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壹張張面龐

　　“好了，到了，下船，我帶妳們去知青點。”
　　“冼叔，急什麽，這兒還壹船化肥呢，您站壹邊抽煙，我來把化肥擡下船。”
　　說著，南易就把自己和劉貞的行李拿下船，把外面的襯衣壹脫，露出裏面的壹件海魂衫，呸的壹聲，在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上船抱起壹袋化肥就往船下扛。
　　壹袋、兩袋，壹袋接著壹袋。
　　冼耀東在那裏看著，劉貞在那裏看著，江碧雲在那裏看著……
　　南易可不在乎江碧雲會怎麽看自己，他只在乎冼耀東怎麽看，只要他滿意，他的大力就沒有白出。
　　吭哧吭哧，壹船三十來包化肥都抱下船，脫下海魂衫抖落了兩下，拿衣服的背面抹了壹把臉，然後就把衣服遞給劉貞，接過襯衣穿上。
　　“好小子，滿身都是肌肉，我信了，妳肯定是幹活的壹把好手。”冼耀東走過來，拍了拍南易的肩膀，壹根煙塞到他嘴裏，還幫他把火點上。
　　“咱可不興吹牛，我說是好手，肯定就是好手。冼叔，來的路上，我看地裏都在割稻，早稻應該熟了，咱大隊也在搶收吧？”
　　“我們這裏這個季節不會有太多的雨水，土地也不多，用不著搶收，慢慢割就行。”
　　“哦，現在種三茬還是兩茬啊？”
　　“就兩茬，冬稻產量低，不劃算，冬天種點菜，種點番薯、薯仔。”
　　劉貞：“冼隊長，薯仔是什麽？”
　　“不懂事，我都叫冼叔，妳怎麽還叫冼隊長，跟我壹起叫冼叔。”南易裝作嗔怒道。
　　“哈哈哈，妳個小子！”冼耀東手指點了點南易，又對劉貞說道：“以後跟著南易叫我冼叔，薯仔就是馬鈴薯，妳們那可能叫洋芋或者土豆。”
　　“哦，原來是土豆啊。”
　　“得了，我帶妳們幾個去知青點。”
　　冼耀東在前面走，壹邊給南易介紹以前知青的情況。
　　“妳們的點長叫趙紅妝，幹部子弟；除了她，還有林光偉、區靜兩個是羊城人；柯紅星，原名叫柯麗雅。
　　賴繼華，性格和他的姓氏壹樣，比較無賴，幹活也是偷奸耍滑；
　　還有壹個人，妳要特別註意，他叫厲亥，也是妳們京城人，他的事情我就不說了，妳以後自然會知道。”
　　“哦，好的，冼叔妳不說，我自然不會瞎打聽。”
　　“到了，這會大家都在田裏幹活，妳們先把東西放下。南易，我跟妳說，妳們的口糧，公社還沒有發，壹會，我給妳們送點米過來。
　　知青都是搭夥做飯，等人回來，妳自己和他們認識壹下。大隊裏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哎，冼叔，我送送妳。”
　　南易殷勤的把冼耀東送出祠堂的院子，這才回來仔細打量。
　　冼氏的祠堂面積很大，是個兩進兩出的格局，外面這個院子應該是後建的，不知道是為了安置知青，還是為了遮掩祠堂。
　　南易到處轉了轉，確定祠堂裏面沒人，這才走到院子裏，“坐了兩天火車，身上都餿了，今兒天也不冷，妳們在院子裏擦洗壹下，我去院子外面給妳們把風。妳們動作稍微快壹點，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回來。”
　　“嗯，知道了，哥。”
　　“妳叫我什麽？”
　　“哥啊，怎麽了？妳是第壹個對我這麽好的人，在我心裏，妳比親哥還要親。”
　　“成吧，叫哥也行。”南易蹙眉道：“抓緊洗。”
　　“哎。”
　　南易走出院外，把院門給帶上，走幾步就走到了河邊，往濕漉漉的青石板上壹坐，啪嗒，呼……
　　三根煙功夫……
　　華老見了會搖頭，魯迅會用海綿攮他。
　　“哥，我們洗好了。”
　　“喔，挺快的，沒洗禿嚕皮吧？”
　　南易站起來，扯了壹下褲腿，把粘在身上的褲子扯開。
　　“哪有，這不才壹個鐘麽，哥，這兒真好，不缺水，水也是軟的，不像京城那麽硬。”
　　“別忙著說好，明兒就得幹活了，剛才冼叔也說了，咱們知青幹的最好的才八個工分。
　　我會幹活，八個工分對我來說太虧了，我壹會就去找冼叔，我到大隊去幹活。妳也壹起過去，看看割豬草的人缺不缺，妳去割豬草，這個活輕省。”
