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治國靠群賢

　　“太尉，這就是戰事的經過了。”
　　周亞夫畢恭畢敬的坐在太尉府內，低著頭，詳細的講述起了這次戰役的經過。
　　幾位將領分別坐在他的身邊，都不敢言語。
　　韓信不屑的點了點頭，“還算是不錯，雖然斬獲不多，好在足夠穩當，傷亡不高，也能算是能將了。”
　　周亞夫大驚，急忙再次行禮，“在太尉面前，不敢稱能。”
　　周亞夫跟著韓信也學習了很長時日，可是韓信卻不許周亞夫喊自己為老師，理由是怕周亞夫打的太爛，會玷汙了自己的名聲，其實韓信也不願意讓劉長喊自己為老師。
　　劉長就曾對左右說：老師這是覺得我會對他的善戰的名聲產生威脅，故而不許讓我跟他繼續學習！
　　而韓信則是評價：這不會對我善戰的名聲產生威脅，倒是會對我育人的名聲上產生影響。
　　周亞夫比起劉長，還是很聽話的，韓信不讓他喊老師，他就以太尉來稱呼，只是在心裏還是默認他為自己的老師。
　　韓信搖著頭，“不必謙遜，在我的面前是稱不是能，但是比起那些其余庸碌之輩，已經足以稱能了。”
　　其余的庸碌之輩們面面相覷，夏侯竈想要說些什麽，又被壹旁的盧他之死死拽著。
　　韓信看向了眾人，集合這次的戰役，壹壹說出了自己的評價。
　　“亞夫，妳這次做的確實很好，甚至在我的預料之外，看得出，妳有些天賦，尤其是掌握大局，統籌全軍方面，妳將四路大軍調配的井井有條，這已經是非常的不容易，能算是將帥了，可是妳這個帥才，還是有很大的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妳不願與麾下的將領們交談，作為將軍，這不算是缺點，可作為帥，就要及時與麾下將領們溝通，既要知道他們的想法，也要讓他們知道妳自己的想法。”
　　“縱然是我，當初每與項羽作戰前，都會與諸多將軍們商談破敵之策，增加他們的信心，與他們交談各類的戰術，雖然他們未必能聽得懂，但是卻便於我對他們的控制，熟悉自己麾下的人，才能將他們運用在最合適的地方，而讓他們熟悉妳的戰術，則是可以幫助妳減少很多智慧時的不便……不要刻意保持與將領們的生疏，嚴厲的治理軍隊，不是說要嚴厲的對待自己的麾下！”
　　“妳要改變自己的性格，多開口，多交流。”
　　“唯。”
　　周亞夫行禮，韓信隨即看向了阿列。
　　“妳打的壹塌糊塗，進攻者能被人堵在門口打……”
　　阿列臉色壹紅，低下頭來，沒有言語。
　　“妳這次來了，就別急著走了，去兵學裏，跟諸多祭酒們商談壹番吧，長長見識，另外，練兵是妳最大的缺點，讓周亞夫教教妳！”
　　“唯。”
　　韓信看向了夏侯竈，“勇悍有余，做先鋒倒也可以，只是太過貪婪……不願意放過任何功勞，容易冒進，妳這樣的人，能打小規模的戰役，若是有周亞夫這樣的帥才，妳可以在大戰時為先鋒，而不可獨自掌大軍。”
　　“對妳沒什麽好說的，不要去當主將便是了。”
　　夏侯竈撇了撇嘴，也不知對這個評價是否滿意。
　　隨後又是盧他之。
　　在被韓信教訓了壹番之後，眾人方才走出了這裏，剛剛走出府邸，夏侯竈就很是不悅的說道：“我就說不來，非要帶著我來，我就知道沒壹句好話，我這領著兩千多騎兵，擊潰了兩萬多安息人，居然沒得到壹句好的評價！”
　　“不是說了妳悍勇嗎？”
　　“我的悍勇還需要他來說嗎？誰人不知？整個長安，除了陛下，誰是我的對手？”
　　盧他之壹楞，隨即說道：“妳還真別說，太子麾下有個人，劍法非常不錯……”
