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壹章：遛猴

　　“開！”
　　隨著玄墨壹聲震驚天地的暴喝，澎湃浩瀚的仙靈從她體內噴湧而出，瘋狂攪動雷池戰場的天地靈氣，形成壹道駭人聽聞的龐大仙術。
　　開。
　　仙術的名稱只有壹個單字，然而其中蘊含的威能卻是無窮無盡。開門是開，開山是開，開天辟地也是開！玄墨壹道大仙術砸向前方的無盡黑暗，只見漆黑的世界滾滾翻湧，竟從中豁然綻開壹條細細的裂縫，裂縫中有青天白日，有微風和煦，如同煉獄中的天堂。
　　地仙神威，確能改天換地。與這道開天辟地的大仙術相比，天刑雷劫似乎都黯然失色。占盡天時地利，營造大黑天的黑看起來再也不是那麽不可戰勝。黑暗中的壹線光明雖然微弱，卻如星星之火，點燃無盡希望。
　　就在同壹時間，被漆黑包裹的地方爆發出十余道光芒，那是先前被黑所淹沒的地仙再次奮起余力，燃燒生命以響應黑暗中的壹線天。
　　“王陸，快！”
　　玄墨七竅中不斷湧出金色的血液，為了維持這道大仙術，她早已超負荷運轉，仙肌玉骨在反噬之下節節斷裂。黑暗中的希望之火雖然熊熊燃燒，她的生命之火卻不斷衰弱……
　　然而此時此刻，王陸卻像是看呆了壹樣，駐足原地，沒有動彈。玄墨目眥盡裂，再次催促：“快啊！我撐不了多……”
　　話音未落，王陸面色壹變，向前伸出手去，但動作卻仍慢了半拍。
　　前方，被分割成兩半的黑暗陡然並攏，壹線光芒霎時熄滅。蒼穹之上，無數道雷霆光芒在血雲中綻放攢動，瞬間匯聚合壹，直貫而下。粗大的雷柱直徑足有千丈，將玄墨完全吞了進去。
　　雷柱轟降只有壹瞬間。待光芒散盡，只見下方血海顯出壹個方圓千丈的圓形空洞，幽深不見其底。而血海滔滔，浪潮呼嘯，經過空洞時卻自發繞行，不予接觸，仿佛此地的空間已經發生了扭曲，被那道落雷轟出了壹條不容外物通行的特殊通道。
　　這等威勢，別說玄墨正在油盡燈枯時，就算狀態完美也難以正面抗衡。這是雷池的天地之怒，已非壹介生靈所能敵。
　　然而玄墨並沒有死。
　　此時的玄墨，正立足於壹座枯山山頂，被王陸攬在懷中，渾身顫抖，乏軟無力，目光中淡金色的血淚不斷流淌下來。
　　是王陸救了她，生死關頭，壹口通體漆黑的細劍代替她出現在原先的位置。而玄墨本人則被轉移到了王陸懷中……王陸犧牲了手中壹口靈寶飛劍，換下了玄墨的性命。
　　“還好我猜得到。”
　　王陸冷聲說著，放開了玄墨，任由其委頓在地。枯山山頂被血雨洗刷，遍地血漿。玄墨壹身輕紗似的仙衣很快就被紅黑色沾染，但她卻忽然不覺，仍埋首趴伏在地上。
　　“給妳五息時間調整。”
　　方才王陸以靈劍換玄墨，這種人劍互換建立在人劍合壹的基礎上，生死關頭黑劍的劍靈強行與玄墨產生共鳴，將她換出了雷擊範圍，自身則煙消雲散。那壹刻，玄墨的確因此得救，但也因此受了極重的創傷，她的心靈幾乎等於被徹底摧毀了壹次。
　　黑劍劍靈臨死前的痛苦與怨恨，她感同身受。可惜，沒有更多的時間讓她緩慢平復，她唯有運轉仙心，強壓下悸動，恢復冷靜。
　　“好，待會兒我可以再來壹次。”
　　王陸沈默了壹下，點點頭：“好，再來壹次。”
　　在玄墨第壹次出擊時，王陸憑著過人的判斷力和直覺，猜到黑很可能是在引蛇出洞，因此僥幸逃過壹劫。然後，王陸猜黑應該沒辦法再醞釀壹次雷擊了。
　　經過方才壹次雷擊後，頭頂的血雲明顯稀薄了不少，其中遨遊的雷蛇也少了很多。
　　不過形勢並沒有因此變得有利，玄墨壹擊未果，已到了崩潰的邊緣，七竅中金色的血液不斷湧出，無瑕的肌膚大片大片的龜裂……仿佛隨時都可能倒下。
　　但玄墨並不打算放棄。
　　她深深吸了口氣，睜開眼，瞳孔變得壹片血紅，七竅中流出的白金血液倒流回去，顏色也從金色變得殷紅。
　　王陸挑了挑眉毛，心知玄墨這已經不是在拼命，根本是在舍命了。
　　她在壓縮仙靈，將體內殘存的力量全部收斂壓縮起來，以期最強的壹次爆發。所以被仙靈沾染的血液才會重新變回紅色，失血也被這股吸力牽引重新回到體內……
　　但這種壓縮法，卻是建立在有去無回的基礎上，仙靈、元神、玉骨、天地靈氣……全部糅雜在壹起後，想要再分開可就難了。然而若非如此，重傷垂死的玄墨又要如何用出第二道大仙術？
