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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聖者晨雷

歷史軍事

  這是最好的時代,無與倫比的輝煌和榮耀,為後人留下了“唐人”的名字。   這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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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無雙聖手織錦繡

盛唐夜唱 by 聖者晨雷

2018-7-25 15:11

  大唐乾元十二年,在長安逗留了十年的阿布杜熱,終於要踏上返鄉的路途。
  穿著壹身儒袍的阿布杜熱,早在五年之前就改名為艾仁,正式破門背教,開始接受華夏的儒家學說。比起動輒拿火獄、死亡來恐嚇的他的原來宗教來說,儒家的仁恕、道家的無為還有貫穿於大唐諸家顯學中的包容兼顧之論,才是真正的智慧。
  “過猶不及,故此棄之。”有別的大食人問其為何破門背教,艾仁如是答之。
  與他送別的人身份也有些特殊,乃是新羅老王金憲英。
  與十年前相比,金憲英整個人都顯得白白胖胖,明顯發福了。
  “此去風波萬裏,耗時無數,恕之,妳要千萬保重。聽聞貴鄉,民風兇悍,教旨嚴苛,妳萬勿離開大唐軍士護衛!”
  “殿下只管放心,我此行隨杜鴻臚為使者顧問,同行有八艘炮艦、十二艘戰船,給養貨船更有十艘,共攜五千軍士——足以滅壹國矣,我故鄉大食,雖也是大國,卻不敢捋大唐虎威,為難於我。”
  金憲英嘿然壹笑,他身為壹國之主,對此有些不以為然。當初他也明知大唐天威,可還不是獲罪於大唐麽。
  目光轉了轉,看到此行的正使,年過六旬的杜甫正在與壹人揖別。
  十年前,杜甫離開了《民報》,為葉暢所征辟,進入了官場。十年時間,他從壹個小小的郎官,升至如今的九卿之壹鴻臚卿,接替李白的位置,負責外交事宜,壹個叫顧況的年輕人則開始執掌民報主筆之職。此次遠赴大食,既是宣揚國威,亦是為了打通前往歐羅巴的商路,事關重大,故此他親自請命而往,葉暢原本以他年長不準,他卻固請之,而且醫生為他體檢也說,他身體狀況甚為健康,於是乃允。
  給他送行的,正是已年過古稀的李白。
  當年舊友,李頎早逝,高適在擔任兵部尚書的時候突然病逝,卒於任上,王昌齡年邁不良於行,岑參正值壯年,如今擔任兵部尚書,正陪著葉暢,故此來給杜甫送行的,只有李白。
  “可惜,可惜,葉公勸我早些致仕,要不然,我就非和妳搶這出使之職不可!”李白舉起酒杯,壹邊祝願杜甫壹路順風,壹邊心猶不平地道。
  李白精神、身體都還好,不過畢竟年過七旬,所以去年時葉暢把他與韋見素等都勸退了,按葉暢的說法,就是擔任主官者,年逾七十,任滿五載,便請致仕以頤養。實際上就是葉暢推出的人事制度改革,既包括退休制、任期制,也包括正常的升降考評制度。
  不過對於這些榮退的官員,葉暢在爵位上都不吝封賞,比如說李白,是以從二品的鴻臚寺卿退休,便以同樣從二品的開國縣公為爵,特進為咨政院柱國——這幾年在人事制度上,葉暢是大刀闊斧,將十二部尚書增至十五部,其品秩提至正二品,九卿則數量不變,品秩為從二品。在職官員,皆不賜爵,唯有退休之後,方以爵位賜之。實際上就是讓那些退休的高級官員,仍然可以享受在職時的壹些待遇,比如說儀仗、薪俸,以降低他們對於任期制和退休制的抵抗心理,同時也是避免他們出現退休前瘋狂之舉。
  要知道,官位不世襲,爵位則是可以世襲三代,只不過每代減封壹等,象李白的開國縣公,到其子時便可為縣侯,其孫則為縣伯。凡有爵位,便可以從朝廷獲取不遜於在任時薪俸的收入。
  “太白公,如今功成名就,我則不然,未有地方任職之經歷,始終是壹生之憾,如今就只有想法子立功名於外了。”杜甫笑道:“聽聞雲南道尚念及太白公之惠政呢!”