　　周亞夫開口打斷了他們，“太尉的話雖然不好聽，可句句都是有用的，聽他的壹番話，勝於讀十年兵法，諸君莫要抱怨了。”
　　阿列深以為然，“我現在就準備前往兵學，諸位，告辭了！”
　　眾人見狀，也就各自散去。
　　阿列前往兵學裏拜見那些大家，跟大漢開國的諸多將軍交談兵法，阿列這個人從未讀過什麽真正的兵法，經歷的戰事也算不上多，純粹是依靠著本能在打仗，在到達兵學之後，這裏的祭酒們對他也頗為好奇，他們也很想知道身毒那邊的情況，雙方就常常在兵學裏交談起來，到後來就幹脆住了進去，整日與那些將軍們廝混在壹起。
　　周亞夫也是回到了北軍，開始主動尋找那些麾下的將士們，很是別扭的跟他們交談，詢問他們的情況什麽的，將士們都挺意外的，畢竟平日裏，周亞夫總是壹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不跟任何人親近。盧他之回到了家裏，也開始安心的讀著兵法，夏侯竈在家裏跟老父親吹噓著自己的戰功，大家都在很努力的提升著自己。
　　劉安的府邸內，西北三王齊聚壹堂。
　　他們仿佛又找回了從前的快樂，劉安將大事全部放下來，整日跟著三位兄弟在長安裏遊玩了起來。
　　馮敬休假返回了自己的家鄉，準備去拜見那裏的親族。
　　只有長老爺還是壹如往常的繁忙。
　　此刻，他跟劉恒正坐在張蒼的府邸內，看著張蒼所編訂出來的新戶籍政策。
　　張蒼對自己這套政策還是很滿意的，正詳細的為兩人解釋著具體的施行辦法和流程。
　　“暫住，遷徙，都可以按著這壹套辦法來進行……”
　　劉長有些謹慎的詢問道：“可這套辦法施行下來，那些被遷徙出來的豪族豈不是又能回去嗎？那這陵邑制度是不是要出大問題？”
　　張蒼搖著頭，“不會的，遷徙之時，家產就要充公，將他們在地方上的勢力壹網打盡，就算他們日後想要從陵邑遷徙出去，沒有財力，又能算作什麽威脅呢？劉敬想的有點太多了，豪強若是淪落為貧民，想要再次崛起？簡直是癡心妄想，豪強沒落之後，尚且還不如百姓呢……妳大可放心，至於各項證件的問題，我也想到了，妳們看……”
　　張蒼又從最底層抽出了幾張紙，放在了劉長的面前，“這是我結合秦法所制定的……只要將戶籍與當地的醫館，縣學，乃至憑票聯系起來，規定無戶之人不得做差，各地不許錄用，那百姓就壹定會主動辦理這些東西，我建議可以先在中原地區推行……看看效果，若是有不足的地方，還可以進行改進……”
　　劉恒很是認真的看了起來，看了許久，方才感慨道：“張相大才。”
　　“拿回去看吧！勿要再勞煩我了！我這日子過的有滋有味的，非要來打擾我……”
　　張蒼不悅的念叨了幾句，就下達了逐客令。
　　劉長和劉恒行禮離開了這裏，剛剛走出門口，劉恒便說道：“長弟啊，張公雖有大才，可年紀卻很大了，不能再這般勞煩他，若是要推行這些事情，可以找我商議，何必如此呢？”
　　“呵，四哥，妳別看他嘴裏說的是這般，是他自己閑不下來了，整日坐在門口等著，否則我又何以來打擾他呢？”
　　說起這件事，劉長就是滿肚子的委屈。
　　劉恒並非是第壹個跟他說起這件事的人，就連太後都告訴他，不要逮著壹只羊往死裏薅，這張相都這般年紀了，且繞過他吧。
　　劉長就覺得很納悶，怎麽又變成了自己的不對呢？
　　不過，看著張蒼的成果，劉長覺得自己受點委屈也沒什麽，這老頭雖然狡詐，但是這才能是真的啊，十個欒布都頂不上他壹個人！
　　劉恒收起了這些，“我這番就去找欒相，來商談這件事。”
　　“晚點還得再去找賈誼，妳先回去吧，晚上若是有家宴，也不必等我了。”
