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六十六章 拾起初心

　　“典雅……高貴……精致……？”
　　默默地，愛麗兒輕輕念著這三個詞。
　　她壹邊念，壹邊再次看著自己的袖口，看著上面那壹個小小的汙點。
　　壹旁的工頭顯然也是註意到了這個小小的汙點，那壹刻，他的臉上立刻變色！簡直就像是看到了壹頭可怕的巨龍猛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壹般，這個工頭連忙退後兩步，噗通壹聲地跪在地上，立刻朝著愛麗兒不斷地磕起頭來了。
　　“饒命！饒命啊市長先生！是小人……是小人沒有做好廠區的清潔工作！都怪小人意識不夠！求市長先生饒命……求求市長先生饒了我這條命啊！市長先生，對不起！市長先生啊！”
　　相比起工頭這樣壹臉恐懼地磕頭，愛麗兒也是被他現在的舉動給嚇到了，她連忙轉過頭，剛剛想要出聲安慰，卻沒有料到她只不過向著工頭走出兩步，這個工頭卻是立刻趴著向後退了半米遠，繼續向著愛麗兒不斷地磕頭。
　　有了這個工頭帶頭，其他那些工人們也像是被傳染了壹樣，壹個個的全都跪了下來，臉上全都掛著恐懼與驚慌的色彩，不斷地向著愛麗兒磕頭。
　　這種感覺如果以往發生在其他地方的話，愛麗兒絕對會笑話壹下。畢竟這話還沒說上兩句呢，僅僅壹個汙點就這樣磕頭饒命，值得嗎？
　　可是現在，她卻笑不出來了。因為這些人並不是向著其他的貴族磕頭求饒，而是……全都向著自己。
　　這樣的感覺，就好像自己這麽壹個給了他們食宿，照顧他們的生活，給與他們工作，讓他們能夠過上如今這樣的好日子的自己……反而是壹個大惡棍壹樣？
　　“妳們……怎麽這樣？妳們這樣的話……我……我……”
　　在愛麗兒驚訝與迷茫的時候，旁邊漂浮著的娜帕倒是顯得很淡然，緩緩說道：“幹嘛？弄得好像這樣的結果很不好似的。我倒是覺得妳應該盡快習慣這樣的生活才是。”
　　愛麗兒壹楞，轉過頭看著旁邊這只貓。
　　娜帕倒是沒有在意愛麗兒現在的緊張，繼續說道：“不是嗎？妳看，以妳這麽壹個什麽戰鬥力都沒有的女孩子，現在竟然能夠讓那麽多人對妳俯首陳臣，這難道不是壹件很好的事情嗎？說實話，我覺得現在這樣的感覺反而比以前正常多了。妳擁有自己的身份，要想讓彼此之間不會產生誤會，有的時候，保持彼此之間的身份是壹件最穩妥的方法。就算現在妳覺得這樣很不舒服，但是時間過得久了，妳就會明白這樣的做法是壹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
　　愛麗兒看著這只貓，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著某種自己完全不認識的東西壹樣。
　　不……應該說，娜帕或許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變過，它壹直都是這樣的壹只自認為對人類社會很了解，但其實僅僅只明白壹個大概的貓魔獸。
　　所以說，它並沒有變過。
　　那麽，既然它沒有變，那麽變得……是誰？
　　那種讓人心煩氣躁的感覺再次沖向腦門，愛麗兒咬牙轉過身，再也不去搭理身後那些跪著磕頭的工人們，迅速沖出了工廠。
　　而在沖出工廠的剎那，她看到了剛才那個躲到壹旁的門衛。
　　僅僅是壹瞬間的雙眼對視，這個門衛的雙膝立刻壹軟，直接跪了下來，如同裏面那些工人壹樣，向著愛麗兒不斷地磕起頭來。
　　“饒命！饒命啊市長！嗚嗚嗚……饒命啊！”
　　“起來！別磕頭了！看著我的眼睛！”
　　愛麗兒心中的怒氣更加強烈，她不由得吼出聲。
　　這個門衛壹楞，慌慌張張地擡起頭，就看到愛麗兒那雙攜帶著憤怒的眼睛。
