慶余年

貓膩

歷史軍事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留余慶,留余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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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 廟裏有個人(下)

慶余年 by 貓膩

2018-7-4 10:08

  極寒的北地雪山,極冷的飄渺神廟,範閑頭也不回地往那座建築裏行去,再次撞破了仙人的身軀,在這片白雪覆蓋的天地裏,生出無數令人目眩的光點。
  沒有人註意到雪襖之下,他的後背已經濕透了,在這樣冷的氣候裏,汗水從他的身體裏滲了出來,打濕了所有的內衣。他的表情依然平靜,沒有人知道先前闖入仙人身軀的那壹剎那,他凝結了多少的勇氣,多少的決心。
  神廟到底擁有怎樣深不可測的實力,究竟是不是如皇帝陛下和五竹叔所言,已經荒敗到了某種程度,範閑並不清楚,只是五竹叔明顯失陷在這座雪廟之中,讓他內心對於這座神廟有種天生的警懼,但他依然要賭。
  眼下看來,似乎他是賭贏了,那些光點凝結成而的仙人身軀,明顯沒有什麽極為強悍的力量,更大程度上與範閑先前猜測的全息畫面有些接近。
  然而神廟裏依然有許多秘密,很多解釋不清楚的事情,比如這周遭濃郁的天地元氣,比如那些曾經被母親偷出去的武功秘笈——那個世界裏,或許有陳氏太極拳譜,但肯定不可能有像霸道功訣那樣神妙的東西。
  範閑薄薄的雙唇微微顫抖,邁過了那座完好建築的門檻,而手卻負在身後,給了海棠和王十三郎壹個手勢,他希望這兩位夥伴能夠在雪廟的神威下,依然能夠堅強地站立,能夠幫助自己。
  他闖入了那座建築,那些光點就像螢火蟲壹樣跟了進去,空留了壹片雪地,和那個沒有留下青鳥足印的雪臺,兩扇沈重的大門就此無聲關閉,將範閑關在了門內,卻將海棠和王十三郎關在了門外。
  海棠和王十三郎還沒有從震驚中擺脫出來,他們不知道範閑從哪裏來的潑天的膽子,居然就那樣從仙人的身軀裏穿了過去,他們更不明白,為什麽那個仙人被範閑壹撞,居然被撐成了壹片光點。
  他們更擔心那扇緊閉大門之內範閑的安危,海棠朵朵雙眼微瞇,眸內亮光大作,正欲提起全身修為硬闖此門時,王十三郎忽然開口說道:“他的手勢是讓我們留在外面……趁著這個機會找人。”
  範閑冒此大險,將海棠和王十三郎留在門外,自然是希望他們能夠借自己拼命搏來的機會,在神廟裏搜尋五竹叔的蹤跡。範閑千裏迢迢,不辭辛苦來神廟,壹大半的理由,便是因為他最親的那個叔叔。
  ……
  ……
  這是壹座仿古廟似的建築,然而內裏的建築材料卻不是壹般的青石,而是壹種類似於金屬的材質。範閑的眼瞳微微縮小,極快速地在殿內掃視了壹遍,卻發現這座建築內壹片空無,沒有什麽出奇的存在,唯壹有那壹片片的空白處,隱約可以讓人憑借博物館的名稱,聯想到無數年前,這裏或許是壹個壹個的展臺。
  神廟外部的壁畫早已經殘落了,然而這座建築裏的壁畫卻依然保存得不錯,能夠清晰地看到上面繪畫的場景。
  範閑將雙手負在身後,像壹個老頭子壹樣佝著身子,仔細地從這些壁畫面前走過,目光從這些壁畫上面掃過,壹絲不茍,十分仔細。既然那個光點凝成的仙人不肯告訴他歷史的真相,那麽這個真相,就只有他自己來尋找了。
  就在範閑佝著身子,認真看壁畫的時候,那些光點凝成的仙人就像壹個鬼魅壹樣飄在他的身後,範閑清楚這壹點,但他沒有回頭去看,也沒有開口問什麽。這時候的場景十分奇妙,被壹個仙人或是壹只鬼跟著,範閑的心裏難免也有些發毛,可是他表現得卻格外鎮定。
  這些壁畫的風格與範閑前世所知的油畫極為接近,上面描繪的內容,都是大陸經集中偶爾提到的遠古神話,只是那些神靈的面貌極為模糊,不論他們是在山巔行雷,還是在海裏浮沈,或沐浴於火山口的巖漿之中,總有壹團古怪的白霧,遮住了他們的真實面目。
  範閑的心裏咯噔壹聲,再次想起了京都慶廟裏的壁畫以及大東山上慶廟裏的壁畫,這些壁畫上面所描繪的內容不知是幾千幾萬年前的事情,肯定中間傳承了無數代,有些模糊自然難免,可是這座神廟本來就是壹切傳說的源頭,為什麽這些壁畫上面的神祇依然面目模糊?