  這十年大唐人口增長迅速,如今已經過了壹萬萬,而雲南又是人口增幅最快的地方之壹。李白當初在高適上調中樞之後,曾主掌過雲南民政,當地百姓頗念其勸農撫孤之舉。如今雲南人口滋生,當地蠻民紛紛歸化登記入籍,加上遷入此地開辟花椒、甘蔗、棉花等種植園的移民,人口已經超過三百萬,故此葉暢將之獨辟壹道,為雲南道。
  這也多虧了玉米、土豆二者的推廣,這十年大唐不是沒有自然災害,可是饑饉不作,糧價便宜,就連雲南、黔中道不宜種植稻麥稷粱的地方,亦可種之,產量又大,王昌齡僅以此壹功,便名傳青史,被以為是神農之後第二人。
  身前功,身後名,文人所重,便在於此。葉暢視察國子監時所題字句立心、立命、續絕學、開太平,可以說成了這個時代每個文人的誌向了。
  “妳若是願意主政壹方,早些到地方去,成就豈會低於我?”李白說到這,忽然見大隊儀仗過來,當下笑道:“衛王來了!”
  葉暢也已經顯出幾分老態,不過走路之時,依舊是虎步龍行,杜甫向他那兒望了望,李白吃吃壹笑:“見著衛王牽的那少年麽?”
  與葉暢同行的是壹個少年郎,英挺矯健,杜甫自然是見過的。此人身穿禁軍軍服,不過二十歲左右,杜甫記得,他是安排到此次使節團中的壹護衛將領。
  “怎麽了?”
  “那可是故人之後,還記得那位巾幗不讓須眉的蠻女麽?”
  “大理郡王?”杜甫想了想,然後訝然道:“這個木迅是她的兒子,不是從未聽她成親,莫非是嗣子?”
  大理郡王即是當年的蠻女阿詩瑪,光榮鼎革之後,為了樹立歸化的典型,她被壽安封為大理郡王。當然這是虛爵,實際上並無幹涉實務的權力。此女多年未嫁,而且以她的身份,也不好嫁人。杜甫在鴻臚寺,與她的交集非常少,如果不是這個木迅外貌頗類其母,只怕也猜不出他的身份來。
  “自然是親生之子,總之這小子妳多照顧照顧,他是個有誌氣的,原本是我帶入長安,也從不以其母功爵來招搖。”
  李白絮絮叨叨地囑咐,杜甫心裏卻越發訝然,大理郡王並未正式出嫁,這小子如果是親生之子,他的生父會是誰?
  目光在李白與木迅身上打了個轉兒,李白在雲南多年,與大理郡王的關系相當不錯,莫非是這廝的?看起來似乎有點象啊……
  但看到葉暢牽著木迅而來,葉暢身旁另壹邊站著他的長子,長子與木迅的相貌也有兩分相似,杜甫心又突的壹跳……當初阿詩瑪與葉暢的關系也是甚佳,葉暢這般牽著木迅的手,莫非葉暢才是他的生父?
  杜甫心裏像是有只小老鼠在撓壹般,非常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他也明白,知道這個答案未必有什麽好處,只能將自己的好奇心強行按捺下去,與李白壹起,迎向葉暢。
  “子美,此行諸多事情,都要靠妳主持,妳的見識氣魄,我都是不擔心的,但是這壹次隨行人員當中,年輕人居多,他們容易鬧出事端,還需要妳為他們把住舵,莫要鬧得太過了。”松開拉著木迅的手,葉暢笑吟吟地對杜甫道。
  杜甫明白他的意思,以笑回應:“殿下放心,下官必定小心。”
  “火車就要開了,我不耽擱妳們,木迅,杜公乃是我早年故交,後來幾次大事,杜公都不顧安危為我出力,妳要敬之如長輩。”
  “是。”那個木迅簡短地應道。
  “乘著年輕,多見識見識外邊,終有壹日,妳們要替大唐到外邊去開疆拓土。”囑咐完木迅之後,葉暢轉向其余的年輕軍士,他揚聲說道,只是壹句簡單的話語,就讓眾人熱血沸騰起來。
  “殿下可是來晚了。”在杜甫等人登車之後,李白拉著葉暢的手,笑嘻嘻地道。
  這廝性子豪放不羈,為官多年,仍然是這模樣。葉暢苦笑道:“妳以為是我想要晚麽,這壹次同時送出兩批人,子美這邊好些,往大食的海路摸索了這麽多年,早就沒有什麽問題,可是往東邊去的,麻煩壹大堆啊!”
