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兩廠之爭

　　李歐緊緊握住胡桂揚的雙臂，像是在與他較勁，其實沒怎麽用力，小聲道：“我來京城有段時間了，壹直找不到機會來見妳。”
　　“她派妳來的？”胡桂揚也在假裝用力，很快發現李歐的功力並不弱於自己，他必須真用力才能與之抗衡。
　　“當然。”
　　“沒人懷疑到妳？”
　　李歐當年與何氏姐弟有過來往，學到壹些獨特的功法，還得到金丹資助，被視為何三塵的馬前卒。
　　“將近三年，我與何家沒有過任何接觸，壹直住在京城，誰會懷疑我？我與其他異人壹樣，痛恨何三塵奪走神力。”
　　“可妳帶話給我……”
　　胡桂揚糊塗了，繼續增加力量，全身骨節咯咯作響，對面的李歐也不示弱，寸步不讓，說話時變得咬牙切齒。
　　“這些話幾年前她就已經告訴我，妳這邊壹旦定親，我就該過來告訴妳，可是壹直沒機會……”
　　李歐突然大吼壹聲，向前邁出半步。
　　胡桂揚被迫後退，低哼壹聲，拼盡全力，將失去的半步硬奪回來。
　　“妳練的什麽功法？”胡桂揚也是咬牙切齒地說話。
　　“僬僥人的功法，何氏姐弟當初教給我的。妳的功力……來自神玉？”
　　“何氏姐弟對妳不錯啊，為什麽……沒人盯著妳？”胡桂揚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手臂微微顫抖，已經沒有多少功力可以使用。
　　“有……啊。”李歐也不輕松，面紅耳赤，吐字的時候尤顯艱辛，“半年前……他們……才對我完全失望，專盯……妳壹個。”
　　“認輸吧，比拳腳，我不如妳，比功力，妳……妳……不如我。”胡桂揚勸道。
　　“我三歲習拳、五歲練內功、七歲玩刀劍，任何壹項……都比妳強。”李刑天被激起競爭之心，非要在功力上壓過對手不可。
　　“妳不是……敗給我，是敗給……神玉。”胡桂揚懶得解釋玉佩的底細。
　　“妳並非神玉，只是……神玉的……渣滓。”
　　“嘿嘿。”
　　“哈哈。”
　　兩人很難再說話，卻都不願露怯，於是壹個笑，另壹個大笑。
　　笑了壹會，胡桂揚突然道：“神玉給妳。”
　　“妳終於認輸……”
　　李歐已是強弩之末，見對方服軟，立刻將雙手松開，待要後退，胡桂揚卻欺進壹步，壹拳擊中他的下巴。
　　李歐力已用盡，身形遠不如平時敏捷，眼睜睜瞧著拳頭打來，竟然來不及躲避，被壹拳打翻在地。
　　胡桂揚撲上來，騎在李歐身上，左手掐脖，右拳又要打，嘴裏道：“還是給蕭殺熊？”
　　原來這是壹句話，“神玉給妳還是給蕭殺熊？”
　　“我認輸。”李歐在拳頭打來之前說道，不像胡桂揚，他的認輸非常明確，沒有別的含義。
　　“真認輸，不打了？”胡桂揚還不放心。
　　“嗯，不打了。”
　　胡桂揚松開手，本想站起來，結果壹屁股坐在地上，喘息幾次，突然哈哈大笑。
　　李歐也坐起來，惱怒地說：“妳使詐。”
　　“我三歲撒謊、五歲偷竊、七歲設套，學的就是這個，樣樣都比妳強，當然要用上。”
　　李歐壹楞，“真的？三歲的時候妳才會說幾句話？”
　　“妳三歲的時候習拳，我就不能練嘴？”
　　“嘿，總之我認輸，但不服氣。”
　　“妳來這裏究竟是要奪玉還是帶話？”
　　“都要，對了，話還沒說完。”
