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四章 對比

　　艾山山並不是壹個強勢的人，很好說話，唯壹強硬的地方大概只有嘴巴而已。
　　對除了人見可欺的鈍子外，海妖和逃亡者號上的夥伴相處得都不錯。
　　哪怕是壹直有些害怕艾山山的黛拉，也能和她窩在壹起看上壹整天的古早電影。
　　相處愉快的前提，就是互相尊重；海妖愛好自由不假，但並不會在我行我素中忽略別人的感受。
　　對姬稚也是，若艾山山感受到人馬娘的壹絲不情願，那她絕不會真以女主人自居，騎到姬稚背上。
　　自上次從端木平流層的追殺中活下來後，姬稚已經發覺被海妖騎著，是壹種無比的享受——
　　於這位美麗騎手的引導下，無論是肌肉，還是皮膚，又或者是神經，甚至是每壹分的呼吸，在相互觸碰中，都能享受到配合無比默契的快感。
　　艾山山如此善於騎乘，和她善於操作造物壹模壹樣。
　　事實上。
　　左吳和艾山山結婚這麽些時日，每天都很愉快；他也已發現，每每若想榮登極樂，還得是讓海妖盡情發揮她的這麽個特長。
　　那時，無論是氣氛還是互相間的感覺，都會被艾山山牢牢掌握在手上。
　　今天也壹樣，又有些不壹樣。
　　姬稚背著艾山山和左吳，踏入了金庫之中；她背上，艾山山坐在前面，左吳坐在海妖身後。
　　人馬娘的步伐相當於全在艾山山的操縱中。
　　明明沒有韁繩相連，只是姬稚的肚子與那雙頎長雙腿相貼，在脈搏與體溫還有些許的動作引導下；
　　艾山山讓姬稚走出的步伐帶著風，簡直將海妖內心的情緒展露得明明白白——混雜著些雀躍與不敢置信，還有那麽壹絲絲的得意。
　　左吳沖海妖咧嘴：“這才是第壹個，可以留著點心情對付後面的金庫；否則數錢數到無聊，就有些太好笑了。”
　　海妖回過頭來齜牙：“妳管我！還有，數錢可絕對不會無聊，絕對！”
　　“可妳不是喜歡自由和新奇麽？”左吳抓抓頭發，忽然壓低聲音：
　　“之前有次咱們中場休息，妳還掐著我的脖子說要不斷給妳些新花樣，否則妳厭倦了可能會直接跑掉，不辭而別，怎麽換數錢就永遠不會膩了？”
　　艾山山咂舌，露出尖牙狠狠咬了下左吳的肩膀，又抱手，哼了壹聲，脖後同面頰壹起變紅的柔軟觸手和，她的身姿壹起壹搖壹搖：
　　“現在說這些？妳……哈。反正妳是純血人類，氣運加身，在金庫裏走壹轉隨便挑揀幾下，指不定就把最值錢的東西都拿到手了。”
　　左吳點頭，他對良骨伶的提案答應得如此幹脆，就是有這麽個想法。
　　他和夕殉道加在壹起，在血脈的加護下，甚至不需要讓鑒定專家同行，反正看對眼的東西肯定都無比寶貴。
　　以及那份地圖，或許根本不用特意搜尋，靠血脈帶來的氣運壹眼便能找到也說不定。
　　海妖對這壹點好像很不滿意，雙腿搖晃，壹眼壹眼瞪著左吳：
　　“這才是無聊！壹點尋寶和發現的氣氛都沒有，也沒法體會到淘到寶藏的愉悅！”
　　“我跟妳講，妳就算挑好東西，也要陪我多逛幾圈，還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否則……呵，我就去找列維娜，反正有妳沒妳都壹樣。”
　　列維娜陪艾山山逛了許多次街，其身為精靈，所擁有的審美相當高超，倒真替艾山山挑了許多雅致的小物件。
　　點綴在艾山山身上，讓海妖的魅力平添了許多色彩。
　　女為悅己者容，可惜左吳如木頭般，好像根本沒有發現。
　　想到這裏，艾山山更氣，又回頭用尖牙咬了下左吳另壹邊的肩膀。
　　左吳咂舌，怎麽也沒想到在這還能被嗆壹句。
　　姬稚在前面，耳朵時而低垂，時而立的很高；兩人的聲音落在她耳中，毫無疑問是打情罵俏。
　　其心裏酸溜溜的，說不清是什麽滋味；蹄步第壹次脫離了和艾山山的默契，加快了些許。
　　艾山山回過頭，若有所感，頎長雙腿仍然輕柔地蹭著姬稚的肚子。
