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黑臉

　　“儀式”這種東西的用途，大概是強化某個事物於人心中的地位而已。
　　原本，仁聯模仿神靈的姿態所進行的飛升的失敗，對左吳來說只是會有些唏噓而已。
　　壹路走來，從鶯歌索到舊帝聯再到以星海聯盟為代表的整片星海，自己所留下足跡的地方和文明，又有哪個沒覆滅？
　　與之相比，仁聯只是覆滅之中較為強大，並且與自己這個災星淵源算深的地方之壹。時間壹長，總會淡忘。
　　比如現在，左吳已經有些記不得鶯歌索首領的臉上，那些曾流露出過淡然與堅毅表情而給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毛茸茸花紋，究竟有什麽樣子的具體走向了。
　　還有首領具體的體型也是，左吳心中的印象壹直是他瘦而且高，相當的高。
　　只是有壹天心血來潮，左吳打開以前的視頻錄像來對比，才發現他的形象在自己心中被拉高了許多許多。
　　同樣的道理。
　　若沒有列維娜朝自己和小灰發出的，前去觀賞仁聯敗亡的壹瞬的邀約，還聲稱這是所謂的“儀式感”的所在的話。
　　恐怕左吳只能在事後才想起，位於虛空中的仁聯於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經歷了壹場哪怕無數世界線，都無可復刻的失敗吧。
　　就像手握電影票時，自然而然會對電影內容產生興趣壹樣；與小灰並肩前往那恢宏的空間裂縫的過程，好像真有那麽壹些期待了。
　　期待會轉移人的註意力，左吳也情不自禁往空間裂縫那邊多看了兩眼。
　　就是壹瞬間的失神，左吳陡然覺得鼻腔中那股來自小灰的千變萬化的香味陡然又濃烈了壹瞬，烈到有些嗆人。
　　據說千年前就曾有人類，因為對伴侶的香水過敏，引發窒息而亡。左吳不至於此，卻還是覺得喉嚨像被什麽無形的手給狠狠捏住了壹樣。
　　轉頭，左吳有些狼狽的看向小灰，與她的目光相觸。
　　小灰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溫和：“現在妳不多看看我，唔嗯，不怕之後再也沒有機會了嗎？”
　　左吳勉強笑了下：“這話怎麽說？”
　　小灰瞇起眼睛，左吳總覺得她的眼睛變得細長了些許，像只小小的狐貍：“因為我保持人類的樣子，只是為了融入妳身邊啊。”
　　狐貍會嚶嚶叫，卻也會對獵物露出鋒利又可怖的獠牙。小灰話裏的意思是什麽，不言而喻。
　　儀式感可以強化壹件事情於人心中的認知，小灰在仁聯的敗亡之前打開那硬盤，或許會讓她於自己的決裂更堅決。
　　到時候她自然不再需要保持人類的模樣，而是怎麽方便怎麽來。
　　左吳點頭：“確實如此，我得趁這個時候最後看看妳，那麻煩妳幫我看路。”
　　“好，把手給我。”小灰如此說。
　　左吳依言伸手，只看見小灰先是捏住自己的手腕，可想了想，又放開，改為捏住自己的手指。
　　就壹瞬間。
　　自己手指上，被小灰捏住的皮膚細胞間，好像又被她植入了壹些氣味受體，好像可以字面意義上的用手聞到氣味。
　　理所當然，所聞到的是來自小灰千變萬化的撲面濃香。左吳的表情壹下子有些不自然。
　　小灰捏著他的手指晃了晃：
　　“我在學習妳的浪漫觀，我想讓妳死在花團錦簇的芳香濃烈之下；當然，如果我被妳幹掉，作為我屍骸的機群也會化為氣味分子在妳周圍漂浮；量很大的！會漂浮在妳細胞的間隙間，妳吸收不完！”
　　“這樣，妳周圍所有人都會聞到這股氣味，壹聞到就會想起妳曾經殺掉了我；而我所化身的氣味分子還會逸散到妳周圍所有人的身上，散到她們的細胞間隙中，由她們的眼到她們的心，相當於我活在妳周圍所有親近之人的體內！”
　　小灰臉上都帶上了仿若微醺的陶醉：“這樣，妳看著她們時也就相當於看著我了。哈，哈哈哈。妳覺得，我對妳的浪漫觀學的到不到位？”
　　好有道理。
　　左吳原本還在用眼睛的余光估算著距離那道空間裂縫還有多遠，此時竟然有些不舍得讓自己的眼睛從小灰身上移開，又情不自禁點頭說：“青出於藍，另外妳的成語水平也是……就是有個小小的問題。”
　　這誇獎好像讓小灰很是高興：“唔嗯，真的？那我現在可不可以自創成語了？比如說‘青出於藍’，我想妳說‘灰出於黑’。對了，妳的問題是什麽？”
　　此時，他倆已經要接近恢弘的空間裂隙旁邊；左吳之前用余光能看見，在解除了無智灰蠱的威脅後，自己的科研團隊已經宛如脫韁野馬壹樣，撒丫子在整片太空瘋跑。
　　理所當然，空間裂隙旁邊也成了頗受歡迎的“聖地”，宛如旅遊熱點壹樣，吸引了自己麾下眾多學者的目光。有研究平臺在其周圍搭建完畢，在沒有什麽規章制度安全法規的約束下，這建設速度簡直是令人瞠目結舌。
　　而列維娜她們也是，已經在這裂隙旁新搭建起的平臺上等候了。左吳才意識到，明明自己這邊才是離裂隙較近的那個，結果卻落到了他們的後頭。
　　原來自己和小灰在太空中飄蕩的這麽慢。
　　無論如何，應該盡早趕過去，是時候加速了。
　　或許是感受到了左吳的急切。
　　小灰有些不滿，抓住他手指的手又微微用力；這回左吳不光是能用皮膚嗅到香味了，連骨頭都被添上了類似的功能。
　　她只是冷聲：“唔嗯，我問妳話呢，妳說的小問題是什麽？”
　　過於強烈的氣味讓左吳有些發暈，壹直本能般捂住面部，另壹只手卻沒從小灰那邊抽回：“抱歉，我只是想起了以前列維娜做的火鍋，辣得不行，還有壹些難以消化的食材。”
　　“當然，不是說列維娜做得不好；相反，是做的太好了，讓我總是會情不自禁吃得多壹些。所以，妳知道吧？這麽辣的東西，白天吃完後，到晚上時，肚子總會有些不舒服……”
　　小灰想到了什麽，想阻止左吳繼續說下去，可慢了壹步。
　　左吳只是抓抓頭發：“遇上肚子不舒服，讓那些難以消化的食材……從哪來回哪去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身體上其實不止有壹個地方可以感受‘味道’了。辣味雖然是壹種疼痛，但它也是味道的壹種……”
　　話還沒說完，左吳只感覺自己手指上被施加的力道大了無數，指骨幾乎要粉碎，那股子千變萬化的香味也陡然像小灰的身體壹樣僵住。
　　只見小灰深深吸氣，想要用壹抹冰冷無比的笑讓這話題徹底打住，卻陡然下望，此時她和左吳已經來到那建立了臨時生態系統的研究平臺面前。
　　巧的是。
　　先到壹步的列維娜似乎在那裏優哉遊哉，支起了壹口大鍋，愉悅的攪拌著混入了她大量“心意”的湯料，紅汁於自熱鍋底內翻騰。而女仆看見她倆，還擡起頭來打了個招呼。
　　鍋內紅色湯汁煙霧繚繞，看著就十分辣人；繚繞的煙霧向上，快彌漫到小灰跟前。
　　小灰的臉黑成了煤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