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人篇四七 心之補完——家人

　　“雪音姨娘？！”
　　喊出聲後，宇文雨立刻察覺那冰柱中的少女絕對不會是雪音。不管雪音的容貌保持的多麽年輕，看起來也有二十多歲。可眼前的這位少女的年紀卻絕對不超過二十！簡直……和自己差不多大小！
　　另壹方面，每次雪音在她面前時，臉上都會浮現壹抹悲傷與懷念的神色。可這位少女的臉上，擁有的只有安詳、沈靜……以及壹種自然，和諧的氣息……
　　見小雨變得如此吃驚，宇文松笑了笑，輕輕推了她壹下，將她推至冰柱之前，緩緩說道：“丫頭，過來拜祭壹下。這位就是當年在風浪中救下全船人，卻自己不幸落難的雪璃小姐。另外，也是妳的媽媽。”
　　“我的……媽……媽……”
　　柔和的光線穿過冰柱，折射出無數條美麗的光暈。乍看起來，這些光芒就如同從那位少女的身體內散發出來的壹樣！
　　那位老婦人從壹旁拿出壹只坐墊，放在冰柱之前。隨後，她退到壹旁，靜靜地望著小雨。小雨猶豫了壹下，緩步走到坐墊之前……
　　忽然！壹種無比熟悉的感覺剎那間從小雨的內心深處升起！她不自覺的雙膝壹軟，撲通壹聲……跪在了冰柱之前……
　　“十六年前，雪璃小姐帶著還未滿月的妳，和丈夫壹起渡船去夏威夷。卻遭遇到百年難得壹遇的大風暴。船在海上孤獨的漂遊了壹天壹夜，通訊全斷，環境危及。更糟的是，海浪帶著船向北飄去，撲面而來的海浪再也不那麽溫暖，接近零度的水溫無時無刻不侵蝕著眾人的生存意誌。”
　　宇文松壹邊說著，壹邊走到女兒身旁，擡頭仰望著冰柱。
　　“唯壹生還的可能性就是向附近的船只求救，可是發報員卻在船體的壹次顛簸中撞到頭部，昏迷不醒。而妳的母親恰好懂得壹些發報技術，便毅然擔當起了發報員的任務。”
　　“海浪越來越大，已經大到了讓所有船員都不得不撤離的地步。而妳的母親，卻依舊堅定的守在發報機前，努力將遇難消息向四周的任何船只發出。”
　　“發報成功了，壹艘俄羅斯的軍艦接到了救援信號，正在全速趕來。可正當妳的母親從已經嚴重進水的發報室中走出，到達甲板之時，壹陣巨浪打來，將雪璃小姐的身影完完全全的吞沒……”
　　宇文松的語氣非常平靜，沒有絲毫的波折。也許，他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好不觸動小雨的心事？
　　他望了壹眼身旁的女兒，見她的眼中已經彌漫著壹層霧水，心下黯然，繼續說道：“巨浪過後，雪璃小姐的身影也就此不見了。而這壹切，恰好就發生在妳的生父眼前。也許是後悔自己沒法拯救妳的母親吧，妳的生父壹時想不開，進入了精神病院。而在事件過後的第二年，便與世長辭。”
　　小雨默然，靜靜地望著冰柱，望著冰柱中的那位“媽媽”，喃喃地問道：“那麽……媽媽為什麽會在這裏……又為什麽……會在這冰柱裏？”
　　“也許是大自然的壹個奇跡吧。”
　　宇文松聳了聳肩，苦笑壹聲，繼續道：“我在入獄的時候認識了壹些人，從他們口中聽到了壹個非常有意思的傳聞。說是在海難事件後的第三年，壹塊冰柱從北冰洋飄到了這個島嶼。冰柱中赫然冰封著壹位天仙般的美人。無論是相貌的描述還是那位美人的衣著打扮，都和當年的雪璃小姐如出壹致。這便引起了我的好奇。”
　　“冰柱漸漸沿著島嶼內部的水流，進入了這個洞窟。而好巧不巧，在冰柱進入後，那些與洞窟相連的水流便接二連三的凍結，形成了這樣壹個與世隔絕的情景。”
　　宇文松長嘆壹聲，說道：“造物弄人。大自然的奇跡總是遠超出我們的想象。它親手奪走了妳母親的生命，卻又毫不吝嗇的為妳母親創造出壹只最完美的冰棺。將妳母親最美麗的壹面永遠留存在這世上。這……真是讓人哀嘆不已啊……”
　　沈默……但在這片沈默之中，卻又蘊含著壹種說不出的安寧……小雨跪在母親身前，望著那張和自己如此相似，卻又多了壹份神聖的臉龐……望著雪璃嘴角那抹，已經維持了十六年的微笑！在這壹刻，她忽然明白了什麽……
　　宇文松也明白了，當那滴眼淚在小雨的臉上劃出壹條祥和的淚痕之時，他知道，自己的女兒也已經想通了……
