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節 簡單清晨

　　接近黎明，夜色最為深邃的時間裏，他從床上醒了過來。
　　窗簾的縫隙裏隱隱透來對街房屋的燈光，雪不知道還有沒有在下，旁邊隱約是女子赤裸而溫暖的肌膚，黑暗中有她熟睡的輪廓。
　　下了床，去浴室洗澡刷牙，將需要換下的衣物大略洗過壹遍，他熄滅了浴室的燈光，隨後走出房間。走廊裏是被人為調節的昏黃黯淡的燈光，給人以夜與睡眠的感覺。從樓梯下去，正好也遇上了早起的胖老板娘。
　　“這麽早就起來了嗎，小夥子真有精神哪。”
　　“嗯，出去鍛煉壹下。”
　　“那可是個好習慣，妳會遇到很多同伴的……對了，大概什麽時候回來，我替妳和妳姐姐準備好早餐吧，想吃些什麽？”
　　“嗯，牛奶、雞蛋火腿三明治、奶油蛋糕……隨便啦……”
　　“可都是些高脂肪的東西啊，張小姐會喜歡嗎？”
　　“她不挑食，而且怎麽吃都不會胖，況且現在她正好需要營養……”
　　“真是令人羨慕的女孩子……”
　　交談壹陣，在女老板羨慕的語氣中，家明笑著出門。路燈依舊亮著，風雪卻已經大為減弱，看起來有要停的跡象。令人渾身清爽的冷意撲面而來，他深吸了壹口早晨的空氣，隨即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旁邊的血管。
　　自從重生後第壹次遇上異能者引發頭痛開始，這種痛楚的感覺似乎在以某種速度逐漸變得頻繁，從那次被東方若試探之後，偶爾的疼痛感覺便變得更加明顯。到目前為止，這種偶爾出現的頭痛還不到形成困擾的程度，每每在清晨，身體的感覺達到巔峰的時候，它便會毫無征兆地出現，從最初的壹瞬即逝，逐漸延長到壹秒、兩秒，到現在，已經有十多秒的時間痛楚才會消失。
　　對醫學也有過壹些了解的他雖然最擅長的是外科，但初步的腦病還是清楚的。這種痛楚的感覺，就仿佛是壹般人用腦過度之後的些許反應，沒有到痛苦的程度，不算很難受，許多時候反而會讓人更加清醒。然而壹旦照這種程度發展下去，或許遲早有壹天也會造成困擾吧……並且，隨著這痛楚的出現，某些潛移默化的變化，似乎也已經出現在身體上。
　　說起來，他重生之前已經到了四十歲的年齡，經過了許多年積累的傷害，身體受到的磨損也是驚人。自重生之後，經過這幾年的訓練，在幾乎不走任何彎路，最高效率的鍛煉方法之下，這具少年的身體除了受身高、體重等限制的純肉體破壞力還沒有達到最高，在靈活、敏銳等方面其實都已經到達甚至可以說超越了重生前的巔峰狀態。在當初許多裴羅嘉體能研究者的眼中，這種狀態幾乎上已經是普通人類的極限。然而在這壹年來，隨著頭痛感覺逐漸引起自己的註意，他也赫然發現，身體各方面的素質，幾乎是在極限之上，更深壹步地進行著超越。
　　人的感覺相當微妙，對自己的估算往往也容易因為經歷的簡單而過高。或許是這些日子以來對陣裴羅嘉這樣的敵人時優勢太明顯而產生了自傲的情緒，但無論如何，既然有了這樣的感覺，可能性也就確確實實地存在著。這些天來，他已經做了很多的推想，江海的戰鬥、美國的戰鬥，縱然是因為自己太過清楚敵人而造成了巨大的優勢，但在許多時候他也察覺到了比想象更輕松的感覺。每壹次的出手、開槍，敵人躲避的可能更加清晰地反映在腦海中，面對危險的條件反射也更加準確而快速。
　　能夠在極限之上再做出突破，誠然是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是伴隨著的古怪頭痛，又帶來了壹絲隱憂。如果真的能夠突破普通人的肉體極限，難道證明自己成為了異能者？既然鳳凰可以將自己重生，變成異能者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這異能到底是什麽呢？肉體的進壹步強化，還是傳說中通過冥冥因果將壹切事情導為理想結果的終極異能——運氣？
