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七百五十八章 短暫的休息

　　眼看自己的力量被剝奪，伊戈很明顯地感受到身體與靈魂上的某種虛弱。
　　這和上壹次他自願被封印時候所感受到的不同……這是壹種曾經自己擁有，但是從今往後，自己就會永遠失去的感覺。
　　這名魔王擡起頭，望著眼前的場景。那些惡魔現在正從大門處沖進來……可是，現在的他卻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再對這些惡魔進行權能上的指揮。
　　伊戈擡起手，略微曲張了壹下。他知道，自己的資格現在已經被剝奪……至少被剝奪了壹大部分。而那邊的愛麗兒始終躺在地上，娜帕那只吃裏扒外的母貓就蹲在那個人類女孩的身旁。
　　眼見惡魔們正在沖過來，這些惡魔會攻擊自己嗎？
　　在沒有了權能的指揮之下，這些惡魔又是否會認得自己曾經是它們的主人呢？
　　伊戈問著自己，但很快，他就決定不去猜想這個問題的答案。
　　放棄思考並不代表他放棄了壹切，當下，伊戈迅速轉身，朝著王座之廳的後門沖了出去，轉眼間就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
　　“會長姐姐！”
　　可可看到愛麗兒現在躺在地上，四周都是鮮血，不由得喊出聲來。
　　也恰恰在這個時候，原本還準備攻擊她的甜酒酪卻是突然間停了下來。緊接著，這名原本已經差不多完全失去人類外貌的“惡魔”現在卻是慢慢地癱軟在地，覆蓋在她身上的絨毛現在也宛如失去了附著能力壹般地片片脫落，那些包裹著她全身的黑色皮膚現在也是緩緩褪色。
　　過不了多久，甜酒酪就再次恢復成了人類的形態。只不過她的肌膚和以前的白皙不同，現在卻顯得略微有些茶褐色。
　　看到甜酒酪不再進攻，酥塔迅速趕到愛麗兒的身旁。原本那邊正在照顧達克的瑪歌現在也是努力扛起這個已經身受重傷的狂戰士，壹邊向著這邊的愛麗兒施加治療術壹邊向著剛剛魔王離開的後門跑去。
　　“走！快點走！”
　　瑪歌壹邊喊壹邊扛著達克狂奔。
　　後面的人魚之歌眾人現在也沒有心情去管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酥塔也是立刻背起倒地不起的愛麗兒沖向後門，起司則是反手將躺在地上的甜酒酪拖起來走。巴斯先壹步地沖動那門口，作為先鋒確認了後面並沒有什麽惡魔之後，這才招呼眾人離開。
　　可可在隊伍的最後面，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她轉過身，努力舉起手中的死靈法杖，大聲喝道——
　　“我的仆從啊！現在，顯現出妳們真正的形態！將我的敵人永遠阻擋在我的身後吧！”
　　隨著咒語的念出，壹排排的骨墻拔地而起，將這扇小門的前方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最先沖過來的壹些惡魔猝不及防重重地撞在那布滿了尖刺的骨墻之上，被硬生生地刺開胸膛，皮開肉綻。
　　隨後，大量的不死族拔地而起……不僅僅是數十名亡靈士兵，還有更多大量的亡靈飛禽，骨架犬，喪屍豬之類的種種死靈生物，這些生物宛如潮水壹般地湧向那些沖過來的惡魔，誓要與其決壹死戰！
　　只不過，可可知道自己的魔法根本就不可能抵擋住這些惡魔，在稍稍阻礙它們之後，可可立刻躲進小門內，反手就是將骨墻將門扉完完全全地封住。