　　眾人的回歸，讓劉長非常的受用，尤其是劉恒的回歸，他壹回來，劉長的事情就少了很多，都不用自己多說什麽，他就會主動去辦事，讓弟弟有時日去開宴會去上林苑，劉長每每想到這些，都是感動的熱淚盈眶，代替哥哥多吃幾塊牛肉。畢竟他在的時候是不許眾人大吃大喝的。
　　劉長的生活過的相當愜意，整日都拉上了群賢們前往狩獵。
　　劉長與群賢之間，其實不是很嚴謹的君臣關系，眾人都只是將他當作自己的老大哥，還能因為誰的箭先射中獵物而爭吵不休，若是吵得上了頭，說不得還得咣咣來兩拳。作為從小壹同玩到大的兄弟們，哪怕劉長成為了皇帝，他們的感情也並沒有因此而變得生疏，他們依舊很親近，而目前劉長對各地的掌控，有很大的壹部分也是來自於群賢。
　　像周亞夫執掌北軍，盧他之執掌南軍，夏侯竈和樊市人鎮守西北，陳買和灌阿負責巴蜀大糧倉，蕭延和柴奇在滇盯著南國，周勝之執掌海軍，宣莫如是刑部壹把手，呂祿管著宮內，樊伉在倭島上看猴子……大家都在很重要的位置上，同時也有著光明的未來。
　　光是依靠著這些群賢們，劉長對地方的掌控力就是超過高皇帝時期的。
　　劉長對群賢們也是相當的縱容，很是珍惜與他們相處的時光。
　　……
　　太學內，申培完成了今日的諸多事務。
　　浮丘伯辭官之後，就由申培接替了他的位置，成為了如今的太學負責人，而治理太學，並非是壹件很容易的事情，諸多學派的爭鋒，壹般人看著就覺得頭疼。
　　申培忙完了手裏的事情，正要回家，就有人擋在了他的面前。
　　看著面前的人，申培的臉色頓時不喜。
　　此人正是趙綰。
　　趙綰本來是申培門下的得意門生，申培覺得他很聰慧，口才了得，傾囊傳授，可是在接觸到了董仲舒的思想後，他卻不聽自己的話，險些讓整個學派都壹同葬送。
　　故而，申培對他也沒有了好臉色。
　　申培正要繞開他，趙綰卻直接跪在了地上，朝著他行大禮。
　　“老師，我今日來是向您請罪的。”
　　“我在尚方內忙碌了許久，終於知道了自己的過錯，我當初嫉妒墨家，覺得他們領取了太多的賞賜，地位又比我們高，就開口誣陷他們，抹黑他們，無視他們的功勞，糾結了人來詆毀尚方，今日才知道當初犯下了多大的罪行，若是當時沒有被及時阻攔，我萬死也不能彌補自己的過錯。”
　　申培終於停下了腳步，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弟子。
　　趙綰很是認真的說道：“跟他們相處之後，弟子方才知道了他們的不容易，也知道了該如何正確的對待其他的學派。”
　　“弟子過去犯了錯，但是請您放心，弟子再也不會犯下這樣的大錯了。”
　　趙綰的臉色極為誠懇，申培長嘆了壹聲。
　　“如此最好，當初我屢屢勸說妳，就是想讓妳知道這些，可是妳執迷不悟，現在知道了過錯，也算是及時彌補了，只要妳能面對自己的過錯，承認自己的過錯，我就會原諒妳。”
　　“老師！！！”
　　趙綰擡起頭來，眼裏泛起了淚光。
　　申培也頗為動容，“在我的弟子裏，妳的天分是最高的，我壹直都覺得妳是有三公之才的，只是妳太年輕激進，總是走上極端，我對妳很是擔憂……如今妳能明白自己的過錯，能面對自己的不足，我很欣慰，正如妳說的那樣，天下的學問，不是非黑即白，墨家的主張雖然與我們相反，但是也有很多優點，能稱得上是顯學，不該被妳那般詆毀……這樣吧，稍後我再去拜見陛下，請求赦免妳的罪行……”
　　趙綰頓時面露難色，有些遲疑的說道：“老師，弟子還有壹件事，也要請求得到您的諒解。”
　　“哦？？還有什麽事？難不成是惡了尚方裏的賢人？？”