　　“割豬草幾個工分啊？”
　　“看這兒豬多不多吧，少則兩三個，最多也就六七個。”
　　“兩三個，我不是口糧都賺不出來，文昌圍壹個工分頂幾個錢啊？”
　　“我估摸著這裏至少也值個壹毛多吧，剛才我也忘了問，只知道咱們每個月的口糧是24斤，發五塊錢補貼。這個事情先不說，我跟妳說，我打算在這裏落戶，妳有什麽想法？”
　　“妳要落戶，不要京城戶口了？”
　　“還什麽京城戶口啊，咱們的戶口已經落到沙角頭，只不過是知青集體戶，我打算直接落成農戶。這樣，知青的口糧和補貼都沒了，但大隊每年發的東西也有咱壹份。”
　　“有什麽區別嗎？”
　　“區別就是，我們戶口落在壹起，我們就是壹家人，我可以名正言順的給妳找個輕省的活幹，工分少就少，大不了年底的時候，我幫妳出錢補工分。”
　　“我們戶口落在壹起？”劉貞的臉頰又暈上了緋紅。
　　“妳不是喊我哥麽，落在壹起怎麽了。”
　　“我……我聽哥的。”
　　“行，那晚點我就和冼叔說去，知青點人員復雜，和他們還是不要太多接觸。妳先回院裏去，我下河洗洗，身上壹股味。”
　　“嗯。”
　　南易脫掉外套，噗通，壹個猛子紮到河裏，0.3秒手就碰到了河泥。
　　三角函數加上重力加速度、地球引力、河水密度和流動速度、風速，估摸著河水有3475.2毫米深。
　　嗯，其實南易看到河邊青石上畫著壹條河水警戒線——3.2米。
　　搓兩把，把背在青石上磨壹磨，糊弄它已經弄幹凈了，南易就上岸回祠堂換了壹身衣服。
　　把剛才在公社上買的腸粉拿出來，給了江碧雲壹份，在壹聲不鹹不淡的感謝中，三人都把腸粉給消滅掉。
　　眼瞅著才兩點多壹刻，離下工的時間還早，南易把《鋼鐵是怎麽練成的》扔給劉貞，自個拿出壹本工作筆記，翻上院墻。
　　江碧雲走進女生住的那間屋，嘭的壹下關上門，不知道準備在裏面幹什麽。
　　南易搖搖頭，“小姑娘就是小姑娘！”
　　翻下墻頭，走到自己的旅行包邊上，從裏面把剩下的華子和兩瓶茅臺都拿出來，又扒拉出壹個羊皮囊，把酒和煙都裝進去密封好，跑到院外，四下看看沒人，就把羊皮囊埋進土裏，還小心的做好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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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立正累了，變得萎靡之時，不遠處的歌聲越飄越近。
　　“《知青之歌》！”
　　南易撇撇嘴，掏出打火機，把工作筆記給點著，看著它燃燒成灰燼。拿掃帚把灰燼打掃掉，走到水缸邊挑起水桶，就往院門外走去。
　　剛走出院門，就碰到了回來的知青隊伍。
　　當頭壹個穿著壹套綠色的軍裝，頭發不長不短，是當下流行的“進步學生頭”，面相看起來很刻薄。
　　“這人應該不好打交道！”
　　南易心裏尋思著，臉上迅速把笑容偽裝上，“妳們好，我是剛來的知青，您壹看就是趙點長，以後我就歸您領導了，有事情您吩咐就行。”
　　“別，千萬別說什麽吩咐不吩咐，只要不給我惹事就行。我叫什麽，冼隊長應該也跟妳說了，不過我還要在鄭重說壹遍。
　　我叫趙紅妝，是這個知青點的點長，既然來插隊，就安分壹點，不要給我們知青點，也不要給妳自己找什麽麻煩。”
　　“不會，不會，我打小就膽子小，都是別人欺負我的份，從來不會惹事生非。”
　　說著，南易掏出中午買的廣喜，壹根根給男知青散著煙。
　　壹邊散，還壹邊說著好話，“各位哥哥，以後還請多照顧照顧小弟，初來乍到，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妳們盡管批評。”
　　簡單的寒暄後，南易就挑著水桶，往大隊的水井走去。
　　甭問南易怎麽會知道水井在哪，只要在壹個南方的村裏呆過，就算去了壹個新村子，也很容易找到水井在什麽地方。
　　要不就嘴巴甜壹點，知道問人，別人自然會指點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