　　“市長……市長先生……”
　　“說！我對妳做了什麽？妳有哪裏得罪我了嗎？為什麽要向我求饒？！”
　　“我……我……我可能……可能……有什麽地方得罪……”
　　“妳沒有地方得罪我！所以，妳現在為什麽跪著？站起來！不準跪！”
　　“不……不不不！饒命啊！饒命啊市長先生！饒命……饒命啊……！”
　　不管愛麗兒怎麽說，這個門衛反而是壹副嚇破了膽的模樣，反而磕頭磕的更加起勁了。
　　見此，愛麗兒嘴角再次抽搐了壹下，轉身就沖出了工廠，頭也不回地向著街道的另壹頭跑去。
　　離開元素車組裝工廠，愛麗兒馬不停蹄地就向著附近的紡織工廠跑去。
　　她不敢停下來，甚至害怕壹旦自己停下來，很快就會有壹些十分可怕的事情就要發生！
　　壹旁的娜帕倒是壹直陪伴，同時還在用壹雙不是很理解的表情看著她，似乎對於這個女人現在為什麽那麽驚恐而驚訝。
　　很快，愛麗兒就跑到了紡織廠。可是，當她氣喘籲籲地站在工廠前的那壹刻，那些織布工人們看到愛麗兒的下壹刻也全都是嚇了壹跳！紛紛後退，以壹種十分謙卑的姿態看著這位市長。
　　“市長先生……您……有什麽事情嗎？”
　　見這些人的表情也是如此，愛麗兒不由得更加惱火起來，開口哼了壹聲——
　　“怎麽？我沒有事情就不能來嗎？！”
　　這句話才剛剛脫口而出，愛麗兒立刻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
　　可是，說出口的話哪裏可以收的回去？四周的紡織工們不管是男是女，在看到這位市長如此憤怒的情緒之後，紛紛如同那些元素車工廠的工人那樣，迅速在愛麗兒的面前跪成了壹片。
　　“不許跪！全都給我起來！妳們不準跪我！這裏沒有皇帝，也沒有什麽大領主，大貴族！妳們現在究竟在跪什麽？！”
　　面對愛麗兒越來越憤怒的聲音，這些工人們依然只是低著頭，顫顫巍巍地跪在她的面前，連壹口大氣也不敢出。
　　也就是在愛麗兒現在壹臉焦躁加憤怒的時候，那只貓卻是再次落在了她的肩膀上，緩緩道——
　　“妳就是這裏的貴族啊。妳就是在鵜鶘城裏面，唯壹，也是最大的大貴族。他們不跪妳還能跪誰？”
　　頃刻間，原本滿腔的憤怒在這句話之下全部煙消雲散。
　　愛麗兒楞楞地看著眼前這些跪著的工人們，看著他們眼神裏面的那種恐懼與害怕。
　　隨後，她再次擡起手，看著自己袖口上那壹點點的汙漬。
　　是啊……他們跪的是自己。
　　娜帕說的的確沒錯，自己……愛麗兒·加西亞，的確就是整個鵜鶘城中最大，也是地位最為崇高的貴族。
　　壹旦自己這樣的貴族表示出對他們的“憤怒”，那麽哪怕是這些平時看待自己最為溫和的工人們，現在也會在自己的面前跪下，崇拜的目光轉換成驚恐的目光。
　　這壹點很難想通嗎？
　　其實壹點都不難。
　　甚至可以說，愛麗兒隱隱約約早就已經猜到了這壹點。
　　只不過她不想去承認，也不想去認可。
　　因為她覺得自己和其他的那些貴族們不壹樣，自己這個貴族是壹個真真正正站在普通老百姓身邊的貴族。
　　可是現在想起來，自己所謂的站在他們的身旁……或許都壹直只是壹個壹廂情願吧？對於這些以前壹直都遭受貴族欺壓的老百姓們來說，鵜鶘城，只不過是壹個“貴族不那麽兇狠”的另外壹個貴族領地而已。
　　“所以，妳有什麽覺得不滿的呢？”
　　娜帕別過頭，用手掌輕輕拍打著愛麗兒的臉蛋，說道——
　　“好啦，別再糾結啦。妳就把妳那副可怕的表情收起來。只要收起來，重新用平日裏那種微笑的表情看待他們，相信他們也都會對著妳笑出來的。貴族嘛，表面上壹定要表現出壹副溫和的樣子來。來，笑壹個～～！妳平時不是最喜歡笑的嗎？”
　　對於娜帕現在這個也不知道究竟是嘲諷還是真的不懂的說法，愛麗兒卻只能低著頭思索了片刻。