　　周邊警衛愈發森嚴。
　　……
　　金庫附近不適合讓小孩子打鬧，所以離婀王還有金棉帶著三個孩子到別處去暫歇。
　　瑪瑞卡教授則是在之前就已經告辭，領著幾名逝者走進了裁判庭所在的壓縮空間去，不知即將去為其所憧憬的黃金鄉做出什麽樣的運作。
　　只是臨走時，塞給左吳壹個錦囊樣的東西；裏面是瑪瑞卡自己的銀行賬號及密碼，還有其所認為可以留意的古董與造物。
　　這“最古老”的金庫也是處於壹個壓縮空間中的；其出入口頗為隱蔽，絕不像裁判亭為了彰顯威儀，而是壹個屹立於天地的入口。
　　其所在本身就是機密，周圍更有無數用以迷惑敵人的假入口，會通向種種致命的陷阱。
　　周圍的警衛人數越來越少，也越來越精銳。
　　永夜的帶來的黑暗愈發深邃，好像由能源流轉所帶來的光亮，全部為金庫的入口所吸。
　　良骨伶好像對周圍精銳的警衛無比熟稔，常常沖這個打打招呼，向那個又點壹點頭。
　　也不管籠罩在夜幕中的安保幾乎從未回應過。
　　列維娜抱著手，跟在夕殉道身後壹步的距離：
　　“……嗚哇，真是森嚴。夕先生，我壹直想問，這裏的士兵和帝聯比起來怎麽樣？和妳的尤缽沙塔比起來又如何？”
　　夕殉道沖周圍大方地看了壹圈，絲毫不掩飾自己審視的目光。
　　不容於世的罪人，當然要對隨時隨地可能到來的攻擊有所防備，能大大方方打量周圍戰備的機會本就不多。
　　可他說出的話卻謙虛至極：“抱歉，這我有些說不準；我的壹生所接觸的事物都是戰爭相關，關於安保，實在超出了我所了解的範疇。”
　　列維娜瞇眼，手在鼻前嫌棄的搖了搖，好像聞見了純血人類所散發出的驕傲味道，很是難聞：
　　“不懂安保？妳和妳妻子打仗時，就不怕被刺殺什麽的？”
　　夕殉道搖頭：“我認識的燎原和現在有些不壹樣，只是由單壹種族構成，甚少吸收外界的新鮮血液，不像現在這般求賢若渴。”
　　“以及，又有誰會刺殺我？我的屬下？不會的。大家都是另壹種形式的兄弟家人，從來沒有刀劍相向的案例。”
　　“所以，我說我不擅長安保工作是確定的事實。”
　　他說這話時，神情無比自然。
　　列維娜有些不滿。
　　她來到這裏，心中對戰力強弱的對比有些失衡，有些對比不出帝聯和聯盟究竟哪方更強些。
　　精靈迫切地想要校準這強弱的對比：“那別想這麽多，如果您和周圍這些保安開始廝殺，誰會勝出呢？”
　　“……難說，因為我沒見過他們出手，”夕殉道抱手，眼睛往前方望去：
　　“比如這隨處可見的空間壓縮技術，帝聯不是沒有，但運用的絕對沒有這麽熟練和廣泛。”
　　只有兵團的裔羿斯將軍在對付左吳時，使用過類似的空間碎片，還被他當成了秘密武器；除此之外，這種技術於帝聯確實找不到絲毫蹤跡。
　　夕殉道繼續：
　　“我還記得原屬於科技獵人的逃亡者號的貨艙也沒有使用類似技術。”
　　“以小見大，或許能說明這空間壓縮也不是聯盟向科技獵人購得，而是聯盟自行研發，並在許久以前就已經可以成熟運用。”
　　列維娜暈乎乎：“妳說這些有什麽用？我問的是安保力量……”
　　“我解釋得也是這個，”夕殉道聳肩：
　　“科研力量有時就是可以和理論上的戰鬥力劃等號，聯盟擁有強大的研發能力，那它的真正的實力就相當難以估量。”
　　精靈歪頭，忽然捕捉到壹個關鍵字：“‘真正’的實力？”
　　夕殉道咧嘴：“對，我所見過的戰報中，有些紙面實力無比嚇人，經濟實力繁榮的像太陽壹般的政權，真打起來就是壹觸即潰。”
　　“反面例子也有，就是燎原蠻子們；帝聯自進入寰宇，就壹直和蠻子打交道；它們看上去從來都這麽落後，連原始的經濟都沒有，可就是能同帝聯分庭抗禮，甚至壹度將帝聯逼進絕境。”
　　列維娜點點頭：“這樣。”
　　不過，我這麽解釋還是有些滑頭了。如果讓我以直覺來猜猜看的話，夕殉道伸了個懶腰，有睡獅壹般的豪邁：
　　“我只能說，他們畢竟只是安保，不是真刀真槍上過戰場的士兵。”
