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紅顏易老

　　在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得到滿足後，地仙終於進入了正題。
　　“我是玄墨，千華門第十三代掌門人……嗯，我想妳們大概沒聽過這個門派，因為我的緣故，千華門在我這壹代就已經消亡了。”
　　縱使萬年之後，說起門派消亡，玄墨看上去仍然滿是自責和哀傷。
　　王陸回憶自己在滕雲堂所學，的確不曾記得有聽過千華門這個名字。然而此時王舞卻說道：“千華門？我記得的確在哪裏看到過關於它的記載，在末法時代以前，曾經是壹個依靠幾代天才奮鬥而飛速崛起的上品大派，門派弟子以多才多藝著稱。”
　　“是嗎，縱然是萬年以後，經歷過壹次末法時代，千華門的名字仍然流傳於世嗎？這樣的話，我勉強也可以對祖師們有個交代了呢。”玄墨搖了搖頭，“好吧，閑話不多說，咱們這就開始獎勵環節吧。”
　　“這胭脂淚曾經是壹口絕世仙劍，以輕靈和鋒銳著稱，寄宿其中的劍靈更是壹位修為曾達到大乘期卻不幸度劫失敗的劍癡，賦予了仙劍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胭脂淚跟隨了我很多年，立下了無數光輝奪目的功勞，可惜認真來說，我壹直都沒能用好她。”
　　玄墨說著，輕輕拍了拍劍身，惋惜之色更濃了幾分。
　　“身為千華門的掌門人，我曾經鉆研過壹段時間劍術，這口胭脂淚也是那個時候由他親手煉制後轉送給我，但我並不是壹個合格的劍修。此物給我，實是暴殄天物，所以，我將其傳承給妳，希望妳能令她重換光芒。”
　　王陸卻沒有急於接過胭脂淚，而是轉過頭來，正視著梁秋：“妳的意見呢？對妳來說，這是壹步登天的機會，但卻意味著要舍棄妳長達千年的過去。雖然玄墨承諾會幫助妳吸收胭脂淚，而非被胭脂淚吸收，但從今以後，妳就不再是坤山劍靈了。”
　　梁秋說道：“以我的資質，有生之年就算傾盡全力也無望晉級仙階，能夠得到這樣的機緣，梁秋求之不得。”
　　然而說話間，這位忠心耿耿的劍靈卻不由得垂下了頭。
　　“坤山劍劍體魯鈍笨拙，確是不能跟隨主人長久。”
　　王陸聞言壹笑，這話說的……算是舊情難忘？還是她有別的想法？
　　但梁秋很快便擡起頭：“舍棄過去千年間寄宿的地方的確讓人有些舍不得，但是對於梁秋而言，能夠繼續跟隨主人卻比任何事都重要。主人妳天縱奇才，終有壹日能度劫飛升，我只希望自己能親眼見證那壹刻。”
　　“呵，跟妳相處了二十年，倒是第壹次發現妳還有不錯的口才。”王陸感嘆著，拍了拍梁秋的肩膀，而後對玄墨說道。
　　“麻煩您開始吧。”
　　……
　　梁秋與胭脂淚的融合由玄墨壹手操辦。
　　對於壹位上古地仙而言，這種近乎重塑仙寶的改造工程也非易事。
　　將梁秋從坤山劍中分離出來並不為難，在梁秋不加抵抗的情況下，玄墨只壹揮手便徹底斬斷了劍靈與劍體間的聯系，同時劍靈不傷分毫。
　　單單這壹手就讓人不由感慨上古地仙的高明手段，至少在如今的萬仙盟中，還沒有哪位煉器大師敢誇口說能舉重若輕地做到這壹點。
　　但對於玄墨而言，這還僅僅是個開始。
　　將梁秋投入胭脂淚，並維系她在新劍體中靈智不滅，劍心不損，這才是真正的艱難之處。梁秋作為劍靈的天賦上佳，但本質上畢竟只是靈寶的劍靈，放到仙階法寶的等級上，她還太過弱小。胭脂淚看起來嬌小玲瓏，對梁秋而言卻浩若煙海，沒有玄墨的庇護，她在壹瞬間就會靈智泯滅，被劍體同化，成為胭脂淚上壹道萌芽初生的靈智之源。
　　想要成長為真正的劍靈，至少要累積數百上千年的溫養和修行，而且劍靈長成後，也不會再是原先的梁秋，更像是她的女兒。
　　但是，如何能讓弱小的梁秋順利占據強大的胭脂淚？這壹點在當今九州大陸，就算從原理上也是說不通的，遑論實踐。如今流傳於各大門派中的仙階法寶數量不少，但其中也有相當壹部分，是從前代遺跡中發掘出來的仙寶遺骸，其中劍靈已失，仙寶威能大跌。若是能掌握這門劍靈轉移、融合的技術，就意味著九州大陸至少有數十件仙寶修復有望。
　　所以王陸和王舞堅持要全程圍觀，希望從中學到足夠多的東西，就算自己用不到，高價傳授給那些需要的門派也是無本萬利。至少王陸就很清楚，在盛京仙門之中，至少有十多件殘破的仙寶需要修復呢。
　　玄墨對於旁觀的請求並沒有拒絕，只是笑道：“這門技巧說穿了並沒什麽了不起，不過……大概對妳們也沒有多少用處。”
