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五章 醫生，只想看見更多笑臉

　　許陽有些怔怔地看著嫌疑人。
　　門外的兩個曹德華和另外壹個警察也相互看了壹眼。
　　嫌疑人扭頭看向許陽，她問：“妳說，我要是不把那些人的下落說出來，警察會不會壹直都找不到他們，我是不是壹直可以這樣開心下去？”
　　許陽神色壹滯。
　　門外的曹達華眸子頓時壹凝，眼神也陡然變得銳利了起來。
　　嫌疑人再問許陽：“醫生，妳是個好人嗎？”
　　許陽想了壹想，他回道：“應該是的。”
　　嫌疑人又問：“那妳覺得好人會有好報嗎？”
　　不知道為什麽許陽突然想起了他之前為了救人而被開除的事情，又想了那半年暗無天日的時光，和他像老鼠壹樣躲起來不敢見任何人的窘迫日子。
　　壹時間，許陽的心裏有些發沈。
　　但他馬上又想到了後面發生的這麽多事情，他又救了那麽多人，又挽救了那麽多家庭的幸福，又看到了那麽多張笑臉。
　　許陽臉上重新又泛出了感恩和寬慰的笑容，是的，是感恩！他不是感恩那家人，而是感恩磨難。
　　嫌疑人看見許陽臉上居然浮現了這樣的笑容，她很疑惑地問：“妳從來沒有遇見過好人沒好報的事情嗎？”
　　許陽回道：“遇見過，還差點毀了我壹輩子。”
　　嫌疑人又問：“那妳不恨他嗎？”
　　許陽搖搖頭。
　　嫌疑人疑惑地問：“為什麽？我就很恨把我拐了的人販子，是他害的我變成這樣！”
　　許陽卻說：“其實妳恨得不是人販子，而是當年那個沒有本事反抗的自己。”
　　這壹次，輪到嫌疑人怔住了。
　　許陽看著她說：“妳這些幹了這麽多壞事，只是妳把自己代入到了當初拐賣妳的人販子的角色裏面了，妳其實壹直在懲罰妳自己，妳最恨的是當年那個妳。”
　　嫌疑人再壹次怔住了，久久不曾說話。
　　外面的曹達華聽得也是微微頷首。
　　過了壹會兒，嫌疑人才從有些呆滯的情緒裏面出來，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是特別聽得懂妳說的話。”
　　許陽微微低下了頭。
　　嫌疑人也沈默了壹會兒，她扭頭看許陽，跟他說：“其實我後來回去過，我找到家了。”
　　許陽擡頭看她。
　　嫌疑人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笑：“我站在我媽面前了，我壹直在看她，她也看見我了，我們相互看了好壹會兒。”
　　“我那個時候好希望她能認出我，她要是能叫我壹聲，我就什麽都不管了，什麽都不要了，我就可以回家了，我可以回去了。”
　　“可是她沒有認出我，她沒有，她就跟看見壹個陌生人壹樣。然後還有壹個小女孩，跑過去叫她媽媽。她……已經是別人的媽了。”
　　嫌疑人搖頭笑了笑，想擡手擦擦眼角，但擡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拷住了，無奈，只能放下。
　　許陽的呼吸也變得稍稍有些沈重。
　　嫌疑人接著說：“在那以後，我就更沒有什麽好在意的了。我去拐了更多人，賣了更多人，我更是想做壞事就做壞事了。”
　　“不過，好人沒有好報，壞人好像也沒有好報。我男人是病死的，我也病了，之前壹直咳壹直咳，後來天天咳，再到後來我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喉嚨裏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的報應來了！我也要病死了，那些人想要弄死我，不想我拖累他們。我跑了……再後來，我就病的越來越嚴重，再後來我都已經不知道怎麽回事了。”
　　“我以為我已經死了，我在那個時候又看到了當年救我的老中醫，他又來了。再後來我就醒了，我就發現我來了這裏，知道是妳救了我。很巧吧，妳也是個中醫。”
　　許陽看她。
　　她也在看許陽，她說：“妳是個好人，妳跟那個老中醫壹樣，都是好人。我不管別人怎麽看，但我心裏只認為妳們兩個是好人。”
　　“他救了我的命，妳也救了我。妳跟他，是我這輩子，見到的最好的人，是我活著的時候感受到的唯壹的溫度。我不知道那個老中醫叫什麽，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報，但他是我唯壹希望會有好報的人。”
　　“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我也知道那些警察想知道什麽。我要是死咬著不說，他們也拿我沒辦法，我都要死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不過，我想讓妳來決定。他救了我，妳也救了我。我以前不相信好人有好報，所以我從來不會去報答別人。”
　　“但是現在我想報答他壹次，也想報答妳壹次。妳來決定，妳讓我告訴那些警察，我就全說。妳讓我不說，我就不說。”
　　許陽很明顯地楞了壹下。
　　外面的曹達華也露出了很意外的表情，這個嫌疑人是非常負隅頑抗的，尤其她知道自己沒幾天好活了，所以她根本不會信妳這套坦白從寬的言論。
　　尤其是現在她還很虛弱，也經不住高強度的審訊，曹達華本以為很難撬開她的嘴的，但是他沒想到她會讓許陽來選擇。
　　這會是她話裏的陷阱嗎？
　　曹達華陷入了思索。
　　許陽沒有多猶豫，就道：“我覺得妳應該把所有事情都告訴警察的。”
　　“為什麽？”嫌疑人問許陽。
　　許陽露出了微笑，他壹時間想到了很多人，也想到了這段時間自己的經歷，他說：“那個老中醫救妳，不是圖妳能報答他，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他只是想看到更多的笑臉，想看到壹個更好的世界。”
　　嫌疑人聽完之後，沈默了，她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又過了壹會兒，許陽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曹達華擡頭愕然看他。
　　許陽對他說：“進去吧，她肯交代了。”
　　曹達華頓時露出了驚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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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醫院的事兒結束了，許陽重新給她開了壹些藥之後，就走了。
　　許陽往回走，壹時間許陽的心裏也有很多思緒。
　　他曾經為了救人，承受過很多不公……
　　但壹路走來，他卻從未改變過內心那顆純粹的醫者之心。醫生是看見悲傷面孔最多的人，但也是最想看見笑容的人……
　　許陽慢慢擡起頭，看著藍藍的天，就像看見了壹張張美好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