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連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算什麽廚師！

　　“這位大廚，我看妳腦袋大脖子粗，正是西行探寶的上佳人選，我這張貴賓餐券就交給妳，護送我前往西夷大陸尋找鑰匙的重任就著落到妳身上了！”
　　“滾。”
　　能讓壹貫謙遜有禮的縹緲峰大廚說出這等直率之言，也算是壹種本事。這兩天偶爾路過縹緲峰的靈劍修士們，最常見到的就是王陸壹臉興致盎然地走進食堂，片刻後又鎩羽而歸。幾天來已經引為笑談。
　　王陸的名氣在靈劍山上頗為響亮，入門不過十三年，已經有了虛丹中品的修為，實戰能力更是有金丹級數，遠遠淩駕於同輩修士之上，就連許多修仙二三十年的前輩都要瞠乎其後。而更令人驚訝的則是他處理實務的能力，自出道開始，下山建立智教，抗衡萬法仙門交流團隊，推翻雲臺山馭獸宗分舵，開發太古劍冢……任何壹項都足以令其揚名立萬，如今別說靈劍山上，整個九州修仙界，王陸也是知名人物。
　　然而這個仿佛無所不能的知名人物，在縹緲峰食堂已經連續數次鎩羽而歸，頓時引起了人們的極大好奇。可惜的是每次王陸與阿婭對話都是秘不宣人，人們在好奇之余，也只能胡思亂想，比如王陸和阿婭其實早就私通款曲。早在十年前王陸就對阿婭壹見傾心，幾年來不斷追求終於打動芳心——不然沒法解釋他為啥要經常來縹緲峰食堂就餐——而如今卻因感情不和鬧起了分手，幾次就墮胎費分手費等問題談判，卻未能談攏。窮屌絲出身的王陸試圖以餐券賄賂，引起了阿婭的極大憤怒，事情由此陷入僵局……
　　諸如此類群眾喜聞樂見的低俗謠言在靈劍山上漸漸流傳開來，盡管王陸的名聲並不壞，但時間長了仍有不少人對此將信將疑起來。倒不是真信不過王陸的人品，實在是……據說此類謠言最初的發源地，正是來自無相峰！這無疑極大加重了謠言的分量。
　　而王陸這些天被阿婭堵得七竅生煙，也懶得計較某無聊人士借機中傷自己的惡劣行徑。阿婭的問題不解決，他實在沒興趣考慮其他。
　　這段時間，他已經用了各種方法試探，阿婭似乎真的無意西行，別說西行，她甚至不願離開靈劍山，怎麽說也不通。
　　但這就奇了，依照王陸來看，阿婭和老板娘可截然不同，她完全不是那種閉門不出的死宅，雖然平日裏在縹緲峰食堂過得恬淡自如，但偶爾聊天時卻難掩胸中那股女子罕見的豪氣。
　　這樣的人物，若是放到外面至少是壹方豪傑，又怎麽在食堂安心做廚師——關鍵是做得還頗不專業？
　　“阿婭，妳到底有何難處，不妨與我明言，咱倆這麽多年的酒肉朋友，難道我會不幫妳？”
　　對此阿婭只是淡然笑道：“好意心領，但若真有難處，在妳上山之前，難道我不會拜托其他長老出手相助？此事還是不要再談了。”
　　王陸也是沒轍，只好破罐子破摔道：“莫非是妳被掌門那老不死強占了身子？放心我這就去在他茶水裏下芹菜汁給妳報仇……”
　　“滾。”
　　已經不知是多少次滾了，所幸每次滾完了，第二天待縹緲峰食堂照常營業時，他該進還是能進。但問題始終不能解決，也難免令人郁悶。王陸思前想後，只好用出殺招。
　　……
　　“師父，阿婭到底怎麽回事？！”
　　所謂殺招，自然是求助知情人士。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阿婭如此眷戀縹緲峰食堂，總有她的原因。而在原因不明時，王陸實在很多手段不能輕易動用。畢竟阿婭於他也算半師半友，他的無相劍法中便頗有幾分阿婭的劍術影子。所以在情況未明時，就難免縛手縛腳。而要探明情況，首選當然是問本人，可惜王陸幾番試探阿婭卻都不予回應，而其他長老嘛……畢竟沒有自家師父那麽熟。
　　“嘖，終於知道求人，不壹個勁兒逞強了？”
　　師父在無相峰可謂恭候已久。
　　“阿婭的問題其實很簡單，她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走不了？”王陸大吃壹驚，直接從座椅上跳了起來，“果然是掌門那老雜毛強占了她身子，然後用她兒子做人質嗎！？”
　　王舞楞了壹下，擊節稱贊：“好創意！明天我便去散布這個謠言好了。若是那老雜毛不給我漲供奉，我便不予澄清。”
　　“……師父，不作死就不會死，妳為何就是不明白。”
　　但見師父這般回應，王陸也知道自己的猜測恐怕是差了十萬八千裏，“到底怎麽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卻從何說起呢？”王舞用指節敲了敲桌面，在心中醞釀壹番，開口問道：“妳和阿婭也相識了十多年，該對她有壹定了解，依妳之見，她性格如何？”
　　王陸想了想：“大體來講，是個正直認真、謙遜有禮、責任心極強的人，看得出有些爭強好勝，只是因為什麽原因而收斂了不少。此外，她談吐之間，雖無霸氣外露，但對許多人和事的淡然從容以及熟稔，分明是居於上位者才有的反應，給人感覺就像是貴族領主或者壹國之君……實在很難想象，她來這裏兼職廚師是何用意。”