  李白自然知道此事,這壹趟專列所送者,並非只有杜甫壹行。
  壽安登基已經十二年,火車出現在大唐也已經十年,大唐如今是壹個極度重商主義的國家,商人們非常熱衷於開拓新的市場、尋找新的原料與作物產地。王元寶下屬船隊的傳說,玉米、土豆的大行於世,讓這些商人們意識到,在海的對面,大洋之東,還有壹處廣闊而豐饒的大陸。最重要的是,那塊大陸有大唐需要的市場、物產。
  朝廷與葉暢本人,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對那塊大陸的探尋,葉暢更是懸賞百萬貫,獎勵能夠順利抵達那塊大陸、尋找到安全航線的人。這個懸賞,自十年前就掛了出來,因為有朝廷為其背書,唯有最愚蠢的騙子才敢去編造謊言試圖騙賞,更多的是被這百萬貫懸賞和新航路發現後可以預見的巨額利益所打動的商人們,他們紛紛買船雇人,開始尋找那東方之地。
  李白曾聽劉晏笑著點評說,衛王那壹百萬貫懸賞未曾發出去,而旅順船場從這些商人手中接到的造船單子的利潤,就已經超過壹百萬貫了。
  這個懸賞並非提出壹次後就被人淡望,此後,葉暢屢屢在公開場合重復這個懸賞,其金額也從壹百萬貫提升到後來的三百萬貫。而玉米、土豆大行於世的實例,也讓大唐有識之士意識到,如果還能找到與之相當的農作物,能夠給大唐帶來什麽樣的好處,故此沒有誰認為這是勞民傷財之舉。
  最初向東航行在失敗之後,這些商人們開始研究別的道路,特別是研究已故的王元寶他的船隊的航路。既然沒有辦法重復他們東去之途,那麽想法子從他們的返回之途尋找答案,亦是壹個方法。於是,從乾元五年開始,壹系列重要的航海成就,便開始湧現出來,先是壹支由三艘海船組成的船隊南下,雖然他們沒有能夠繼續東行,可是卻帶來了南洋盛產香料、名貴木料和象牙犀角等物品,船主大發其財。然後,從南洋諸島往東,往南,壹座座島嶼被發現,乾元七年,王啟年的船隊在南洋再往南發現了壹處陸地,在花費壹個多月時間也未能繞其壹周後,他們判斷這處陸地不是島嶼,而是大陸,王啟年便得到了這塊大陸的命名權。他用了自己名字之中的“啟”字為之命名,稱其為南啟洲。乾元十年,終於有壹支船隊從南洋群島最東端出發,借助洋流與西風,在航行了四十天後橫渡大洋,抵達了葉暢懸賞之地。
  船隊返回時,帶來了當地土人,甚至還帶來了當初王元寶船了的壹個遺留下的水員。葉暢如其所諾,在船主抵達長安當日,便簽發了三百萬貫的賞額,而船主毫不猶豫將其中的兩百萬貫用於預定新船——據說他在那新陸之上,發現了埋藏極淺的金礦!
  在確認了那條航線之後,葉暢便開始籌備壹支由朝廷組織的考察隊,名義上是去宣聲國威、通商獲利,實際上則是去做物產初步調查,將其中可能對大唐有用的壹些物產或引進或買來。這壹支考察隊的首領,乃是陸羽——當初的小小茶鋪夥計,如今成為大唐有數的博物學家,走南闖北近二十年,讓他積累了豐富的博物知識。
  比起杜甫壹行,陸羽他們所行更讓人擔憂壹些,故此葉暢先給他們送行,然後才來送杜甫。
  眼見著杜甫等人都登上列車,從車窗裏伸出頭來,向著送行的官員、親屬揮手話別,葉暢突然間心裏有些失落。
  “這火車當真是好東西,雖然已經問世十年,我仍然覺得有如夢幻壹般啊……”李白在他身邊道:“十年兩千裏鐵軌……嘖嘖,如今去北海,只需要三五日時間就可以了!”
  此時的火車,與後世火車相比,載重輕,自重也輕,故此其軌道鋪設更為容易,僅僅十年時間,在原先轍軌的基礎之上,鐵軌就從長安鋪到了北海。
  “是啊,哈哈,我看太白兄妳身體尚好,這幾年正可以乘火車多走走。”葉暢收住自己心裏的那壹絲失落,轉過臉來,看著這位了不起的詩人:“然後回京好生休養,咱們爭取都多活幾年,看看這個世界,究竟會變成什麽模樣!”
  “若是達夫他們還活著,那就好了……”李白悠悠望著遠處,火車已經開動,他感慨了壹聲。
  他心裏有種感覺,葉暢,就是火車的機車頭,大唐就是火車的車廂。
  這車頭,會將車廂拉到哪裏去?
