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長公主的問話

　　靈蟬月宮。
　　庭院裏，百靈正坐在石桌前，手裏拿著壹支鮮花，正在無聊地掰著上面的花瓣。
　　粉色的花瓣，壹片壹片落下。
　　有些飄落在她那粉色的裙擺上，與她的裙子融為了壹體，仿佛本就是上面繡出的粉嫩花兒。
　　夏嬋抱著劍，無聲無息地站在屋檐下，目光怔怔地看著她，眼神卻沒有聚焦，思緒不知道已經飛到了哪裏。
　　當門口響起腳步聲時。
　　兩人方回過神來，目光壹起看了過去。
　　壹襲寬大儒袍的少年，風度翩翩地走了進來。
　　那清秀俊美的臉蛋兒和頎長的身子，仿佛壹縷陽光，灑落在了她們本來平靜無趣的心湖裏，蕩起了壹圈圈的漣漪。
　　百靈雙眸壹亮，站了起來，嫣然壹笑，臉上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脆聲道：“姑爺，這麽早來給小姐請安嗎？”
　　珠兒站在外面，沒敢進來。
　　這靈蟬月宮，不是誰都能進來的。
　　洛青舟直接道：“百靈，剛剛長公主派人來府中，讓我過去壹趟。”
　　“長公主？”
　　百靈眉頭壹蹙，疑惑道：“長公主讓去妳幹嘛？”
　　洛青舟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不過二小姐在那裏。”
　　百靈“哦”壹聲，滿臉奇怪：“那姑爺來這裏幹嘛？趕快去啊。”
　　洛青舟看了屋檐下的少女壹眼，又看向她道：“長公主是女子，我能單獨去見她嗎？”
　　百靈楞了壹下，似乎有些沒聽明白。
　　洛青舟直接道：“身為贅婿，我如果要出去見別的女子的話，大小姐不是應該派個人跟著監督我嗎？”
　　百靈：“……”
　　她終於反應過來，轉過頭，看向了屋檐下的少女，不禁“噗嗤”壹笑：“嬋嬋，這可是姑爺第壹次邀請妳壹起出門哦。快去監督姑爺吧，別讓他在外面沾花惹草，我在家看著小姐就是了。”
　　夏嬋抱劍站在屋檐下，冷著俏臉，壹動不動。
　　洛青舟只得走過去道：“夏嬋姑娘，有報酬。妳陪我去壹次，給妳……壹串糖葫蘆。”
　　說著，突然從背後拿出壹串糖葫蘆來，遞到了她的面前。
　　百靈看到了，頓時目光壹亮，連忙跑過來道：“姑爺！姑爺！我陪妳去！我去監督妳！讓嬋嬋在家看著小姐！”
　　話剛說完，洛青舟手裏的糖葫蘆突然被壹把奪走。
　　夏嬋壹手持劍，壹手拿著糖葫蘆，走出屋檐，冰冷冷地向著門口走去。
　　“姑爺……”
　　百靈撅著小嘴，壹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洛青舟道：“沒了，就剩壹串了。”
　　嘴裏這般說著，他看了走向門口的冰冷上少女壹眼，立刻又拿出壹出，偷偷地塞進了她的手裏，又伸手揪了壹下她粉嫩的臉蛋兒，方壹本正經，快步離去。
　　百靈壹手拿著糖葫蘆，壹手摸著被揪的臉蛋兒，楞在原地。
　　直到兩人都走出大門後，她方跺著腳嘀咕道：“臭姑爺，又占人家便宜！討厭！”
　　說著，喜滋滋地瞇起了眸子，開始吃著糖葫蘆。
　　珠兒心頭焦急，在前面疾步帶路。
　　洛青舟帶著夏嬋跟在後面。
　　等到了大廳時，壹名穿著鵝黃長裙的少女從椅子上站起，目光好奇地打量了他壹眼，方笑道：“這位就是洛公子吧。小女子月舞，是長公主身邊的侍女，長公主想請洛公子去壹趟，不知洛公子可否方便？”
　　洛青舟拱手道：“月舞姑娘，不知道長公主找在下，是為何事？”
　　月舞笑道：“洛公子去了，自然便知。”
　　正在陪客的宋如月站起來道：“青舟，快去吧，微墨還在那裏。長公主若是有事吩咐，妳若是能辦到，壹定要盡心盡力幫著辦好，讓長公主滿意。”
　　洛青舟恭敬道：“是，嶽母大人。”
　　月舞笑了笑，告辭道：“秦夫人，那我們就先走了。”
　　壹行人出了府中。
　　大門口，早有壹輛馬車在等候。
　　月舞笑道：“洛公子先請。”
　　洛青舟看了身後的夏嬋壹眼，沒再推辭，直接上了馬車。
　　夏嬋肯定是不能上馬車的。
　　有些規矩，在外面必須遵守。
　　月舞也上了馬車。
　　兩人坐在馬車裏，都互相打量著對方。
　　夏嬋和珠兒跟在馬車旁邊。
　　後面跟著護衛。
　　在城裏的街道上，馬車只能緩慢行走，是不能奔馳的。
　　“聽秦二小姐說，洛公子是個秀才，正在備考明年的秋試。秦二小姐被譽為莫城第壹才女，那幾首詩詞連長公主都誇贊不已。想必洛公子的才華，也是極好的吧？”
　　月舞微笑著開口道。
　　洛青舟謙虛道：“在下哪能跟秦二小姐相比。在下就是壹個死讀書的，只會背壹些文章，做壹些書上的題目，哪裏有什麽才華。”
　　月舞微微壹笑：“洛公子，小女子是個極愛詩詞的人。這次跟隨長公主過來莫城以後，聽說了幾首詩詞，皆是驚為天人之作。其中壹首《水調歌頭》，更如詩仙下凡之作。還有壹首《詠梅》，令小女子無比折服。可是，小女子費了很多心思找人打聽，都不知道這兩首作品的作者是誰。不過，那首【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的詠梅詞，似乎是從秦府之中傳出的，莫非也是秦二小姐之作？”
