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壹章 再求親

　　胡桂揚出不得大門，更加無處隱藏神玉，壹連幾天過去，倒也沒人懷疑到他——準確地說，是沒人懷疑宮裏的懷太監。
　　懷恩位高權重，深受皇帝寵信，誰也想不到他拿到神玉之後竟會轉交給壹名外人。
　　神玉越來越熱，隨著深冬到來，胡桂揚也越來越舍不得將它放在別處，幾乎每時每刻都要帶在身上，時不時還要摸上壹把，才感覺心裏踏實。
　　大批工匠入住趙宅，多數是真工匠，冒著嚴寒修建房屋，令胡同裏的鄰居議論紛紛，以為胡校尉真有錢，或者是真有權，竟然能在冬天動工。
　　還有壹些人並非工匠，聞不語領頭的五名聞家人、東廠的十名校尉充當監工，也住在宅內，日夜不離，發號施令，向工匠提出諸多要求。
　　前院狹小，胡桂揚有時會去後院散步，眼看著房屋成形，每次想要走近些時，都會被聞家人或是東廠校尉客氣地攔下，“房子還沒蓋好，梁柱不穩，磚瓦又多，胡校尉還是不要靠近吧。”
　　這天下午，胡桂揚正在前院房屋的墻根下來回踱步，看著遠處的工匠忙忙碌碌，有人走到身邊，哈著氣說：“三六舅真是不怕冷，我凍得腳趾發麻，妳還跟沒事人壹樣。”
　　胡桂揚壹驚，他的確不怎麽怕冷，為了掩飾異常，特意穿上厚厚的棉衣，可臉上並無寒意，尤其是在走神的時候，根本感覺不到周圍的冷熱變化。
　　“跟我壹樣天天練拳，妳也不怕冷。”
　　花小哥連連搖頭，“練拳還不如喝杯熱酒，省事，更暖和。真快啊，三六舅，妳家的房子這就要蓋起來啦，可是為什麽擋起來啊，怕人看嗎？”
　　新房前後各樹立壹排高高的木柵，外面的人只能看到房頂。
　　胡桂揚笑道：“房子怕冷，也得穿件外衣，走，咱們到前院說話，我也得喝杯熱酒暖暖身子。”
　　“嘿，剛剛還說自己不怕冷。”花小哥壹聽有酒喝，立刻笑逐顏開。
　　還沒到吃飯的時候，胡桂揚也不拿花小哥當外人，讓老馬熱壹小壺酒，端來壹盤子花生。
　　“咦，三六舅從哪弄來這麽袖珍的酒壺？總聽人說‘夠妳喝壹壺的’，那是沒見過世面啊。”
　　胡桂揚給花小哥倒滿壹盅，笑道：“就這壹壺也不是全給妳的，壹盅足矣。”
　　花小哥端起酒杯，送到眼前，“三六舅還當我是孩子吧？”
　　“妳就是個孩子。”胡桂揚將酒壺放在自己手邊。
　　“妳見過哪個孩子親事已定，即將襲承父職？”花小哥抿口酒，發出滿意的嘖嘖聲。
　　“今天給妳酒喝，明天妳娘就得找上門來。少廢話，妳來幹嘛？”
　　“還能是啥事？三六舅，我娘對妳的親事比對我的還上心，讓我過來告訴妳壹聲：何家那邊又來信了，說是二月就進京，能走水路就走水路，不能就走陸路。總之，何家小姐真是急著嫁過來啊。”
　　“怕我被別家小姐橫刀奪愛吧。”
　　花小哥大笑，壹口將剩下的酒喝光，伸手去夠酒壺，卻沒能瞞過胡桂揚，只得收回手，把玩空杯，“誰家小姐瞎眼？三六舅，我沒有別的意思，京城女子愛財，妳又沒錢，空守壹座大宅，還是有名的兇宅，除了遠在江南的何家小姐，誰願意嫁過來啊？”
　　“難說，有人愛財，也有人愛貌，我雖然不算有錢，但是長得比妳英俊啊。”
　　花小哥又笑，“妳也就是個頭比我高點兒，我還能再長呢，過兩年咱們再比。”