  無論拉到哪裏,那也壹定是壹個即使他用詩歌,亦無法描繪出來的盛世大唐!
尾聲 豈言史書可當真
  “今天帶了壹個新朋友來,這位李賢弟,他是自流求回來的,亦是史學同好。”
  華亭“談笑樓”的雅間裏,聚著十余個人,其中剛剛進來的兩人裏,年長的壹位向眾人介紹道。
  年輕的那位抱拳團揖:“諸位好,在下姓李,名紈,見過諸公。”
  屋裏人起來見禮,態度都很親和,他們這些人,都是歷史愛好者,每隔壹段時間,便會在此小聚,大夥交流壹些史家秘聞,討論歷史得失。
  “聽聞今日諸位要討論葉暢之事,後學不才,在流求頗見壹些史籍資料,勾陳攬幽,得見壹些如今人所不知的秘聞,願與諸公分享。”在眾人落座,有侍者奉上茶水點心之後,李紈迫不及待地說道。
  因地理位置之便,華亭如今已不再是初設時的那個小縣,而是整個長江流域的龍頭之地,華亭港也是如今世上最繁華的港口之壹,其貨物吞吐量,早在二十年前,便超過了北方第壹大港旅順港,十五年前,更超過了廣州港。經濟的繁榮,也帶來了文化的昌盛,華亭擁有大學十二所,此前李紈就打聽過,來此的這些人,都是在華亭有相當影響的人物,若得他們認可、舉薦,他沒準可以進入某所大學,將自己所得的歷史真相,傳播於課堂之上。
  在場諸人,都微笑著看著他。壹個年紀比李紈稍大些的道:“不知是些什麽史籍資料,還有,稱呼葉公,即使不以賢祖、聖宗稱之,也當以衛王敬呼……”
  “妳這是被洗腦了,那個篡位者,陰謀家,算得上什麽賢祖聖宗,就是衛王,他也不配!”李紈激烈地說道。
  眾人互相交換眼色,都沒有出聲。
  此時距離葉暢去世,已經過去了六十年,民風開放,便是如今當政者,依然有人面刺其過,何況逝去六十年者。
  “李兄說的我不贊同,葉公終其壹生,亦未稱帝,他去世之時爵位,也只是衛王。賢祖、聖宗,乃是兩代君王的追謚,說他是篡位者陰謀家,未免太過。”別人不作聲,有壹個人看不過去,他年紀與李紈差不多大,但說話卻完全沒有李紈的激烈,聲音和緩,態度也溫和。
  “妳這亦是被洗腦之言,他的妻子當了皇帝,他的兒子當了皇帝,他的孫子還是皇帝,如今大唐之主,仍是他的血裔,這不是篡位,這是什麽!曹操亦不曾活著稱帝,但是誰能否認曹操是篡位者?”
  這壹點上,李紈倒是沒有說錯,壽安在當了二十五年女皇之後,在壹次宮廷內部的矛盾中退位,她與葉暢的長子繼位為皇。
  “執此言者,又是姓李,來自流求……妳應當是李唐宗室後裔吧。”與李紈反駁的人似笑非笑地道。
  “我……我雖是李唐宗室後裔,但這與我批評葉暢是篡位者何幹?”
  “全天下,也只有李唐宗室後裔,才會在這個時候還說葉公是篡位者。”那人笑了笑:“只是如今高祖、太宗、玄宗三位先皇,如今還在皇家祭祀之中,李氏後裔嫡脈,國家亦有優容——不知李家為帝時,楊氏先皇,是否還在太廟之內,而楊氏族人,是否仍受禮遇?”