　　隨後，她終於逐漸克服住自己臉上的憤怒，笑著走到壹名女工的面前，伸出手，拉住這個跪著的女工，將她慢慢地攙扶了起來。
　　“市長……”
　　“沒事，我只是跑的有些喘了。”
　　愛麗兒重新讓笑容爬上自己的臉蛋，攙扶起這個女工之後，回過頭看著其他人，說道：“大夥兒也都起來吧！沒事沒事，現在我讓妳們起來。可如果我讓妳們起來妳們還不聽話，可別怪我真的開始生氣咯！”
　　眾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等到他們確認那位市長臉上的表情真的是笑容滿面，不再是如同剛才那樣惱怒之後，這才慢慢地站了起來。
　　不過即便是站起來，這些人的臉上也是充滿了小心翼翼，並且膝蓋彎曲著，似乎隨時隨地都能夠立刻跪下去壹般。
　　壹時間愛麗兒也不強求，她壹臉微笑地拉著那名女工的手，緩緩走進工廠。在看著那轟隆轟隆運作的元素紡織機之後，她再次握了握這個女工的手，笑著說到：“埃琳娜，最近在工廠內工作的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不滿嗎？妳可以提出來。”
　　四周，那些工人們也是緩緩走了進來，繞著紡織機四周。
　　這名女工聽到愛麗兒念自己名字的時候很明顯有些激動！她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市長先生，您知道我的名字……？”
　　愛麗兒輕輕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還行吧，我只記得名字，姓氏和中間名就有些不記得了。”
　　女工連忙說道：“我……我叫埃琳娜·洛維奇·長歌森林……”
　　愛麗兒笑了笑，繼續道：“很好，我現在記住了。妳來我的工廠也快壹個月了吧？有沒有什麽覺得不舒服的地方呢？”
　　這名女工再次看了看四周，見其他紡織工人們臉上除了些許的畏懼之外，並沒有什麽十分害怕的表情之後，才開口說道：“沒有……我沒有什麽想法……能夠……能夠在鵜鶘城找到壹個工作……陪著我的丈夫……等他服完刑……就已經很好了……”
　　愛麗兒顯得有些不太滿意，她握住這名女工的手，感受到她手掌和手指上全都是褶皺，和這名女工現在的樣貌不太匹配，簡直就像是平白無故地老了十幾歲壹樣，再次問道：“沒有想法？沒關系的，任何的想法，不滿，建議都可以提出。妳不必害怕什麽。”
　　只可惜，這名女工依然還是搖了搖頭，顯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見她不敢說，愛麗兒只能主動戳破這樣的隔閡，溫柔說道：“這雙手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顯得那麽蒼老？皮膚都幹裂了，手掌也顯得幹巴巴的。”
　　那名女工顯然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愛麗兒現在的這些話。猶豫了良久之後，才楞楞地回應了壹句：“那個……市長先生……您的手……真滑……真好看……我的手很粗糙，您還是不要碰了……讓您感覺不好……真的是很抱歉。”
　　愛麗兒微微壹楞，但是隨即輕輕點了點頭，反而更加緊地握緊了這名女工的手，轉過頭，看著四周那些紡織工人。隨後再次說道：“各位，都辛苦了。妳們真的可以向我提要求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能夠辦到的事情，我真的可以去做的。或者說，在我們的紡織廠的工作上有什麽東西可以改進的？以前妳們不也是經常向我，或是向特斯拉提意見的嗎？現在也可以提啊。”