　　“過去三四年裏妳都沒怎麽長個兒，還想以後躥壹下？別做夢了。”
　　花小哥的臉騰地紅了，“未必，後長個兒的人多得是……”
　　胡桂揚笑道：“妳怕什麽？反正媳婦兒已經有了，矮點沒事兒。”
　　“矮個兒進衛所受欺負啊，上戰場更是危險。”
　　“妳娘不會讓妳上戰場。”
　　“不上戰場怎麽建功？不建功怎麽立業？不立業怎麽養家？不養家怎麽……”
　　花小哥正為自己辯解，外面有人進來，跟他壹樣，不需要仆人通報。
　　袁茂與樊大堅壹進屋就同時拱手道：“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胡桂揚起身笑道。
　　“我可沒辦法同喜，袁茂還差不多。”樊大堅笑道，看到桌上的酒壺，瞪眼道：“妳倆在玩過家家嗎？”
　　花小哥與這兩人很熟，起身道：“三六舅給何家小姐省錢呢。”
　　“哈哈，該省，所以今天我請客！”樊大堅甚是豪爽，轉身向外面叫道：“進來吧，就在這裏了。”
　　幾名酒館夥計笑呵呵地進來，放下手上的食盒，將美味佳肴壹盤盤端出來，整齊地擺在桌上。
　　花小哥高興得直跳，“今天來著了，今天來著了……”
　　“妳回家去吧，大人說話，沒妳的事。”胡桂揚攆人。
　　花小哥堅決不走，“妳們說妳們的，我吃我的。再說是老道請客，老道，我能不能吃妳壹頓？”
　　“嘿，吃我的酒菜，嘴上也不客氣些？”
　　“朋友嘛，太客氣顯得生分。”
　　“去廚房找老馬熱酒，算妳做點事情。”樊大堅催道。
　　花小哥抱起酒壇就走，“等我啊，別先吃。”
　　夥計們告退。
　　胡桂揚笑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道喜的日子。”樊大堅擺椅子，請胡桂揚和袁茂落座，好像他才是這裏的主人。
　　袁茂道：“的確是有喜事。”
　　“錦衣衛缺堂上官了？”
　　樊大堅笑道：“缺官也輪不到妳，更輪不到我倆來通知，實話說吧，又有人向妳求親……”
　　胡桂揚壹楞，正好花小哥從外面進屋，吃驚地說：“真有人家要搶三六舅啊，這個……世道真是變了。”
　　“酒呢？”樊大堅問。
　　“老馬在熱，他可挺不高興。”
　　“咦，不用他動火，他還不高興？”
　　“他是胡家的廚子，不動火就是沒活幹，就是嫌棄他做的菜不好吃，當然不高興。”
　　樊大堅不在意壹名仆人的想法，壹笑置之，“後面的人要請過來嗎？”
　　胡桂揚搖頭，“不用，他們心事多，請過來之後還不得挨道菜檢查？吃不痛快。妳說什麽喜事？”
　　“呵呵，妳果然還是對這件事感興趣。”樊大堅賣起關子。
　　花小哥撕壹根雞翅膀，邊吃邊說：“誰家求親？比江南何家還有錢嗎？看上三六舅哪了？”
　　廚子老馬端進來壹壺酒，沒花小哥說得那麽不高興，臉上帶笑，“先喝家裏的酒，真人帶來的酒正在熱。”
　　酒倒滿，四人共飲，胡桂揚向花小哥道：“菜妳隨便吃，酒只能壹杯，不能再多。”
　　“管他幹嘛，他也不小了，喝酒就得喝個高興。”樊大堅心情好，覺得怎麽喝都不過分。
　　“三六舅怕我娘找他算賬，可我不怕，妳們敢倒，我就敢喝。連酒都喝不得，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花小哥豪氣陡生。