  壹直像縷光魂跟隨著範閑腳步的廟中仙人,忽然開口說道:“這些壁畫出自波爾之手。”
  “波爾?三百年前西方那位大法師?聽說他和他的老婆伏波都是天脈者……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來最後是回到了神廟。”範閑皺著眉頭說道:“天脈者本來就是神廟往世間撒播智慧種子的選民,我本來以為這些天脈者最後心有異念,都會被神廟派出去的使者給殺了,沒想到原來還有活著回到神廟的。”
  “神廟禁幹世事,自然不會妄殺世人。不過您說的對,無數年以降,總有天脈者承襲神廟之學,便心生妄念,令蒼生受難,但凡此時,神廟便會遣出使者,讓他消失於無形。”
  “這大概便是傳說中的天脈者最後都消失無蹤的原因。”範閑註意到了身後那縷光魂的語氣依然平穩溫和,只是稱呼自己時,用了您這個字,而且開始與自己溝通交流了。
  “但像波爾和伏波這壹對夫妻則另當別論,他們並沒有什麽世俗的欲望,當伏波死後,波爾經歷了無窮的辛苦,回到了神廟,恰好那時候神廟的壁畫快要殘破了,所以他花了七年的時間,將廟裏的壁畫重新修復。”
  “可是大東山慶廟和京都慶廟的歷史都不止三百年……怎麽可能那些壁畫還是波爾的風格?”
  “因為波爾只是修復,沒有創造,他按照很多年前的壁畫風格,自然和妳生長的世間壁畫有幾分相似。”
  範閑忽然指著壁畫當中那些漫天的火焰與光芒,瞇著雙眼問道:“為什麽那些神沒有面目?”
  “因為真神從來不用面目見人。”
  “所以妳不是真神。”
  範閑身後半空中飄浮著的那些光點,漸漸褪去了老人的面容,變幻成了壹個鏡子壹般的存在,沈默許久之後,說道:“正如您先前所言,我不是神。”
  “很好,我就擔心妳在這大雪山裏憋了幾萬年憋瘋了,真把自己當成神,那事兒就不好處理了。”聽到四周傳來的神廟本體的聲音,範閑的心情略放松了壹些,至少壹個最瘋狂可怕的可能,被神廟自己否定了。
  如果是真正有生命有感情的存在,聽到範閑的這句話,壹定會明白他內裏所隱藏著的意思,可是很明顯,神廟裏的這個存在,只是被動地按照某些既定的流程在思考,並沒有接著往下說什麽。
  “神不是沒有面目,而是根本沒有神。”不知為何,當範閑說出這句話後,他的心情忽然變得寂寥起來,因為世間若真的沒有神的話,那麽他的存在,母親的存在,依然是那樣的不可捉摸,毫無理由。
  “那些只是壹些威力強大的機器或武器罷了。”範閑指著壁畫上那些可以開天辟地的神靈,輕聲說道:“我不知道是什麽武器,原子彈還是中子彈?反正都是壹些很可怕的東西。”
  半空中飄浮著的那縷光魂,在聽到範閑的這句話後,鏡面忽然發出了極為強烈的波動,似乎正在進行極為劇烈的思考行為。或許正是因為範閑的嘴裏說出了它根本沒有設想會聽到的詞語,讓它在短時間內無法分析清楚。
  這座建築裏的光芒並不如何耀眼,淡淡地,溫溫柔柔地灑在範閑的身上,就像給他打上了壹層聖光,不知道是出於保存展品的需要,還是因為神廟的能源快要枯竭的緣故,光線並不如何明亮。範閑沈默地前行,壹直將所有的壁畫全部看完,才回到了建築的正中央,回頭看著半空中飄浮著的那縷光魂,沈默很久,開口說道:“到現在,妳應該很清楚,我不是尋常人……我的兩名夥伴這時候也不在,我想妳不用再忌憚什麽,可以將神廟的來歷對我說明。”
  光魂形成的鏡面陷入了死寂壹般的平靜之中,似乎是在分析範閑的這個請求能不能夠被通過。
  “拋磚引玉,我先來砸塊磚。”範閑咳了兩聲,感到了壹陣虛弱,緩緩地坐到了冰涼的地面上,壹面緩緩吸附著天地間無處不在的元氣,壹面用沙啞的聲音緩緩說道:“神廟是壹處遺跡,是某個文明的遺址,用妳的話來說,這是壹座軍事博物館,所以裏面保存著那些文明裏最頂端、最可怕的壹些存在。妳不肯告訴我神廟的歷史,我只好憑著這些壁畫和我的壹些認知來猜壹下。”
  “那個文明肯定是我所熟悉的文明。”