　　而那些王座大廳內的惡魔們在壹陣廝殺之後丟失了活人的蹤跡，壹時間都像是失去了目標的野狗壹般，在摧毀那些死靈生物之後就不再互相攻擊。而在停頓了片刻之後，這些惡魔們似乎開始左顧右盼，仿佛壹些名為“自由意誌”的東西重新開始在它們的軀體內浮現。而伴隨著這些自由意誌的重新覺醒，不知怎的，其中壹頭惡魔突然向著旁邊的壹頭惡魔撲了過去，張口就咬，拼命吞噬對方的血肉。
　　這樣的攻擊就像是產生了連鎖壹般，其他的惡魔們也是從剛剛安靜中迅速回過神，開始瘋狂地向著四周的其他惡魔進行攻擊，壹時間廝殺聲響徹了整個王座之間，把這裏變成了壹片屍山血海。
　　而另外壹邊，眾人則是不斷地沿著這些樓梯向上，繼續向上。
　　很快，人魚之歌的眾人就經過了之前囚禁愛麗兒的房間，看到這裏顯得稍稍安全壹點之後，眾人還是決定先進入房間，然後把愛麗兒放在旁邊的床上，將甜酒酪和達克安置在地上。
　　“怎麽樣？瑪歌姐，會長姐姐現在情況怎麽樣？”
　　安頓好四周之後，可可最為緊張，趴在愛麗兒的床邊問著瑪歌，那聲音簡直就快要哭出來了。
　　瑪歌則是不斷地對愛麗兒施加治療術，眉頭卻是緊緊皺起。在又壹次施加了治療術之後，瑪歌伸手掀開愛麗兒肚子上被刺破的衣服，看著她那光潔的肌膚上如今卻多出了壹條可怖的疤痕，說道：“我也不知道會長現在究竟是怎麽回事……她似乎受傷很重，大量失血。但是另壹方面心跳卻很平穩……所以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評價會長現在的狀態。”
　　既然瑪歌給不了解釋，可可立刻轉身，用手中的魔杖指著那只同樣跟過來，此時卻落在愛麗兒腦袋旁邊的小白貓，大聲呵斥道——
　　“娜帕！妳這惡魔的寵物！說！妳究竟對會長姐姐做了什麽！”
　　面對可可的呵斥，娜帕倒是顯得不怎麽在乎：“年輕的死靈法師，很多時候閉上嘴對妳有好處。如果妳忘了以前在公會裏面我是怎麽指揮妳們的話，我不介意現在再讓妳們回憶起來。”
　　可可還想說些什麽，但瑪歌卻是伸手攔住了可可。
　　旁邊的酥塔照看了壹下甜酒酪和達克的情況之後，走過來也看到了愛麗兒肚子上的那道可怕的傷口，說道：“會長她……現在究竟是怎麽回事？娜帕副會長，如果您知道的話，還請告訴我們壹下。”
　　聽到酥塔如此有禮貌的詢問，娜帕似乎稍稍情緒好了壹點。
　　它輕輕點了點頭，整個身子也是保持著蹲姿，用壹種略帶敬佩的目光看著如今昏迷不醒的愛麗兒，說道——
　　“以前，我曾經數次希望讓這個人類女孩成為大地之母，但是她壹直都保持拒絕。當時我其實就是在想，如果她願意成為大地之母的話，那麽說不定現在的情況就會完全兩樣了。”
　　“但是到了現在，我突然明白了。如果當年她願意成為大地之母的話，那麽說不定我反而不會讓她成為大地之母。壹個把所有的未來和可能全都寄托在並非自己力量的情形下的人，怎麽可能真的能夠做到團結整個黃金大陸？真正的大地守護者，應該是在明明知道前路充滿了艱難險阻的情況下，依然決定用自己的力量去開辟，這樣的人才能夠有資格成為大地守護者。而不是壹個人在擁有了大地守護者的力量之後，才可以去解決未來的所有麻煩。”
　　“這個答案，恰恰是妳們的會長告訴我的。可笑我過了那麽多年，那麽多的歲月與時光，不斷尋找，結果我打從壹開始的尋找方法就錯了。”
　　說到這裏，娜帕微微點了點頭，擡起自己的前爪按在愛麗兒的腦袋上，緩緩道——
　　“放心吧，妳們的會長死不了。在最後關頭，我從伊戈塔裏那邊拿回了壹半的權能與力量，並且將這些權能與力量全都註入到妳們的會長體內。這些權能與力量並不完整，只有壹半，所以從本質上說她並沒有成為大地守護者，就連使用大地守護者的力量的資格也沒有。但，這些力量要保住她的這條性命，卻也是足夠了。”