  這話讓李紈頓時紅了臉。
  若說葉暢篡位,那麽唐高祖的帝位,也是從隋朝楊氏的孤兒手中奪來的,那才是真正的篡位。李家對楊氏壹直懷有猜忌之意,即使到了唐玄宗李隆基之時,仍然以此為由殺過不少姓楊之人。而現在的皇帝雖然已經姓葉,國號卻仍以唐為號,李家的幾位傑出皇帝,仍然在太廟中享受祭祀,李家子孫無論是經商還是出仕,都與葉氏壹般,並沒有太多約束。
  即使是乾元二十五年時,心懷不甘的李氏後人在李泌的暗中策劃下試圖復位,鬧到壽安女皇退位的地步,葉暢也不是將之斬盡殺絕,而是以其未至人死傷為由,從寬處置,將李氏中參與密謀者流放流求。
  “李氏流放流求,葉公寬厚仁慈,心念舊情,可見壹斑。”有人道。
  “妳們還是被洗腦了,流求是什麽地方,海外荒島,瘴癘之地,葉暢如此,分明是不懷好意……”李紈試圖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攻擊葉暢。
  “不對,此前流求雖是流放之地,但葉公之時,先後有四次人口湧入流求的浪潮。第壹次是尋金熱,那壹次有壹萬多人湧入流求尋找黃金;第二次是設流求府時,約有三萬人進入流求;第三次是在流求建橡膠園,此次湧入者足有八萬;第四次是最近的壹次,流求設郡治,又有四萬余人入流求。加上自然人口滋生、流放的犯人,乾元二十五年時,流求在籍人口已經有三十萬以上,比起開元年間黔中道人口都要多。”與李紈對辯之人道:“當李氏入流求時,流求已經不再是蠻荒之地了。哦,方才我所引用數據,可在《大唐人口變遷》壹文中得見,作者是柳宗元。”
  李紈沒有想到,對方對於詳細數據是信手拈來,壹時之間,不禁無聲了。
  在場的諸人裏,有善意地笑者,也有露出不快神情者。頓了頓之後,李紈想起壹件事情,冷笑道:“便是再多理由,也改不了葉暢為國民之賊的事實!”
  “這倒是奇了,葉公當政四十年,自乾元元年至乾元四十年他自請去相,這四十年裏,大唐人口從九千萬增到兩萬萬壹千萬,疆域北至北海南及占婆羅,新羅、渤海與吐蕃紛紛獻土內附,百姓平均壽命增至五十九歲,在乾元三十年普及五年制初小教育,每人口二十萬便有壹座醫院壹所中學……”與李紈辯論者又是壹連串的數據引了出來,末了道:“為國民之賊若為成這模樣,真不知道古時聖人會是什麽模樣了……哦,對了,高祖、太宗與玄宗,豈不是連民賊都不如?”
  “哼,妳說來說去,不過是被朝廷編造的數字蒙騙了,哪裏有那麽多的增長,況且便是有些增長,也不過是因為人口自然增長而造成的財富增加,與葉暢何幹?我只知道,他自家富甲天下,天下財富,半數都屬於他私囊之中。當初他分明是造出玻璃,卻誑騙產自傲來國,如此騙子手段,官修史書都無法隱諱,妳還為他洗地?”李紈駁道:“這壹個坑蒙拐騙出身之輩,所作所為,必是為了騙人!”
  “妳說的玻璃之事,是事實,葉公富甲天下,是事實。”這壹次不是那個年輕人出面與之辯駁了,而是另外壹個年紀稍長者,大約是見李紈這模樣有些不順眼,他不緊不慢地道:“只是妳卻忘了,葉公並未將這些財富藏起來,而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方才顧賢弟所說的醫院、學院,盡來自於此,除此之外,大唐三縱三橫六條鐵路主幹道,其資金亦來自於此,其余修橋鋪路,養老育孤,更是許多來自於此。哦,我記得乾元十五年前,葉公制定了二十年掃盲計劃,決意用二十年時間,令成年百姓,無論男女,皆識字能算,這筆開支,亦是來自於此。另外,從乾元二年開始,葉公就在不停地將自身產業國有,基本上每壹個產業他做大了,便將之獻與國庫,如今安東鋼鐵、旅順船舶、嶺南糖業、四海輪船、北海機器、華夏織造,還有安東銀行,這些產業可都是葉公捐給國家的!”
  “這些原本就當屬國家,葉暢竊取其利達數十年……”
  李紈還要強辯,看到眾人壹臉似笑非笑的譏嘲模樣,心知這個問題再辯下去,也只是無理取鬧,沒有多大意思。在座之人,包括他自己,其實都很清楚,葉暢能將富可敵國的家產捐出來,而不是全部留給子孫,這其中大氣魄,便是古之聖人,亦難匹敵。
  他心念壹轉,情知不拿出點真的內容是不成的。
  “妳們看的,都是官方所做宣傳,其實是用來洗腦的,妳們要知真相,唯有尋那些有良知的歷史學家,從他們那裏,才知道葉暢此獠思謀之深、著眼之遠。我這有本書,建議妳們去看看,《往事未必如煙——衛王親募秘諜回憶錄》,寫此文者,乃是葉暢安插在長安的壹個秘諜,他受葉暢鷹犬,在日本制造了數萬人屠戮的卞平所轄,親自策劃了挑動李亨、安祿山之亂,還有廢帝李俅之亂——這些人的倒行逆施,盡是葉暢背後策劃,他才十余歲初入長安時,便曾殺害當時公主府的管事!”