　　而後，她將雙手覆蓋在胭脂淚上，十指指尖向外綻放出壹圈圈的波紋，彼此激蕩，令胭脂淚也震動不休。
　　王陸瞇起眼睛，令視線更為集中……片刻之後，他的心神就完全沈浸在了波紋的變化之中，恍然不覺時光流逝。
　　這波紋震動，讓他隱約想起了什麽，似乎很久之前也曾見識過類似的技巧。威力奇大，但代價也是同樣巨大。以王陸的記憶力，以及金丹真人的元神造詣，人生三十余年來發生的壹切細節其實都可以隨意調用。但他此時全副心神都用來感悟波紋，卻無暇他顧。
　　不知過了多久，波紋漸漸停了，王陸也回過神來，只是壹擡頭，映入眼前的壹頭銀絲卻讓他心神劇震。
　　片刻之前，他看到的還是壹位看起來雙十年華的美麗女子，如今女子容顏依舊，但滿頭烏發盡化銀絲，深邃的目光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滄桑。
　　“千年波紋？”
　　與此同時，王陸也想起了波紋的真面目……當日他去雲臺上和馭獸宗相爭的時候，雲臺仙子便是用這壹招讓他直接晉級虛丹，而後才有了和馭獸宗打正面戰爭的本錢。
　　壹夜之間讓王陸晉級虛丹，在當今的修仙體系中近乎神跡，因此雲臺仙子也付出了香消玉殞的代價。如今這時光的波紋重現，上古地仙已壹己之力強行將梁秋與胭脂淚的融合進程推進千年，付出的代價又該是何等慘烈？！
　　難怪她說這壹手就算學去了也沒有意義。當今九州大陸，有誰能擁有如此雄厚的本錢可供揮霍？就算真的有，為了修復壹件仙寶也是得不償失。
　　仙寶再強也是要人來用。
　　千年波紋之後，玄墨放下了胭脂淚，有些疲憊地說道：“已經成了，接下來讓她再適應個三五日，由妳發動祭煉，就可以運用自如了。”
　　“承情了。”王陸拱了拱手，認真地說道。
　　“不必，要說承情也是我承了妳們的情。我這條命早在群仙墓建成之時就該消失了。妳開啟群仙墓，激發變化，讓我死而復生，又親手去除了我的心魔，讓我找回神誌……我付出這些許代價，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說到此處，忽然王舞插口道：“這胭脂淚，不會有什麽副作用吧？”
　　“副作用？”玄墨問。
　　王舞說道：“天地靈氣乃至大道法則的變化。末法時代，站在仙道巔峰的修士們有不少因無法適應環境激變，在壹夜之間殞落。許多功法從此再不能修行，許多高階的法寶也失去了神效。而妳無疑是末法時代以前的修士，經妳的力量修復的法寶，會不會被如今的天地所排斥？”
　　玄墨聞言微微壹怔，似是驚訝於王舞的說法，但很快她就搖頭笑道：“不必擔心，不會有任何副作用的……若不然，這群仙墓也是修築於末法時代以前，采用的種種技術都是當時的巔峰水平。如果末法時代如妳所說，改造了整個天地大道，恐怕群仙墓都是無法開啟運行的了。”
　　“這麽說，末法時代並沒有改造天地大道？”
　　玄墨說道：“所謂末法時代，我並沒有親歷過，但想來若是真的動搖了整個天地，群仙墓不可能不受影響。所以，至少妳也可以理解為，群仙墓的存在，能夠完好地適應新時代的天地大道。”
　　“這麽說倒也說得通。”王舞於是點點頭，“我沒問題了。”
　　玄墨說道：“我卻有問題了，關於末法時代，妳們是怎麽理解的？”
　　“壹次無可奈何的天災吧，至少目前的典籍都是這麽記載的。”
　　“天災麽……倒也沒錯。”玄墨嘆了口氣，“群仙墓的事情，妳已經知道多少了？明哥哥和妳們說起過這座群仙墓的來歷？”
　　王陸說道：“沒有細說，只知道群仙墓是為了對抗什麽極其強大的對手。”
　　“極其強大的對手，那麽依妳之見，什麽樣的強大對手，值得我們建造這樣群仙墓出來？”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王陸苦思多日的關鍵問題之壹。
　　上古地仙的強悍，單從守門人鐘勝明的強度上就可見壹斑，縱然是在末法時代以前的輝煌年代，那樣壹群人也絕對是站立在世界的巔峰上。
　　但他們需要面對的敵人，卻讓他們不得不選擇蟄伏、選擇將希望寄托在後人身上。什麽樣的敵人，值得壹群驕傲的地仙如此委屈求全？
　　在剛剛打開群仙墓時，王陸曾經猜測是魔族，但如今親眼見識過魔界的慘狀，王陸早就否定了這個可能。而以如今的眼界，想來想去，似乎就只有壹個可能。
　　“是墮仙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