　　瑪歌搖了搖頭，指著愛麗兒腹部上的那道可怖的傷口說道：“餵，這大地守護者的力量那麽弱的嗎？她肚子上那麽大壹條傷疤，這都消除不了嗎？就連我的光明力量都可以消除傷疤呢。”
　　娜帕擡起頭，帶著些許自豪的表情說道：“人類，妳也太小看大地守護者的力量了。這個傷疤可以說是神明在她身上造成的，神明所造成的傷口，能夠讓她抱住壹條性命已經算是很幸運了，還妄想消除傷疤？相比起來……”
　　說著，娜帕看著那道傷疤，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片刻之後，它沖著瑪歌揮了揮自己的爪子，說道：“餵，妳這個荒唐修女，妳看看妳們會長的肚子，看看她肚子裏有沒有什麽損傷？”
　　聽到娜帕這麽壹說，瑪歌也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當下，她立刻伸手捂住愛麗兒受傷的小腹進行檢查。片刻之後，瑪歌的臉上也是浮現出緊張的神情，看著娜帕。
　　娜帕：“果然……嗎。”
　　瑪歌輕輕點了點頭。
　　可可有些疑惑，想要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旁邊的酥塔似乎也明白了什麽，立刻說道：“娜帕副會長，能不能請您告訴我們，您究竟是壹個怎樣的存在？大地守護者的力量為什麽要聽從您的指令？”
　　話題被轉移，娜帕臉上的神情從剛剛的緊張與嚴肅，漸漸變成了壹抹平淡與無奈。它搖了搖頭，緩緩道：“大地守護者並不需要聽從我的指令。而且，我也並不是大地守護者本身，我只是壹個規則。”
　　“在很久很久以前，森林、海洋、天空三名守護者之間的戰鬥，造成彼此之間傷痕累累的事情，妳們應該也都知道了吧？彼時，雖然大地守護者並沒有成型，但並不代表這份力量本身就沒有意誌。”
　　“遠古的古老之神，沈睡在深不見底的地淵之下的之下，長眠於比深淵更加無聲之處的祖神創造了大地守護者，這是壹種極為強烈的意誌。”
　　“雖然大地守護者的力量並沒有壹個實體，但在看到了其他三名守護者的愚者之行後，大地守護者明白，必須要選擇壹名足夠智慧的繼承者，至少不能與其他三名守護者產生正面的沖突才行。”
　　“因為如此，沒有實體的力量產生了具有實體的意誌，而這份意誌將會尋找壹名合適的繼承者，讓這名繼承者成為虛無力量的承載。”
　　“而我，就是那個渺小的意誌。”
　　“我並不是大地守護者，我只是守護者的力量的本身意誌，是壹個介懷於我本身之外的存在。我會對繼承人的資質進行判定，但同樣的，我也必須聽從繼承者的命令。”
　　這壹番話說的在場的幾人聽得有些暈頭轉向，花了很久時間，酥塔這才開口道：“換言之……妳可以自行決定是否要對主人效忠是吧？只要妳的主人不觸犯到妳的規則，那麽妳就會義無反顧地聽從主人的命令……對吧？”
　　娜帕歪著腦袋想了想後，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雖然有些出入，但就淺顯的意思上來理解的話，妳們可以這樣理解。”
　　後面，起司也想要過來，瑪歌見狀，連忙拉起被子蓋住愛麗兒的肚腹。
　　起司皺著眉頭說道：“現在我們怎麽辦？既然魔王的力量已經被剝奪了壹半，而且我們也救回會長了，那我們是不是要想辦法離開？畢竟現在……”
　　起司轉過頭，看著後面傷重的甜酒酪和達克，說道：“達克的狀況十分不好，他的壹只眼睛算是徹底瞎了，渾身的骨頭也幾乎沒有壹塊是好的，肌肉撕裂，內臟出血……即便是他好了，我覺得他可能這輩子都要坐輪椅了。”