　　“嗯，推測的基本都沒錯，她的確是王者出身……當然，現在只能算是亡國之君。”
　　王陸壹驚：“因為她給自己的國民做飯的緣故麽？”
　　王舞冷冷地看了徒弟壹眼：“妳可以試著跟她也這麽說。”
　　“不作死就不會死的道理我還是懂的，您繼續。”
　　“她的國家四分五裂，亡於人手，其中有太多的原因，但她本人的性子也占了很大壹部分，這方面妳應該料想得到，我就不贅述。”
　　王陸點點頭，很清楚以阿婭那副做事特別認真的性子，其實並不適合當壹把手，尤其是壹個國家的壹把手……興國也罷亡國也罷都不稀奇。
　　“但是，正因為她那副性子，亡國之後自不甘心，壹門心思將眾生苦難歸咎於自己，悔恨難當。這其中又有不少故事，但總之，在她茫然之時，聽說了壹個傳聞。在遙遠的東方大陸，有壹種神奇的戰爭必勝之法。”
　　戰爭必勝之法？王陸皺皺眉，接口道：“開掛麽？”
　　“……妳再打岔，我就不講了。聽好，妳我都是九州人士，自然對什麽戰爭必勝之法不屑壹顧，但對於當時的阿婭而言，那卻是黑暗中唯壹的希望。所以她費勁千辛萬苦來到東方，只為尋找戰爭必勝之法，而在這期間，她遇到了天劍堂的師兄，機緣巧合下，便被留在了山上。”
　　“等等，這裏面欠缺的信息太多了。她迷茫之下腦子不清楚，找什麽莫須有的開掛法倒也罷了，遇到天劍堂長老被留在山上又是怎麽說？難道長老誆騙她，只要做足壹百年廚師就賞她戰爭必勝之法，期間再緩緩開導她放下包袱，走向新生活？她雖然性子直，也不是白癡啊。”
　　說到這裏，王舞神色間也是微微暗淡：“哪有那麽簡單，師兄們與她相遇時，她已是油盡燈枯，支撐她的全憑壹股執念。她在九州雲遊多年，哪還不知所謂戰爭必勝之法全然是虛妄？然而這股執念壹消，整個人也會隨之消亡。師兄見到她時，感慨她壹生遭遇，便將其帶回山中，以靈劍山地脈之力助其凝聚魂魄，維持生機。不過……這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壹旦她離開靈劍山，立即就是煙消雲散。”
　　王陸驚訝不已：“這是什麽東西，竟然還能隨心意變化而聚散，壹旦離山就煙消雲散？”
　　王舞冷冷道：“還能是什麽，亡靈啊。”
　　“亡靈！？”盡管從理性上看，根據先前的線索推理，這個答案簡直順理成章。但想起平日阿婭的音容笑貌……等等這個詞有些不對，但總而言之，王陸實在難以想象那位英氣勃勃的少女，竟已是個死人！
　　“當然不是壹般的遊魂野鬼，妳見過跟真人壹般無二的亡靈麽？有心跳，有體溫，有影子，思維清澈……她是英靈啊。”王舞嘆息道，“生前立有絕世功勛，受萬人敬仰祭拜，生平剛直不阿，性情正大光明，又有執念，死後便可能成為英靈。當然，尋常的英靈絕沒有她的程度，非得是魂魄澄凈不染，受眾生願力極強，又與自身貼合，同時元神無比強大，加上極特殊的條件，才能凝結為這般生動的英靈。”
　　王陸點點頭：“修士到了合體境界，精氣神三者合壹，元神與肉身相互轉化，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了吧。也就是說阿婭生前是合體期的高手？”
　　說到這裏，王陸簡直肅然起敬。
　　“她生前是在西夷大陸，法則不同，不能這麽簡單換算，但大體應該差不了多少。”王舞說道，“但她生前目睹國破家亡，生靈塗炭，元神震蕩之下其實無力轉化英靈，是滿足了壹個特殊條件，才能死而復生。簡單來說，就是類似心魔大誓，她發誓要完成壹件事，在此之前不會魂飛魄散。”
　　聽到這裏，王陸已經理清了來龍去脈：“就是找到戰爭必勝之法，再加上光復祖國吧。只是在九州行走時，卻漸漸感到戰爭必勝之法杳杳不可求，於是心魔大誓松懈，英靈之體也就難以凝聚，再然後遇到師門長老，以地脈之力配合特殊法術為其穩固體魄。但其間不能離山，對不對？”
　　王舞說道：“除此之外，長老幫了她壹個大忙，她出於感恩之心，便留在山上。”
　　“幫了大忙？”
　　王舞滿懷同情憐憫地說：“其實就是請她吃了壹頓大餐，結果把她感動壞了。她以英靈之身孤身前來九州，孤苦伶仃，行走多年甚至都沒飽餐壹頓。那還是她第壹次真正品嘗九州美食，驚喜之下差點直接魂飛天外。後來她認為自己受了絕大的恩惠，便決定至少要報了恩再死——她恩怨分明嘛。可惜留在山中，她能做的事並不多，反而食欲難忍，頗吃了不少靈劍山的存糧。後來她自感慚愧，便主動請纓接過了縹緲峰主廚之位，說是說什麽也不能再平白受人恩惠，同時這麽好吃的美食，也要由她親手烹飪出來才更有價值，結果……妳也看到了，憑她的特殊體質，這輩子大概是報不了恩了。”
　　“……”
　　“總之呢，阿婭的故事差不多就是這些，妳若是能從中得到線索，將她解放出來，也算是功德無量了。”說到這裏，王舞頗為玩味地笑道，“怎麽樣，有信心搞定嗎？”
　　王陸哼了壹聲：“聽了這樣的故事，我還可能有別的答案麽？”
　　九州歷六三五六年的秋天，王陸在無相峰默默下了壹個誓願，決心執行壹個偉大的計劃。
　　拯救大廚阿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