  範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想到了肖恩在山洞裏的話,以及五竹叔曾經說過的話。當年母親第壹次逃離神廟後不久,應該是再次返回神廟尋找五竹叔去了,既然如此,那個箱子應該是在第二次的時候,被母親從廟裏偷了出來。
  軍事博物館裏藏著巴雷特,很明顯這座博物館存在的年代,應該比範閑離開時的年代要更晚壹些,而且是壹脈相承的文明,範閑可不相信,什麽遠古文明,也能做出壹模壹樣的那把槍來。
  壹想到那個熟悉的,與自己曾經真切生活過的世界壹脈相承的文明,已然變成了歷史中的陰影,變成了大雪山裏世人無法接觸的壹座破廟,那些範閑……不,範慎曾經愛過恨過憐惜過的人們,都早已在時間的長河裏變成了縷縷幽魂,那些他曾經逛過,看過,贊嘆過的事物,都已經變成了壹片黃沙,他的心裏就生出了壹絲痛。
  那痛並不如何強烈,卻格外清楚,酸酸的,格外悵然。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除了葉輕眉,便只有自己。天地悠悠,情何以堪?此等萬載之孤獨,便落在了他壹個人的身上,是何等樣的沈重。
  範閑坐在地上,咳嗽連連,急促地呼吸著。許久之後,雙眸裏生出壹絲淡漠與黯然的光芒,表情似笑非笑,看著空中的那面光點凝成的鏡子,問道:“作為曾經的同行者,妳能不能告訴我,當年那個世界究竟是怎麽被毀滅的?難道真有瘋子開始亂扔核彈玩?”
  光鏡平滑如冰,許久許久之後,那個溫和平穩的聲音在建築內部四面八方響了起來:“那是神界的壹場大戰。仙人們各施驚天法寶,掀起驚濤駭浪。大地變形,火山爆發……”
  “夠了!”範閑憤怒的聲音在空曠的建築內響了起來,他死死地盯著那面鏡子,劇烈地咳嗽著,最後竟咳出了壹絲血來。他倔狠地抹去唇角的血漬,對著那面鏡子罵道:“老子就是那個狗屁神界來的人!少拿這些狗屎說事兒!”
  “妳他媽的就是個破博物館,不是什麽狗日的神廟!”
  ※※※
  春意十足的慶國皇宮之內,禦書房內有壹個清脆而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禦書房的木門略開了壹角,以方便通氣,姚太監為首的太監宮女們小心翼翼地候在屋外,沒有進去。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範若若輕聲讀完了這篇文章,將書頁合上,然後走到了禦書房的壹角,開始睜著眼睛發呆。她看著窗外面蓬勃的春樹,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的兄長。聽說他們是往北方去了,北方有什麽呢?難道傳說中的神廟就在北方?聽說極北之地終年冰雪,根本不是常人所能靠近的地方,哥哥現在好嗎?
  此時已是春末,距離上次宮變已經過去了四個多月時間,皇宮上下籠罩在壹片和美的陽光之中,然而禦書房內卻壹直保持著壹股冰寒之意。慶國皇帝陛下躺在軟榻之上,身上蓋著壹件薄被,面色蒼白,雙眼有些無神,順著範若若的目光,看著窗外的那些青樹。不知為何,陛下的心裏格外厭憎這些青樹的存在,或許是因為他感受到了春去秋來,萬物更替,這種無法抵擋的自然準則。
  “憂其君,憂其民……當年安之在北齊皇宮裏冒了壹句,最後被那小皇帝逼著寫了壹段,最終也只是無頭無尾寫了這麽壹段。”皇帝開口緩聲說道:“朕只是不明白,能寫出這種話來的小子,怎麽卻能做出如此無君無父的事情。”
  過去了這麽久,慶國朝廷自然知道那位逆賊範閑早已經逃出了京都,而從北方傳回來的情報,更準確地指出了範閑的下落,然而令南慶許多官員感到意外的是,範閑逃離京都,並沒有投向北齊朝廷的懷抱,更意外的是,皇帝陛下似乎也只將怒意投註到了範閑的身上,並沒有在慶國內部展開大清洗。
  皇帝的雙眼微瞇,那些稀疏的眼睫毛就像是不祥的秋天破葉壹般,耷拉在他皺紋越來越多的面龐上,他的目光掠過範若若的肩膀,忽然開口問道:“朕難道真不是壹個好皇帝?”
