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火山口上

　　唐逸夫最後幾句話說得毫不客氣，申國章的高興勁兒才剛起來，就被兜頭潑了壹盆涼水，尤其是壹擡頭看到了唐逸夫冷酷的眼神，申國章心裏便開始打鼓。
　　跟隨唐逸夫很多年，他的鐵腕手段申國章是見識過的。
　　諸葛亮斬馬謖還要裝模作樣地揮幾把老淚，唐逸夫收拾起不聽招呼的下屬來，幾乎連眼睛都不曾眨過壹下。
　　當年唐逸夫在北湖區當區委書記時，某副區長是他的壹位貼心愛將，就因為在會上附和了幾句區長的不同意見，就被唐逸夫找了個機會發配到嶺南縣去做了副縣長，沒有壹擼到底也還是申國章等幾個心腹求情的結果。
　　“當然，”唐逸夫很快換了壹副態度，語重心長地說：“老申啊，這也是妳政治上再進壹步的好機會啊。”
　　申國章作感激涕零狀，說：“我壹定遵照老領導的指示，盡心盡責把各項工作做好。”
　　“嗯，”唐逸夫滿意地點點頭，又說：“籌備組和指揮部的工作千頭萬緒，手底下沒幾個得力的人不行啊。老申，我還幫妳物色了壹個人選，妳看看如何？”
　　“老領導識人用人獨具慧眼，我感謝還來不及呢，還有什麽意見？”申國章歡天喜地地說完，又笑著問道：“呵呵，我能不能問壹下，他是誰呀？”
　　唐逸夫不緊不慢地說：“楚天舒。”
　　楚天舒？！這太出乎申國章的意外了，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奇，而是馬上表示了歡迎：“好，好，小楚年輕有為，有膽有識，對沿江壹帶的國企也非常熟悉，老領導果然好眼光。”
　　唐逸夫從眼鏡的上方看著申國章，問道：“老申，這是妳的心裏話？”
　　申國章不知道該怎麽表態，便耍了壹個滑頭，含糊其辭地說：“嘿嘿，我對他還不是太了解。不過，老領導看中的人，應該錯不了。”
　　“哈哈，老申，妳嘴巴上說錯不了，恐怕肚子裏還是在埋怨我吧？”說到這，唐逸夫半開玩笑地替申國章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妳大概最想說的是，這個老唐，怎麽把這麽個小刺頭搞到我手底下來了？”
　　“嘿嘿。”申國章猜不透唐逸夫到底是什麽用意，只能不置可否地幹笑。
　　唐逸夫收斂了笑容，正色道：“他是伊副市長推薦的人選，本來是要做副組長的，組織部門提出來兩個機構合署辦公，人員實在不好安排，所以這次就不提拔了，給妳做正科級的助理。”
　　申國章猶豫了壹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說出了心裏話：“我聽歐陽書記說，這個楚天舒不太好領導啊。”他是有意借歐陽美美的嘴把自己的意見說出來，如果說得不對味口的話，唐逸夫也不好責怪到他的頭上。
　　唐逸夫說：“能做事的人都不好領導，好領導的話就不交給妳老申啰。再說了，妳不把他領導好，又怎麽向伊副市長交差呢？”
　　申國章聽出來唐逸夫話裏有話，便不再，只說：“請老領導明示。”
　　“儀表廠改制的時候，我和楚天舒有過幾次接觸，平心而論，他還是有能力，有闖勁的壹個年輕人。籌備組和指揮部剛成立，正是用人之際，老申啊，今天我找妳來也是想跟妳談談，我希望妳能把這個楚天舒用好啊。”
　　申國章跟隨唐逸夫多年，對於他的真實意圖還是能夠揣摩個八九不離十的。更重要的是，申國章要想在仕途上再進壹步，很大程度上也取決於唐逸夫能否壹舉登上市長的寶座。
　　壹人得道，雞犬升天。這是當下官場不言自明的潛規則。
　　同樣，樹倒猢猻散，這也是仕途進退的無情法則。
　　唐逸夫卯足了勁要與伊海濤在競爭市長上掰掰手腕子，身為唐逸夫親信的申國章心知肚明，兩人在儀表廠競購時互相試探了壹下，基本上打了個平手。
　　而在籌備組和指揮部這兩大政績工程上，唐逸夫合署辦公的建議獲得了市委書記郭子春和市長朱敏文的認可，王少磊被排擠在外，申國章被委以重任，這麽說來伊海濤算稍稍落了下風，他把楚天舒推薦進來，主要還是想安插壹個釘子制肘申國章，同時也不排除伊海濤要假楚天舒之手，從上百億的建設資金裏分上壹杯羹的可能。
　　唐逸夫還有壹個更深的用意，作為壹名領導幹部，他對楚天舒的才幹還是十分賞識的，如果能把他拉進自己的陣營，將來升任市長之後，楚天舒也會是壹名能夠獨當壹面的得力幹將。