　　“至於甜酒酪，她的狀況現在還屬於未知。”此時，巴斯也是開了口，“這位公主身上的惡魔特征雖然消去了，但她的皮膚並沒有恢復成原本的白皙色，而是現在這種茶褐色。我不知道這代表她身上的魔血究竟是祛除了還是沒有祛除。”
　　娜帕從愛麗兒的枕頭旁邊飄了起來，察看了壹下地上躺著的甜酒酪之後，說道：“她體內的魔血並沒有祛除，不過，在如今伊戈塔裏已經沒有全部的權能之後，他已經不可能操控這個女孩了。而她的皮膚之所以沒有恢復原本的色彩……我只能說，這個女孩的適應能力真的很不錯。”
　　“她在很小的年紀就被伊戈塔裏註入了魔血，那麽長的時間裏面，伊戈塔裏並沒有啟動魔血，所以她不至於壹下子就變成惡魔。但是那麽小的年紀就被註入魔血之後，她身上的病癥也是陪伴了她的幾乎整個人生。這樣的病種壹方面剝奪了她的外貌，另外壹方面卻也是讓她逐漸適應了這樣的魔血。”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她在剛剛加入人魚之歌的那個期間，伊戈塔裏曾經每天都給她演奏樂曲，壓制她體內的魔血。再加上這孩子修煉身體，尤其是鍛煉以氣勢為運行理論的武鬥技，這讓她對身體的掌控能力提升到了壹個普通人無法企及的高度。在這樣的綜合情況之下，她才能夠在擺脫伊戈塔裏的權能控制之後，重新恢復成人類的形態吧。”
　　這邊的酥塔想了想後，突然問道：“奇怪，那為什麽魔王那個時候要壓制甜酒酪體內的魔血呢？”
　　“因為那個時候……他恐怕是真心覺得……自己可以不用再恢復魔王的力量了吧……”
　　此時，壹個虛弱的聲音從床上傳來，眾人立刻轉過頭，只見愛麗兒現在已經蘇醒，整個人正艱難地支撐起來。
　　可可連忙上前攙扶，愛麗兒捂著自己的肚子，咬了咬牙，試著雙腳觸碰地面……
　　果不其然，只要壹動彈，那麽肚子上就會依然傳來那如同刀割壹般的痛楚。
　　愛麗兒稍稍掀開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不由得苦笑壹聲：“我還沒死啊？看來是那個魔王手下留情了？……不，應該不是手下留情，既然現在妳這個整天吃白食的貓咪跟在我身旁……天哪！難道我變成大地之母了？！我要生什麽東西出來了嗎？！”
　　現在的情況有些緊張，愛麗兒覺得自己應該說些笑話讓氣氛緩解壹下。
　　娜帕倒是重新回到她的身旁，依然帶著那股高傲的姿態說道：“放心，妳沒有成為大地之母，在妳沒有同意之前，妳也沒有資格成為大地之母。而現在，如果妳還想要成為大地之母的話，那就必須去把那壹半的權能重新搶回來才行。”
　　面對愛麗兒，娜帕簡單地將剛剛所發生的事情全都說了壹遍。
　　愛麗兒壹邊聽，壹邊艱難地下床，來到達克和甜酒酪的身旁查看這兩名為了自己而出生入死的公會成員。
　　等到聽完所有的經過之後，愛麗兒捂著肚子，咬了咬牙，說道：“如果我們現在就逃跑，想辦法離開這座魔王城堡的話……娜帕，妳能不能幫我們安全離開？”
　　娜帕搖了搖頭，說道：“很遺憾，辦不到。妳也知道，整座城堡內到處都是惡魔，它們現在失去了控制，正處於理性漸漸覺醒的情況。但另壹方面，失去了控制的它們在恢復少許理性的同時更加會凸顯出瘋狂。因此，整個城堡內的情況恐怕比妳們進來的時候還要糟糕。”
　　“而在離開城堡之後，還有整個邊際省內的五十萬惡魔大軍。我可沒辦法保護妳們輕輕松松地在那麽多惡魔的包圍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