　　自己無法清晰感覺到身體的進化，可能性……不足百分之十，但畢竟存在著……
　　壹面慢慢地向前跑，壹面思考著身體上的事情。或許是小鎮退役軍人很多的緣故，縱然在這樣的雪天清晨，也能看見不少人在街道上做著晨鍛。跑了不久，便遇到從前方快跑而來的黑人青年麥克，兩人打了個招呼，麥克笑著說待會去看雅涵。家明敷衍兩句，心想這個時候還想著泡妞，當心今天下午跟人決鬥被打個半死。他心中倒沒什麽嫉妒，倒是有些為這個家夥感到沮喪，在某個人喜歡上壹個姑娘不到半天的時間後，那個姑娘就被自己脫光衣服上掉了，那種感覺想起來還是非常微妙的。
　　與麥克分開，再向前慢跑了壹陣，路邊似乎壞了兩盞路燈，昏暗的路邊壹個大洞，差點掉了下去，跨過去之後，才看見壹個人正從那下水道裏爬出來：“哈，緊急維修，當心。”
　　旁邊壹個渾身穿得灰熊壹般的白人女孩子也正好跑過，說道：“傑瑞大叔，放上警示牌啊。”
　　“知道，放在車上了。”
　　中年維修工說著，跑去不遠處的面包車上拿東西，轉過了前方的街角，壹個年輕人砰的壹聲踏在厚厚的積雪上。這人看來身體健壯，昨天那名叫加摩爾的男子向麥克要求單挑時，這人就站在旁邊。此時只見他穿得單薄，身後縛著繩子，拉了壹只大的汽車輪胎，正在不斷地向前進行蛙跳，這種負重跳遠倒的確是特種部隊裏訓練體能的方法之壹。
　　家明看了兩眼，那人擡起頭，卻像是認出了這名昨天見過的中國遊客，不過因為家明是麥克的朋友，那人望著少年慢悠悠的跑步，眼中明顯地露出了不屑的神情，雙腿壹蹬，身體帶起那汽車輪胎向前撲出，半空中響起了明顯的破風呼嘯聲，同時卻是伸出了雙手，將拇指重重地比向下方。
　　因為這明顯鄙視的動作，家明目光呆滯地回頭望著他，他也有些挑釁地回頭望著。從小在鎮子上長大，訓練大概也是每天都做，對路途大概早已熟悉到閉上眼睛都能走的地步，在轉角處毫不猶豫地轉過了九十度方向，猛地壹躍，壹旁別墅的籬笆劃過了男子那高傲而藐視的眼神。輪胎拉起大蓬積雪，高高飛起……
　　咚——
　　“啊……”
　　端著早餐進入旅館房間時，窗外的天光已經大大地亮了起來，窗簾已經拉開了，顯出了大雪之後明媚而清涼的街道。女子穿著白色的大浴袍，半躺在床上，看來柔美而慵懶，被褥蓋住了大腿和上身，露出潔白的小腿與纖足在床尾。她戴著壹副不知從哪找來的黑框邊眼鏡，翻看著昨晚和錄像帶壹塊買下的小說。
　　看見他進來，女子合上了書，摘掉黑框邊眼鏡，安靜地看著他。
　　“老板娘說妳五點多就出去了，我還以為妳要把我壹個人扔在這了呢。”
　　“呵呵，晨鍛遇上了壹些事情，有個人摔下水道裏了……妳應該先吃的，剛才老板娘說，妳下去過，然後不肯吃早餐又上來了，餓了吧？”
　　“等妳嘛。”她笑著舒展了象牙般的纖美頸項，身體坐起來，“肚子都餓癟了呢，都是妳的錯……”
　　“我摸摸。”
　　“好啊。”
　　家明原本倒也是開玩笑，不過隨著雅涵笑著拉開壹點被子，這動作便變得順其自然起來，手伸進被褥，隨後伸進那浴袍裏，雅涵身體壹屈，咯咯地笑：“上面壹點。”隨後伸手接過了盤子。
　　無論是以壹個病人的標準還是以普通人的標準，雅涵的健康鍛煉的程度都在合格以上。家明將手放在那裏壹會兒，她笑著道：“怎麽樣？”臉上漾起壹抹緋紅。
　　“挺好的，肥肉都給餓沒了。”
　　“說過了，因為小時常常打嗝啊，那時給妳看妳又不敢看。”
　　“早壹天晚壹天也沒差嘛，等妳吃完飯我要仔細看。”
　　“想得美。”終究是初經人事的少女，此時心中雖然對家明千依百順，但畢竟也受不了太多的挑逗，臉上壹紅，笑道：“誰掉下水道裏了啊？”