　　洛青舟壹臉平靜道：“抱歉，月舞姑娘，在下每日在家裏讀書，很少出門，而且在下也並不擅長詩詞，所以對這些也沒有關註。”
　　月舞微笑著看著他，沒有再說話。
　　洛青舟轉過頭，掀開了旁邊的窗簾，看向外面的少女道：“累嗎？”
　　珠兒擡頭笑道：“姑爺，奴婢不累呢。”
　　洛青舟看了她壹眼，道：“我問的是夏嬋姑娘。”
　　珠兒：“……”
　　夏嬋目光直視前方，冷著俏臉，沒有理睬他。
　　洛青舟放下簾子，回過頭來，目光與對面的少女目光對視在壹起。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馬車很快到了城主府的大門。
　　大門口，多了許多身披銀甲手持銀槍的士兵。
　　洛青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些士兵身上散發的濃烈殺氣，顯然都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士兵。
　　月舞身段裊娜，在前面帶路。
　　在走到宮殿門口時，護衛伸手攔住了後面的夏嬋和珠兒。
　　洛青舟轉頭看向兩名少女道：“妳們在這裏等著。”
　　珠兒老老實實地走到壹旁恭敬站著。
　　夏嬋依舊跟在他的身後，冷著臉，手裏握緊了那柄劍。
　　洛青舟看了她壹眼，轉身走到她面前，突然低下頭，湊近她的耳朵道：“乖，在外面等著，待會兒姑爺出來，再給妳拿糖葫蘆吃。”
　　夏嬋怔了壹下，眸子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頰，鼻中嗅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心頭感受著他語氣裏的溫柔，神情忽地微微恍惚了壹下。
　　頓了片刻。
　　她握緊手裏的劍，轉身離開，遠離了那些護衛和珠兒，壹個人孤獨地站在了不遠處的大樹下，目光看向了他，那張俏麗的臉頰上，依舊冷若冰霜。
　　洛青舟看了她壹眼，跟在月舞的後面進了屋。
　　踩著柔軟的毯子，穿過幾道女子護衛站守的大門，又拐進壹條裝飾奢華的長廊。
　　穿過長廊後，方進了壹座大殿。
　　大殿右側，是壹間書房。
　　門口站著兩名身穿鵝黃衣裙的侍女，見他來了，目光都看向了他。
　　月舞走到門口，對著裏面低頭恭敬道：“殿下，洛公子來了。”
　　過了片刻。
　　屋裏方傳來壹道清淡的女子聲音：“讓他進來。”
　　“是。”
　　月舞轉頭看了身後的少年壹眼，示意他跟上，然後率先走了進去。
　　洛青舟跟在她的身後，踩著紅色的毯子，進了房間。
　　隨即，在壹處珠簾前停了下來。
　　月舞低著頭，退到了旁邊，輕聲道：“洛公子，就站在這裏回話。”
　　洛青舟躬身低頭。
　　屋裏的長桌前，壹襲火紅長裙的南宮火月跪坐在那裏，正手持狼毫，在寫著字。
　　壹襲素白衣裙的秦二小姐跪坐在旁邊，為她輕輕研著墨。
　　又過了片刻。
　　南宮火月方壹邊寫字，壹邊開口道：“洛公子是讀書人，本宮有幾句話想要問壹問公子，希望公子可以解答。”
　　洛青舟恭敬道：“殿下請問。”
　　南宮火月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洛公子覺得《中庸》上這句話，對嗎？”
　　洛青舟稍壹沈吟，答道：“君子樂天知命，安於當下所處之位，行乎中庸，進退不失其道，不羨慕本分之外的壹切東西，不對本分之外的東西生非分之想。在下覺得，這句話要分情況來看。對於有些人來說，他是對的，但對於有人來說，它又太過死板迂腐。”
　　“哦？”
　　南宮火月放下手裏的筆，轉過頭看著他道：“解釋壹下。”
　　洛青舟恭敬道：“對於有些官位上的大人來說，這句話可以讓他們安分守己，壹心為公為民，不為自己謀利，不弄虛作假，不壹心只想著升官發財，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才是對的。但對於那些士兵或者學子，以及還有很大進步空間的人來說，這句話又會阻礙他們的進步，磨滅他們的雄心壯誌。就像士兵，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因為士兵只有心懷當將軍的夢，才能更有熱血，更有理想，更有上進心，才能更勇敢，才能不顧壹切地與敵人戰鬥。如果士兵個個都安分守己，得過且過，壹輩子就只想當壹個小小的士兵，只管做好自己現在的事情就好了，那這支軍隊是不可能有戰鬥力的，更不可能壹直打勝仗的。”
　　此話說完，屋裏頓時陷入了壹陣沈默。
　　過了片刻。
　　南宮火月方開口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洛公子，說得好！”
　　在旁邊研墨的秦二小姐，低著頭，嘴角微微動了壹下。
　　南宮火月沈默了壹下，又突然問道：“那洛公子覺得，身為壹軍主帥，也該有這種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