　　這些紡織工們妳看看我，我看看妳，顯然是有些不知道現在究竟應該如何是好。更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這個不久前坐著豪華元素車，穿著他們這輩子都穿不起的裙子，戴著幾輩子都戴不起的首飾參加貴族宴會的市長，現在究竟還想要來做什麽？
　　過了許久，這些工人們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看到他們壹副全都畏畏縮縮，不敢開口，也不敢說話的表情……愛麗兒真的是有些失望了。
　　她想了想後，說道：“我問妳們，妳們平時除了上班之外，還做些什麽事情嗎？”
　　這些工人們再次沈默。對此，愛麗兒只能加重語氣，再次問了壹句。
　　終於，有壹名工人大著膽子，開口說道：“回稟市長，我們……不，應該說我……我平時下班之後也不幹什麽，就是……就是逛逛街……之類的……”
　　有人開口說話，那麽問題就簡單了。
　　愛麗兒點點頭，再次說道：“逛街？是嗎？很好啊，逛逛街，可以消磨消磨時間，也可以買點東西。妳逛街都買些什麽啊？”
　　那名工人想了想後，或許是因為現在的這些問題並不是牽扯到自己的紡織工作上吧，所以話也說的比較利索壹點了：“買東西？嗯……就是買壹點食物，然後買點衣服之類的……偶爾還會買壹杯妖精的飲料，或是買兩根香煙抽抽看……”
　　愛麗兒笑了起來，握著那名女工的手也是逐漸放松了下來，但她卻依然沒有放開對方的手，繼續順著這個話題聊了下去：“看起來買的東西還挺多的嘛？錢夠不夠？平時的生活會不會有些局促？”
　　或許是因為提到“錢”，而且這些工人們的“錢”實際上都來自於眼前這位市長，工人剛剛還顯得有些輕松的表情再次變得緊張起來，嘴唇顫抖著，連忙說道：“夠夠！市長……市長發給我們的工資……真的很夠了！”
　　見他再次回到剛才那種緊張狀態，愛麗兒也知道自己提問的方式有些問題，連忙轉換方式，笑著問道：“啊，這個話題我們就先擺在壹旁不去說他了。妳經常逛街吧？中央廣場也經常逛吧？我覺得中央廣場的設計有的時候有些不太妥當，好像很多地方都會被遺漏掉。但我這個人嘛，也比較忙，可能沒辦法經常去逛街。妳們覺得中央廣場怎麽樣？”
　　話題再次從自己的工作上離開，這些工人們的表情再壹次地輕松了起來。
　　看到他們的表情，愛麗兒心中默默地點了點頭，至少明白了壹件事——那就是不要用壹個老板的身份，去詢問自己的員工對於薪資究竟滿不滿意。這或許根本呢就不可能得到壹個正確答案。
　　果然，談到中央廣場之後，其他壹些工人們現在也是躍躍欲試起來。他們有些人終究還是大著膽子地說道：“市長……先生，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能不能讓中央廣場……稍稍變得不要那麽擁擠？”
　　愛麗兒壹楞，“擁擠”這個詞倒是第壹次從其他人的口中聽到。
　　對於愛麗兒來說，最近只要她前往中央廣場，那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擁擠”壹說。而且之前她還在猶豫花妖精與血族的攤位擺放在哪裏會比較好呢，可見中央廣場總體上來說還是比較空曠的，根本就談不上擁擠。
　　可是現在，擁擠？
　　“怎麽個擁擠法？妳說說看。”
　　看到愛麗兒現在壹臉微笑地面對他們，這些工人們再次呼出壹口氣，大著膽子說道：“每次……每次我只要前往中央廣場，想要買點東西，那麽都會變得很擠，很熱鬧。有的時候甚至都走不進去……如果是隨隨便便逛逛的話倒也算了，但是有的時候我著急買家裏要用的壹些米面糧油，卻始終都進不進去，真的很難買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