　　樊大堅卻挪開酒壺，放到袁茂手邊，“妳娘是女中豪傑，胡桂揚怕她，我也怕，妳還是喝壹杯吧。”
　　花小哥憤怒地瞪大雙眼，無言以對。
　　胡桂揚向袁茂道：“說吧，這裏沒有外人。”
　　袁茂這才笑道：“真有人托我倆保媒。”
　　“妳沒跟人家說，我已經定親了嗎？”
　　“說了，人家好說話，不當正室，甘願為小。”
　　花小哥的眼睛瞪得更大，嘴裏卻沒閑著，邊吃邊說：“還有這等好事？為什麽我遇不到啊。難道……三六舅真比我英俊嗎？”
　　“跟相貌無關，人家看中胡桂揚的品性。”樊大堅盯著胡桂揚，似乎也在尋找“品性”在哪。
　　胡桂揚喝酒吃菜，笑而不語。
　　樊大堅驚奇地說：“怎麽，妳不相信嗎？真不是開玩笑，至少妳得相信袁茂吧。”
　　“嗯，我信袁茂，所以等他往下說呢。”
　　袁茂笑笑，見胡桂揚真不在意花小哥聽到，說道：“是這樣，姑娘姓丁，原本是名宮女，剛剛蒙恩獲赦出宮，想尋個人家出嫁……”
　　花小哥又吃壹驚，“真正的宮女？她見過三六舅？指名要嫁他？真沒天理啊。”
　　“這麽多肉也堵不住妳的嘴？”樊大堅將壹盤雞肉推到花小哥面前，轉向胡桂揚道：“這名姓丁的宮女妳見過。”
　　“我就進過壹次宮，沒見過宮女，難道……”胡桂揚突然醒悟，“妳們說的宮女不是皇宮裏的人吧？”
　　“皇宮以外還有宮女？”花小哥的嘴閑不下來。
　　樊大堅笑著點頭，“瞧見沒？至少妳的三六舅比妳聰明，什麽事情壹點就透。”
　　胡桂揚放下筷子，向袁茂道：“公主讓妳們來的？”
　　“公主找東宮，東宮命令我倆來的。”
　　樊大堅補充道：“但這是好事，不用命令我倆也來啊。丁宮女年紀稍大些，二十四五吧……”
　　“跟三六舅正般配。”花小哥插口道。
　　“容貌沒得說，我沒見過，但是東宮的人都說此女在宮裏艷壓群芳，後妃們嫉妒，不敢讓她被陛下看到。”
　　“哇，那得美成什麽樣子？”花小哥眼睛亮了，吃得更起勁。
　　胡桂揚笑道：“這麽美的宮女，我可不敢娶，老道，妳收了吧，也好有人替妳持家。”
　　“我乃修道之人，從不破戒……頂多喝點酒、吃點肉，再說人家也不肯嫁啊，指名要進胡家，還不求名分，這樣的好事上哪找去？”
　　“我必須娶嗎？”胡桂揚只向袁茂問話。
　　袁茂猶豫壹會，點下頭，“最好是娶。但是不讓妳為難，丁宮女以進府，以丫環的名義服侍妳，等妳成親娶進何家小姐之後，再論她的身份。”
　　花小哥壹把奪過酒壺，給自己又倒壹杯，憤憤地說：“太不公平，好事都被三六舅舅趕上，就算回家挨罵挨打，我也要壹醉解千愁。”
　　沒人理他，胡桂揚覺得懷中的神玉似乎越來越熱，笑道：“公主終歸還是不肯相信我，東宮呢？”
　　袁茂道：“未必是不相信妳，只是……東廠在妳家修房設機關，靜待那個女人到來，東宮那邊也得做手準備。”
　　“還有女人要來？”花小哥的聲音裏滿是悲憤。
　　“喝妳的酒。”樊大堅稍稍探身，小聲道：“事情就是這樣，妳什麽都不用做，享受好處就是。”
　　“她肯定不會來我這裏。”胡桂揚淡淡地說，這句話他說過無數遍，就是沒人相信。
　　樊大堅道：“東廠早就去杭州打探明白，何家是有個小姐，早就死了，家中再無女兒，明年拿誰嫁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