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嚴嵩破題

　　別人賭男賭女倒也平常，塔娜居然賭金柳將來生個蛋，其心何等惡毒。
　　咬牙切齒盯著塔娜落荒而逃的背影，秦堪很想把她吊起來抽壹頓鞭子，鞭子上最好沾點鹽水，抽起來爽歪歪。
　　丁順也瞧著塔娜很沒義氣落跑的背影，目光很幽怨，可憐巴巴道：“是她說壹切皆有可能……”
　　秦堪忍不住又踹了他壹腳：“等著，將來我把她睡了，讓她生個蛋出來！”
　　眼睛余光壹瞟，卻見壹襲綠色官袍的嚴嵩頗顯局促地站在不遠處，臉色有些尷尬。
　　見秦堪註視他，嚴嵩整了整衣冠，上前施禮：“下官翰林編修嚴嵩，拜見侯爺。”
　　秦堪點點頭，眼中泛起了笑意，扭頭望向丁順等人時又迅速換了壹臉怒色：“妳們這些粗鄙漢子都跟嚴大人好好學學禮數！”
　　丁順等人怪異地瞧了嚴嵩壹眼，不敢出聲，唯唯應是。
　　自見了嚴嵩後，秦堪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任何時代都不缺鉆營攀附之人，地位和官職在他們心裏顯然比名聲重要，為了飛黃騰達甚至攀附奸黨也在所不惜，比如焦芳就是這類人，嚴嵩也是。
　　令秦堪高興的是，從此自己身邊終於有了壹位貨真價實的文化人。
　　擺了壹個禮賢下士的姿勢，秦堪客氣地請嚴嵩入府，剛走兩步，秦堪忽然想起什麽，轉身盯著丁順道：“不對，妳們教塔娜耍錢我知道，但她從來沒賭過這麽大，她押的那五兩銀子是誰借的？”
　　七八只手同時默默指向嚴嵩，嚴嵩的白臉忽然壹紅，接著很快恢復如常，壹臉正色道：“胡說，絕無此事，侯爺不可輕信。”
　　秦堪滿意地笑了，很好，無恥的樣子頗具他當年的神韻，就沖這壹點，秦堪決定欣賞他，今後想必跟他壹定有很多共同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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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前堂。
　　嚴嵩坐在賓位，神情有些緊張不安。
　　下人奉上清茗，秦堪慢吞吞啜了壹口，然後朝嚴嵩笑了笑。
　　“嚴大人……”
　　“不敢，侯爺當初對下官有提攜饋贈之恩，萬不可如此稱呼，折煞下官也，下官表字惟中。”
　　“好，本侯不跟妳見外了，惟中，妳如今仍是翰林編修？”
　　“是。”嚴嵩表情泛了幾分無奈：“上月蒙吏部王侍郎和國子監謝祭酒不棄，薦舉下官入兵部任主事，可惜焦閣老……”
　　秦堪笑道：“焦老大人大約為了提攜後進，畢竟妳還年輕，也許他覺得妳應該多磨練幾年再委以重任，此乃壹片栽培之心，惟中不可心生忌恨。”
　　嚴嵩急忙道：“侯爺提點得是，下官也深知焦老大人壹片苦心，心中只有感激，怎會忌恨？”
　　秦堪點頭，很好，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大家旗鼓相當，不分伯仲。
　　此刻嚴嵩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緊張卻不慌亂，心情卻如同走進科考的號房壹般忐忑。
　　今日，是他人生的第二次科考，從整個人生的意義上來說，這壹次比上壹次更重要，它關系著自己的人生是碌碌無為還是飛黃騰達。
　　嚴嵩心懷忐忑的同時，秦堪卻在打量著他，越看越滿意。
　　史書上說嚴嵩“無他才略，惟壹意媚上，竊權罔利”，基本沒壹句好話，可是史書這個東西不實之處太多，或許嚴嵩確實有壹顆鉆營貪權之心，不過在秦堪看來，這是壹個年輕人入了官場後應該具有的野心，“野心”是個好詞兒，端看用在什麽人身上，各類古今中外書籍裏，若把“野心”換成“誌向”，聽起來就順耳多了，不僅勵誌，而且正面。
　　盯著慢吞吞地品茶的秦侯爺，嚴嵩悄悄咽了口口水，剛入官場，終究還是少了幾分官員的氣度，見秦侯爺久久不語，嚴嵩忍不住先開口了。
　　“侯爺，剛才下官在門口聽丁千戶說，侯爺因量產佛朗機炮壹事而跟劉尚書理論去了？”
　　秦堪笑道：“不錯。”
　　嚴嵩猶豫了壹下，道：“下官鬥膽，觀侯爺氣色，怕是不大順利吧？”
　　秦堪嘆了口氣，道：“劉尚書擔心量產佛朗機炮耗費國庫，也是壹片老成謀國之心呀。”
　　嚴嵩微微笑了笑，話是句好話，不過他聽出來了，秦侯爺的語氣跟這句好話不大搭配。
　　好，嚴嵩終於找到考官給他出的題目了。
　　“若侯爺堅持量產佛朗機炮的意思，下官願為侯爺分憂。”
　　秦堪饒有興致道：“惟中有何高論？”
　　嚴嵩正視秦堪的眼睛，壹字壹句道：“司禮監劉公公為推行新政，這壹年來以屠刀而證天道，不下百位官員或被杖斃或被貶謫，劉公公殺得，侯爺為何殺不得？侯爺若不忍下手，最少也能將攔路的人掃到壹邊。”
　　“如何掃到壹邊？”
　　嚴嵩垂頭看著自己的指尖，聲音忽然壓得很低，仿若輕嘆：“侯爺，劉尚書今年七十歲，他……已經很老了。”
　　秦堪仰頭看著頭頂的房梁，也仿佛在自言自語：“可是……如何讓他自己上疏告老呢？”
　　“借刀殺人或可。”
　　“借誰的刀？”
　　嚴嵩聲音更低了：“如今滿朝公卿文武，當然是司禮監劉公公的刀最鋒利。”
　　秦堪漸漸坐直了身子：“如何借？”
　　“下官聽朝堂和市井傳聞，說侯爺與劉公公貌合神離，怨隙漸深，不知可有此事？”
　　秦堪猶豫了片刻，坦然點頭道：“不錯，感情早已破裂了。”
　　嚴嵩笑道：“如此，下官斷言，侯爺若說往東，劉瑾必然往西，我等若虛張聲勢壹番，劉瑾這把刀侯爺必能借到手。”
　　秦堪笑得有點狐疑：“劉瑾這麽容易上當？他可是五十多歲的老太監，不是十幾歲的青春叛逆少年。”
　　嚴嵩拱拱手，道：“下官冒昧，鬥膽問侯爺壹句，侯爺覺得劉瑾是怎樣的人？”
　　“閹人？壞人？作死的人？”
　　嚴嵩緩緩道：“侯爺，劉瑾其實是個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