　　換言之。
　　若是切磋，夕殉道沒什麽把握；但若是流血沖突，即便安保們所掌握的科技力量再先進壹個世代，他也能在重重包圍中如閑庭信步般突圍而出。
　　良骨伶壹直在偷聽，暗中不甘地點了點頭。
　　她得出的結論差不多。
　　他們至少能讓整個聯盟無比忌憚。
　　否則，聯盟為什麽要為他們開出這麽優渥的條件？
　　只是壹群脫離所屬政權的喪家之人而已，即便純血人類的血脈有無比強大的宣稱權以及“合法性”，但聯盟最不缺的，就是能顛倒黑白的律師。
　　無非是用搶，他們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罷了。
　　法律無從管轄暴徒，甚至要反過來為暴徒洗白和服務。
　　良骨伶面上還是熱情無比的同周圍安保打招呼，只是心裏在默默嘆息，自己倔強地記著越都飆和氦芷，會不會有些太傻了？
　　不傻。
　　說什麽忘記？自己絕不接受，也絕不想承認法律就是這麽個強權和暴徒用以褻玩的東西。
　　……
　　左吳暫時無從知曉身邊的白嫩律師，在心中展開著什麽樣的天人交戰，也不記得他穿過了幾個向他們行註目禮的哨崗。
　　金庫入口的空間裂縫，甚至有些狹小。
　　往裏面踏入壹步，在壹陣無比玄妙地轉換後，才是如此的豁然開朗。
　　左吳打了個噴嚏，壓縮空間內部的物理環境和外界有微妙的不同。
　　常人可以很快適應，但左吳的“吸收”卻不行，得趕緊手動調試。
　　左吳瞇眼，在其眼中，光線都有所扭曲，目力所及的東西也變得有些奇怪。
　　這裏的“光”有問題？
　　或許是壓縮空間中的光速上限，同外界有些不壹樣也說不定。
　　左吳調整著“吸收”的各處微妙細節，這麽猜著，準備出去後向鈍子發送壹封請教用的郵件。
　　若能三言兩語弄清原因，就權當增長了些知識，若是需要長篇論文才能解釋清楚，那……研究壹下也不錯。
　　還有鈍子說不定會發來肆無忌憚的嘲笑，左吳可以揍回去，但不可否認，很丟面子。
　　就這麽有壹搭沒壹搭地想著，左吳終於完成了眷顧的調適，把眼睛閉上，再睜開，壹片豁然開朗。
　　“金庫”並不像是個博物館，更像壹個無比井然有序的倉庫；壹眼望不到盡頭的櫃架上，以宛如蜂巢的整齊模樣，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密封艙。
　　畢竟這裏的藏品來自銀河當中的無數文明，最適合儲存的環境當然不盡相同，或是潮濕，或是幹燥；有的需要重輻射環境，有的需要絕對真空。
　　每壹格的密封艙，都藏著壹個小世界。
　　良骨伶如此介紹，讓左吳忽然有些心馳神往。
　　他抱著雙手，沖前方的艾山山說：“我若是死了，就得火葬。每壹粒骨灰都分開，扔進這裏不同的密封艙裏面。”
　　艾山山回頭斜了他壹眼：“怎麽忽然說這個？好不吉利。”
　　“我只是在想，有生之年大概不可能看盡這些世界了，有些世界甚至已經滅亡，再也見識不到那邊的故事和風景，”
　　左吳的目光壹直望向貨櫃看不到的盡頭去：
　　“把壹粒粒骨灰放在裏面，就像同時呆在不同的世界中壹樣，裏面還有來自哪個世界的藏品，就相當於靠著它來自的故事，我覺得很浪漫。”
　　艾山山哼了聲：“妳的浪漫觀向來很奇怪……我也不可能陪妳去看這麽多的世界。”
　　“沒關系，”左吳咧嘴：“妳現在在陪著我就很好。”
　　艾山山抱緊雙臂：“噫，停壹下，好肉麻。妳今天怎麽了？嘴……嘴怪甜的。”
　　“因為妳看，這裏的空間這麽大，又是在各個不同的小世界面前，”左吳看艾山山的眼神越發輕佻：
　　“我待會兒想趁他們不註意，和妳找個沒人的地方……”
　　艾山山的臉壹下子飛紅，向左吳重重揮出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