　　另外，他對申國章多少還有些不太放心，他非常清楚，申國章權力欲望強，膽子太大，胃口不小，真要是惹出麻煩來，很難說不把自己牽扯進去，就很有可能會影響到市長競爭的走向，那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放上壹個楚天舒既可以讓申國章不敢過於胡來，同時，上百億的工程項目，各路蒼蠅趨之若鶩，方方面面的利益都要照顧到，可以把那些見不得光的難事交給楚天舒去經辦，算是提前預備好了壹只替罪羊。
　　領導的話永遠不可能對下屬說透，但是，壹個好的下屬卻必須能夠深刻領會好領導的意圖，並在過程中執行到位。
　　申國章能夠得到唐逸夫的長期倚重，兩人之間這壹點默契絕對是有的！
　　對於楚天舒的使用，首先是拉，力爭能拉進自己的陣營，這是最好的結果，既削弱了伊海濤的實力，又增強了己方的勢力；其次就是壓，把棘手的難題都壓在他頭上，做好了，成績是申國章的，做壞了，責任可以推到他頭上。
　　在這壹次唐逸夫和伊海濤鬥法的過程中，楚天舒沒有從中得到壹絲半點兒的好處，卻已經在毫不知情中被扔到了火山口上。
　　申國章從唐逸夫那裏出來之後，仍舊感到全身燥熱，心煩意亂，看看表快十壹點了，他也沒心思工作，開了手機跟辦公室主任說了壹聲今天要開壹天的會，隨即就開車出了市政府大院。
　　去哪兒呢？
　　申國章開著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轉了兩圈，心裏還是平靜不下來，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和喧鬧嘈雜，越發煩躁不安。他將車停在路邊想了壹會兒，掏出電話直接摁了壹個快捷鍵，片刻之後，電話裏就響起了壹個嬌媚慵懶的女聲：“餵？申局，中午請我吃飯呢？”
　　“當然。還在被窩裏吧？”申國章問道。
　　女人撒嬌道：“是呀，申局，人家半夜裏還在播節目，很辛苦的嘛。”
　　“好，出來吧，我慰勞慰勞妳。”申國章很大方地說：“想吃什麽？隨妳點。”
　　電話那壹端的女人歡天喜地的答應了，倆人約好了見面的地點，申國章就直接收了線。
　　這是申國章多年養成的壹個習慣，有些難題想不清楚的時候，先找壹個方式緩解宣泄壹下，往往很多的問題就豁然開朗了。
　　兩人心照不宣，吃飯是申國章慰勞女人，吃完飯就該女人慰勞申國章了。
　　下午四點多鐘，申國章在壹家高檔賓館的頂級套房中，緩緩蘇醒了過來。
　　在玫瑰色的燈光照耀下，壹切都那麽香艷、奢靡。
　　女人背對著申國章睡得正熟，雪白的被子滑在了壹旁，露出了大片嫩白的脊背，雙腿雙手蜷縮在壹起，像壹只乖巧柔軟的大貓。
　　看著這樣的情景，申國章又有些蠢蠢欲動了，不過他克制住了自己，沒有把手伸過去，因為他不想吵醒了女人，他現在需要壹個安靜的環境來理壹理思路。
　　申國章壹直都認為，女人是好東西，但是不能讓女人耽誤了正事兒。
　　他將睡衣穿好下了床，地上厚厚的地毯吞沒了壹切聲音，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外間，他坐在沙發上抽起了悶煙，琢磨著到底應該如何使用好這個不太好領導的楚天舒。
　　籌備組和指揮部成立之後，首先面臨著的就是大面積的拆遷，單單對付那些類似於儀表廠簡易宿舍住著的平民百姓，申國章就覺得頭大，更令他頭疼的是，不少消息靈通人士提前獲悉了沿江壹帶要改造建設商貿圈的消息，已經以各種方式在規劃的區域內建房、購房、違規種房，只等著坐享拆遷補償這塊唐僧肉。
　　這種費力不討好的差事總得有個人牽頭去幹吧？
　　沖勁兒十足的楚天舒倒還真是個合適的人選。
　　再就是，大大小小的施工企業都盯著兩岸的建設項目，各有各的利益攸關方和各種各樣的背景勢力，面對著上百億的壹塊大肥肉，誰不想從中分壹杯羹？
　　工程交給誰幹不給誰幹，領導自然會權衡，但是，如何利用規定的程序把對手排除在外，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也總得有個人牽頭去辦吧？
　　不好領導的刺頭楚天舒正好可以推到前臺，鬧出毛病來他就是替罪羊。
　　想到這，開始還對唐逸夫有些抱怨的申國章終於理解了老領導的壹片苦心。
　　當然，具體如果讓楚天舒乖乖就範，申國章自有他的辦法。
　　思路理清楚了，申國章又回到了臥室，看見女人已經醒了，正半裸著坐在床上發楞，他撲了過去，嘴裏還在喊著：“丟丟，我的個小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