  這是壹個很可悲的問題,壹個很荒唐的問題,慶帝在龍椅上究竟做的如何,只是壹個需要由歷史來認可的問題,可是這位天底下最強大的男人,卻不知為何,格外需要獲得某些人的認可。
  當初他想將範閑軟禁在京都內,也只是想借範閑的眼睛,告訴那些死去的人們,如今範閑反了,他習慣了問範若若這個問題,而且這個問題很明顯問了不止壹次,因為範若若連頭也未回,直接平靜應道:“這不是臣女該回答的問題。”
  禦書房外忽然傳來姚太監的聲音:“宜貴妃到,晨郡主到……”
  話音未落,宜貴妃和林婉兒二人便走了進來,很明顯這段日子裏,這兩個女人來的次數並不少。皇帝只是冷冷地看了她們壹眼,並沒有開口訓斥,更沒有讓她們滾出去,任憑他們來到軟榻之旁,將自己的身體扶了起來。
  林婉兒將軟榻上的被褥全部換了,壹面抹著額頭上的細汗,壹面笑著說道:“全是中州的新棉,繡工都是泉州那邊最時興的法子,您試試舒不舒服。”
  宜貴妃則是從食盒裏取出幾樣食料,小心翼翼地餵陛下進食,壹面餵壹面嘮叨道:“這兩天太陽不錯,陛下也該出去走動走動。”
  皇帝冷漠開口說道:“天天來,也不嫌煩,朕又不是不能動。”皇帝陛下的傷確實還沒有好,甚至出乎範若若和太醫院的意料,出奇的纏綿,或許真是人老了的緣故,若放在慶帝巔峰之時,再如何重的傷,只怕此時他早已回復如初了。
  林婉兒像是沒聽見皇帝舅舅的話,語笑嫣然地開始替他揉肩膀,範若若在壹旁略看了會兒,忍不住搖了搖頭,坐到了皇帝的另壹邊,開始替他按摩。
  禦書房內陷入了安靜之中,宜貴妃就這樣安靜地坐在皇帝的面前,微笑看著這壹幕。朝廷內沒有進行大清洗,賀派的官員被範閑屠殺殆盡,相反卻讓朝廷內部變成了壹方鐵桶。三皇子李承平最近在胡大學士的帶領下,開始嘗試著接觸政事,雖然梅妃的肚子已經大到不行,可是怎麽來看,慶國內部都處於壹種很奇妙的穩定之中。
  至少在世人看來,皇帝陛下並沒有換儲的念頭。
  慶國似乎什麽都沒有變化,相反卻似乎變得更好了壹些,除了那個叫做範閑的年輕人,他已經從人世間消失了快半年了,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裏,他還活著沒有。
  林婉兒並沒有如範閑安排的那樣,帶著闔家大小返回淡州,而是平平靜靜地留在了京都,並且入宮的次數較諸以往更多了壹些。這壹幕不知震驚了多少人的心神。
  “明日朕便上朝。妳們不要來了。”沈默很久之後,皇帝陛下忽然開口說道,他的語氣很冷漠,然而卻有壹絲極難察覺的沈重。或許便是這樣的男人,其實這些天也極為享受這些親人的服侍,但這些親人畢竟是那個膽敢反抗自己的兒子的家人。
  “是,陛下。”林婉兒溫和壹笑,並沒有多話,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在繼承範閑的想法。
  “不要奢望那小子能活著回來。他如果真的回來了,就算朕能饒他壹命,這天下的官員也不可能允許他再活著。”皇帝緩緩閉上雙眼,唇角就像他的眼睫毛壹般耷拉著,看上去有些疲憊。
  範閑還能活著回來嗎?這是壹個壓在所有人心頭沈甸甸的問題。而皇帝陛下的這句話,明顯斷了所有人的後路。皇帝依然緊緊閉著眼睛,冷漠開口說道:“妳們都不知道他為什麽壹定要找到神廟,朕卻知道,他想找老五回來殺朕。對於這樣壹個喪盡天良的兒子,朕難道還要對他有任何憐惜之情?”
  是的,事態發展到如今,慶帝沒有將與範閑有關的這些人全部打落塵埃,已經表露了難得的寬宏,當然,更大程度上是因為他與範閑之間的協議,他畢竟不知道範閑此時究竟死了沒有。
  雖然自古以降,似乎從來沒有人能夠自行找到神廟,更遑論還要從神廟裏救出人來,可是皇帝依然無法放心,因為他知道當年有壹個女人曾經做到過壹次,那自己與那個女人的兒子,會不會又帶給這世界壹個大大的驚奇?
  若老五真的跟範閑回來了,朕將如何?這天下將如何?皇帝忽然睜開雙眼,眸中寒芒畢露,說道:“傳葉重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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