  李紈說得熱烈,起身手舞足蹈,神情萬分激動,仿佛是發現了什麽重大的歷史真相壹般。但他發現,自己的熱情換來的卻只有冷場,他滔滔不絕地說了好壹會兒,卻沒有壹人回應。
  把他帶來的那個朋友拉了他壹把,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李紈卻覺得,自己總算是能震住諸人,哪裏肯停。若說最初他是想利用這些人打入華亭史學界,那麽現在,他已經覺得,這些人被“洗腦”洗得太過,需要他這個深知真相之人來指點迷津了。
  “諸位,要多讀書,不要只看那些官方給妳們的史料,那些東西,都是造假了的!唯有多讀書,才能揭破這些謊言,才能發現歷史的真相,不至於被人蠱惑!”
  “咳,說起歷史造假,太宗皇帝看起居註,開了壹個極不好的頭啊,倒是葉公,雖然組織人編史,卻不曾過問過起居註吧?”與李紈對辯那人輕輕咳了壹聲道。
  “妳……妳不要轉進,我們說的是這本書揭示的歷史真相,不是太宗皇帝,與太宗皇帝沒有任何關系!”李紈氣憤地道。
  “妳是說《往事未必如煙——衛王親募秘諜回憶錄》此書吧,盧杞所著,對不對?”與他對辯之人似笑非笑地道:“不好意思,我也看過此書,而且,我還看了《從漁夫至秘諜——卞平傳》、《杜鴻臚自傳》、《長安夢華錄》,哦,還有最重要的壹本那幾十年史的書《盛唐夜唱》,其中對盧杞其人,都有交待。此人根本不是葉公秘諜,他乃是葉公政敵,所謂秘諜,不過是葉公當政之後他為自己塗脂抹粉之語。對了,此人還有壹本書,名為《至聖宣道錄》,只不過他化名盧木子,其間對葉公吹捧之肉麻,就是官方文宣,都比不上啊。”
  那人連說的幾本書都比較冷門,但幾個人物李紈大致都知曉,卞平是葉暢早期的秘諜頭目,後來派到了日本,在乾元十八年的征日之戰中,他帶人火燒日本平京,屠戮甚重,二十余萬平京百姓,死者逾萬,余人亦多發為礦奴。如今日本國早已消失,變成了海東道四行省,當初戰事,史籍中多有掩飾之言。
  至於杜鴻臚自傳,乃是杜甫個人晚年的回憶錄,記載了他與葉暢、李白、高適、岑參等人交往,特別是天寶至乾元年間壹些重大的歷史事件,比如葉暢在遼東的崛起、天寶十四年的民亂、天寶十五年李亨與安祿山的叛亂與敗亡。因為杜甫的身份關系,許多事情都是第壹手的史料,也被許多史學愛好者認為是信史。
  《長安夢華錄》,李紈不曾看過,《盛唐夜唱》他倒是看了,可惜感覺平平。他見自己曝露出來的歷史真相,竟然是對方早就知道的東西,心中羞惱,忍不住又道:“妳們就是被洗腦了,所以才不信盧杞……別的不說,葉暢私生活甚為不檢點,早年為求富貴,與奸相李林甫聯姻,後來富貴易妻,遺棄李林甫之女,其行徑,讓人作嘔!”
  眾人神情不免有些古怪,總與李紈對辯者,提起此事亦不能說什麽。過了壹會兒,有壹個人慢慢道:“大夥知道,封某是自旅順來的,我家在旅順有數代人,有壹件事情,壹直沒有對大夥說,我家曾祖,曾在葉公帳下效力,後來因為娶了我曾祖母,她是壹個契丹貴女,故此去了軍職。他曾有言,衛王壯年之時每年都要回遼東壹兩次,倒不僅僅是看看自己崛起之地,很大程度都是去見離緣了的前妻。我依稀記得,曾祖曾言,如今大唐十富家之壹的遼東衛氏,便是衛王與前妻之後。”
  “遼東衛氏!”這個消息,倒是讓眾人吃驚。
  李紈卻漲紅了臉:“胡說,妳這是胡說,葉暢與其前妻分明沒有後裔!史書上明明載著的,他們無後裔而離緣!”
  眾人看著他,齊聲道:“妳這可是被洗腦了,豈可盡信史書!”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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