　　趙綰搖了搖頭，有些糾結的說道：“弟子在尚方裏幫襯那些大家，又讀了他們的不少經典，隨即發現，當今的天下，最實用的學問並非是我儒家的學說，而是墨家的諸多主張……因此，弟子決定棄儒從墨，拜陳公為師……老師有所不知，墨家經過秦亂，到如今，三派不齊，尤其是負責治學傳經的齊墨，更是找不出壹個人來，弟子想為墨家補齊這壹個缺點，請老師赦免我的罪行！”
　　“什麽？！”
　　申培整個人都驚呆了。
　　不是說好送去尚方磨礪嗎？怎麽磨礪著磨礪著就成了別家的弟子？
　　申培畢竟是大家，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有些狐疑的看著他，“妳這到尚方還不滿壹年，可妳修習儒家的學問已經有十余年了，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趙綰很是認真的說道：“弟子學了十幾年的儒，卻不曾做出過壹件有利於天下的事情，學墨不過數個月，卻已經做了很多有用的事情，弟子想要成為壹個有用之人。”
　　“再者，如今的尚方，實在是太受欺辱了，那些不學無術的，整日詆毀我尚方……全然不顧尚方之艱辛，我實在不能忍受！”
　　申培深吸了壹口氣，對於他這樣的叛徒行為，申培沈默了很久很久。
　　“唉，妳若是想這麽做，那我也攔不住妳，可是妳要想清楚了，壹旦這件事傳開，全天下的儒生都要與妳為敵了……若是雙方辯論，我也不會對妳留情。”
　　“老師，我已經想清楚了，請老師放心吧，您永遠都是我的恩師！！請您恕罪！！”
　　趙綰再三大拜，隨即離開了這裏。
　　其實在大漢，兼修好幾個學派的人很多，但是主修的通常只能選擇壹個，例如賈誼修法，儒，黃老，可他以儒生自居，晁錯修法，黃老，以法家自居，陸賈修黃老，儒，法，也是以儒生自居。趙綰的行為，不是兼修另外壹個學派，而是直接將自己的主修學派給換掉了。
　　申培壹路上都在想著這件事，等他回到了自己府邸的時候，終於反應過來，破口大罵。
　　“墨家的禽獸！！居然奪我弟子！！”
　　這件事自然也是迅速在長安傳開，原先儒家對趙綰還是有些惋惜的，可是在此刻，他們卻悲憤不已，居然敢去投那墨家？他們紛紛開始謾罵這個奸賊，而墨家卻有些懵，這廝不是前不久還在辱罵我們來著嗎？？趙綰的改投，徹底補齊了完整的墨家，三派重現，讓墨家擁有了無限的發展機會，而趙綰這個人也確實有些才能，開始為墨家補齊在學問和辯論上的短板，積極的讓墨家主張能與如今的世道相符合。
　　劉長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許久都不敢相信。
　　他可是記得，當初自己按著那人的頭往地上砸，他都不肯說半句尚方的好話，怎麽這就投墨了呢？？
　　浮丘伯倒是很平靜，沒有任何的驚訝。
　　墨家的報紙在壹夜之間就活躍了起來，開始大規模的宣傳自家學派的諸多主張，就連太學裏，墨家的聲音都被擡高了不少，墨家如今的諸多思想，是長老爺重新賦予的，故而極為適合當下的治世，這頓時就給黃老和儒家都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尤其是黃老，看著自己扶持的小老弟突然亮起了獠牙，可是將他們驚得不輕。
　　就在大漢思想界逐漸呈現出三足鼎立之勢的時候，從南邊的吳國傳來了壹個爆炸性的消息。
　　吳國的開海運動取得了壹個巨大的突破。
　　他們證實了長老爺當初所編寫的《地理》並非是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