　　察覺到玄墨的動作後，黑立刻作出了反應。天上的雷蛇雖然細小不成氣候，此時卻紛紛咆哮著沖下雲端。血海中，也跳出來形色各異的魔獸妖靈，準備圍剿。
　　見此情形，王陸心中壹動，立刻開啟神兵武庫，將壹口口靈寶品階的神兵壹字展開排在身旁。
　　“去！”
　　王陸手掐劍指，瞄準雲端落雷壹聲厲喝，頓時壹口短劍化作疾光直沖而上，與落雷碰在壹起，兩相消散。
　　與此同時，另有三口火相飛劍，分別迎向了三頭血海中的妖靈，而後毅然自爆，將這些實力強橫的妖靈瞬間蒸發。
　　元嬰級的修為，在這個戰場上已經不足以自保，唯有倚仗神兵武庫，以奢侈而殘酷的手段茍且拖延。
　　玄墨清楚地感知到了這壹切，心中不斷湧起悲慟。
　　經過與方才那黑劍劍靈的短暫共鳴，她很清楚這些帶有靈性的飛劍被當作消耗品般自爆，是何等的痛苦與絕望。而身為主使者的王陸……他並非天生冷血殘忍，以劍指驅使飛劍去死，他心中壹定也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所以，她更不能浪費這寶貴的契機……然而，就在玄墨準備將壹切都融合起來的時候，忽然被王陸伸手拉住。
　　“等壹等。”
　　玄墨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妳瘋了！？”
　　這是付出了何等慘烈的代價才爭取到的片刻光陰，妳居然要等？等什麽？！難道妳看不出這片戰場上，時間究竟對哪壹方更有利嗎？
　　“等壹等。”王陸再次強調，聲音也重了幾分。
　　玄墨強忍著五內俱焚的壓力，還是決定聽從王陸的意見，只是……
　　“妳到底要等什麽？”
　　王陸沈默了壹下，聲音略微顫抖：“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現在是黑在催促我們行動。”
　　說話間，他忽然右手前伸，撐起壹道金燦燦的無相劍圍，將兩人包裹進來，左手則向另壹個方向用力壹指。
　　下壹刻，劍圍內的兩人便從山頂消失，出現在了另壹個地方。
　　壹個滿目星河璀璨，冰冷卻又火熱的地方。
　　雷池之外。
　　“好在我足夠謹慎，來之前先設置了壹個路標。”
　　所謂路標，自然是提前布置好，用以人劍互換的飛劍。但王陸話音未落，就被玄墨用力抓住了衣領，瞪著血紅的雙眼質問：“王陸，妳到底想幹什麽！？”
　　“壹個簡單的邏輯。”王陸用力握住玄墨的手腕，將那雙纖細的手壹點點扳開，以便他能清楚地說出話來，“敵人越想要我們做的，我們越不能做。黑的做法，像是在焦躁地催促我們發起第二次沖擊，但是理論上他沒有焦躁的理由，時間對他更有利。”
　　玄墨稍稍冷靜了少許：“然後呢？”
　　“然後，我猜他是遇到了什麽麻煩，需要盡快解決我們兩人，以便騰出手去解決那個麻煩。換句話說，他是分身乏術了。”
　　“所以妳想說，現在時間站在我們這邊？”玄墨問，“這些都是妳的猜測，妳有多少把握！？”
　　“壹成都不到。”王陸搖搖頭，“但是，當時發起第二次沖擊，成功的可能性，連百分之壹都沒有。”
　　玄墨咬了咬牙，意識到王陸所言不虛。當時黑能從蒼穹落下雷霆，能從血海召喚妖靈，手中底牌不知道還有多少。
　　“所以，等壹等吧，我想變數很快就要來了。”
　　……
　　“黑……大概很快就要來了。”
　　群仙城內，羅霄高高仰起頭，目光穿過群仙城厚重的穹頂，仿佛看到了無限遙遠的地方。
　　“妳確定？”
　　羅霄搖頭笑道：“失心散被解，底牌被掀開，若是這樣他都不肯回來，我就跪下來喊他爹就是了。而且對我來說，何需那麽高的把握。有個壹兩成的機會就可以下註去賭了，就算事情失敗，又能有多大損失？抱緊墮仙的大腿，黑還殺不掉我。”
　　頓了頓，羅霄又說：“不過，我想他壹定會回來。失心散被解開，或許他還能忍，但是這個東西若是丟了，他必死無疑。”
　　舒嗣看著羅霄手中的壹只青色小瓶，好奇問：“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那麽重要？”
　　羅霄瀟灑地將小瓶丟了過去：“失心散的根源，墮落之渦。”
　　“啊？！”舒嗣嚇了壹跳，手忙腳亂，險些將小瓶丟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