　　雪璃為什麽要不顧自身的安危，去發報室發報？即使情況危險到了極致，也不肯放棄？
　　那……全都是為了自己的女兒。
　　如果放棄了，誰來救自己的女兒？
　　如果放棄了，誰來救自己最寶貴的東西？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是值得母親寧願失去生命，也要拼死保護的？
　　“丫頭，半年前雪音所做的事，也許讓妳在心裏對‘母親’這個詞產生了疑惑。但今天我想告訴妳，就在妳的親生母親的面前告訴妳。妳的媽媽是壹位最偉大的媽媽，她很愛妳，完全沒有功利，完全不計回報的愛妳。我希望妳能夠重新愛上自己的‘媽媽’，不要讓妳姨娘的行為擾亂妳的心神。妳的母親和我壹樣，也永遠希望妳壹生平安，不要被醜惡所玷汙……”
　　宇文雨緩緩擡起頭，對宇文松報以壹個最溫柔的笑容。壹笑之後，她站起身，望著母親雪璃，雙手合十，閉起眼睛，暗暗禱告道：“媽媽，妳放心，女兒現在已經很幸福了……希望媽媽在天之靈能夠保佑女兒，不要再與爸爸分開……還有，也希望媽媽能夠保佑爸爸，壹生也能夠安安穩穩，永遠不要再和女兒分開了……”
　　是錯覺嗎？冰柱中的雪璃……似乎輕微點了點頭？她的微笑……仿佛變得更為安詳！好似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壹塊大石，再也沒有任何的牽掛壹般！
　　是的……也許這的確是錯覺……是大自然利用光與影的神秘，所構造出的錯覺。但是這絲錯覺看在這對父女的眼中，卻又是如此的真實……他們互望壹眼，不由得相視而笑。半年的分離並沒有將這對父女的心拉遠，反而……讓他們的心……靠的更近了……
　　宇文父女走了，他們離開之時，臉上掛著無比幸福的笑容。在送走他們之後，那位老婦人重新走回洞窟，望著冰柱中的雪璃。這位在他人面前從未笑過壹次的老婦人……卻默默的落下了眼淚……
　　“璃兒……”
　　老婦人撫摸著冰柱，仿佛那上面傳來的並不是冰冷的寒氣，而是數不盡的溫暖……
　　“妳的女兒很幸福……那個男人……是個非常值得依靠的男人……我相信，她壹定會比我、比妳更幸福……妳說對嗎？我的……璃兒……”
　　雪璃依舊“睡著”，維持著十六年來從未改變的表情……
　　但，她嘴角的笑意，仿佛更濃……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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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國的飛機之上，宇文松忽然想到了壹件事，對那丫頭說道：“對了，丫頭，還有壹件事我忘了告訴妳。”
　　“什麽事？”
　　“呵呵，是關於妳真正的姓氏。妳的親生父親的姓氏是……”
　　“宇文。”
　　不等宇文松說完，少女立刻用手指抵住父親的嘴唇，笑瞇瞇地說出這兩個字。
　　“啊？不是不是，宇文是我的姓，我說的是妳原本的姓……”
　　“我原本就是姓宇文啊……”少女拉住宇文松的胳膊，把頭倚在他的肩膀上，顯得無比眷戀，“爸爸，不管是對妳還是對我來說，我永遠都是妳的小雨。我的姓永遠都是宇文，這壹點，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都永遠不會改變……”
　　宇文松壹楞，隨即嘴角露出壹絲微笑，道：“傻丫頭，其實從法律上來說，我已經不能做妳的爸爸了呢。這樣妳還堅持用我的姓？”
　　這位名叫宇文雨的少女嫣然壹笑，在這壹刻，宇文松發覺她的微笑竟和冰柱中的雪璃是如此的相似！那雙張開的翅膀，也對自己顯出如此強烈的依戀！
　　“爸，我早說了喲……妳永遠都是我的爸爸，這壹點，在女兒心裏……可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識人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