　　將早餐大概地分成大小兩份，兩人坐在床上吃著早點。喝著牛奶，家明說起那傻瓜起初BS他，後來掉進下水道，壹大堆人手忙腳亂地救上來，然後送到鎮上的小醫院裏做緊急包紮的事情，雅涵不由得笑不可抑，差點將牛奶倒在了床上。
　　就這樣吃過了早餐，打開電視找了個節目看，家明下去還掉了餐具，上來問她：“上午到鎮上走走嗎？”
　　“唔……不了。”雅涵搖了搖頭，“覺得很累啊……”
　　眼珠轉了兩圈，家明望著她：“還痛嗎？”
　　雅涵瞪了他壹眼，臉上泛起紅潮：“那個……我早上用熱水……唔，沒有痛了，只是有點酸……妳笑什麽笑啊，不都是妳弄的……”眼見家明強抑笑意的可惡模樣，她倒是沒了害羞，大聲起來，“反正……嗯，就是沒什麽力氣和精神，真想就這樣在床上躺壹天……”
　　家明皺了皺眉：“妳的腎病……”
　　“那個不會這個樣子啊……”事情關系到身體，雅涵大聲說道，“醫生說可以的，只要不是太……太激烈就行了啊，我的病都已經好了……”
　　“別著急，我又沒說有事。”笑著按住雅涵的肩膀，家明道，“妳的病才剛好不久，最近身體也比較弱，那種事情之後什麽人都會累的啊，妳應該只是反應比較大而已……嗯，以後要節制，哈哈……”他說著，不由得又大笑起來，雅涵恨恨地打他兩拳，踢了他壹腳，他方才笑著跳開。
　　“別鬧了，妳別下床了吧，上午先休息壹下應該就沒事了。”
　　“其實也不是很累，就是比平常感覺懶壹點，想要賴床的感覺……”雅涵聳了聳肩，“我在床上看書就好了……妳上午準備去哪裏啊？”
　　“我也不出去，反正沒事，陪妳吧。”
　　聽得他這樣說，雅涵溫暖地笑了起來，沒有說話，但嘴角卻盈滿了深深的滿足，身體往旁邊移了壹下，被子往這邊拉，是讓家明上床來陪著她的意思。家明倒是站在旁邊聳了聳肩，笑道：“還上去啊，又不是睡覺，妳難道想明天都起不來麽……我們大概過了今天就走，頂多在明天，我去洗好昨天換的衣服，然後烘幹，方便帶走……呵呵，在房間裏陪妳就不錯啦，妳個色女……”
　　這壹次，雅涵倒沒有出口反駁什麽，只是從床上驀地坐了起來：“啊……那個我來吧，我……”
　　“少廢話了，好好給我睡著！”家明笑著替她拉好被子，走進浴室，片刻，裏面傳出他怡然自得哼唱的歌聲。雅涵戴上眼鏡，打開書本，不自覺地笑著流出了眼淚來，摘下眼鏡擦掉，過得片刻又笑著流壹陣淚，那淚水掉在眼鏡上、書頁上，她便用手巾輕輕地擦了去。大約幾十分鐘後，家明搞定了兩人的幾件衣物，過來拿零食吃，她擦幹凈了鏡片，連忙將眼鏡戴上。
　　電視的聲音已經被放到最低，雅涵在床上翻動著書頁，家明坐在椅子上，壹面嗑瓜子壹面望著窗外的景色。不久，雅涵擡起頭：“哎，妳調到自己喜歡的電視臺，把聲音放大壹些啊。”
　　“不會吵到妳嗎？”家明回過頭。
　　“沒事啦。”
　　“喔。”聳了聳肩，家明過去放大聲音，選了壹部動畫片在放，隨後又回過頭，望了雅涵好壹陣子：“眼鏡很漂亮啊，從哪裏找到的，都沒看妳身上帶什麽東西……”
　　“今天早上我說要看書，跟老板娘借的啊。”雅涵拿下眼鏡看了壹陣，隨後翻個白眼，“二十年前的老知青都用這樣的老花鏡……妳諷刺我啊。”
　　“哪有，我真的覺得妳戴起來真的很好看啊，嗯，很有知性美，又是有些嚴肅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呵呵……不說了，我看電視……”
　　“啐……”
　　房間裏，電視聲、翻書聲、兩人的對話聲不時響起，窗外雪落漸停，上午的時光，在這樣平靜而溫馨的氣氛中逐漸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