　　“嗯？打了半天，妳竟然將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是妳……算了，她讓妳做好準備，該成親就成親，別胡思亂想，更不要自作主張。”
　　換成胡桂揚壹楞，“她以為自己是誰？我的親娘嗎？”
　　“我哪知道？”李歐費力地站起身，“行了，我再也不欠她什麽，從此壹刀兩斷，我會全力奪玉，妳要小心。”
　　“咦，妳明明已經認輸……”
　　“那是今晚，以後我會換個方式奪玉。”
　　“瞧，壹學就會，妳也使詐。”
　　李歐大笑，“妳說得對，下回我不跟妳比內力。我從哪出去？”
　　“妳從哪進來的？”
　　“飛檐走壁，現在飛不動了。”
　　“後門比較近，跟我來。”
　　後門在東跨院旁邊，裏面不僅插著門閂，還上了壹把鎖，胡桂揚撥弄兩下，嘆息道：“沒辦法，這是我家，但是不歸我管，我給妳找張梯子，還是翻墻出去吧。”
　　“那怎麽可以？我李刑……李歐好歹也是江湖名門之後，絕不做翻墻鉆洞的事情。”
　　“翻墻鉆洞與飛檐走壁有什麽區別？”
　　“區別大了，壹個是無路可走，壹個是處處皆路。”
　　“那妳等會吧，功力恢復之後就能飛檐走壁了。我不陪妳，要去睡覺了。後會有期。”
　　“好好保護神玉，我會再來取的。”
　　胡桂揚盯著李歐看了壹會，笑道：“就算妳自己不承認，我也要說：妳骨子裏其實是李刑天，可惜失去神力之後，妳的膽子變小，親手扼殺了那個有趣的家夥。”
　　夜色也遮不住李歐的怒容，“我膽子小？妳說我膽子小？”
　　胡桂揚不再理他，轉身回東跨院，院門沒閂，他進去之後關好，進屋躺下就睡，再不關心李歐的真實面目，也不在意會不會再有噪音。
　　胡桂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想起李歐帶來的話，越琢磨越是困惑，別人也就算了，何三姐兒竟然也讓他老實成親，難道何家小姐真是她本人？可這無異於自投羅網，完全不像她壹貫的行為方式。
　　“而且她已經進入胡家大門壹次，還要再進第二次？”胡桂揚起身穿衣穿鞋，只覺得全身酸痛，連動下手指都覺得困難，只得又倒下躺了壹會，第二次起床依然艱難，但他能忍受得住。
　　院子裏沒人，胡桂揚看壹眼公主的臥房，壹步壹挪地去往前院，在廚房裏找到老強、老馬，“給我弄點飯吃，涼的也行。”
　　老馬立刻動作，老強蹲在門口，小聲問：“老爺，妳說這算怎麽回事啊？”
　　“又怎麽了？”
　　“宅子裏住滿了官兵，不讓走，也不用我倆幹活兒，我們就在廚房裏過夜，受點苦沒什麽，可這是什麽意思？我們被囚禁了？”
　　“妳倆該幹嘛幹嘛。”胡桂揚坐在板凳上，接過壹碗米飯配鹹菜，往嘴裏撥拉。
　　“能走嗎？”老強小心地問。
　　“能，工錢照算，賞錢可就沒戲了。唉，西廠說事成之後給我五千兩銀子，該怎麽花呢？”
　　老強、老馬互視壹眼，同時道：“我們留下。”
　　老強笑道：“其實我聽明白了，官兵只是要借助咱們這裏布置陷阱，大概是要抓什麽人，與老爺無關，與我倆更沒關系。”
　　胡桂揚吃個半飽，放下碗筷，“這就對了，放寬心，就當官兵全是遊魂，妳們看不見他們，他們也看不見妳們。”
　　兩名仆人激靈靈打個冷戰，又有點打退堂鼓。
　　胡桂揚起身離開，剛出廚房，就看到李孜省從大門進來，壹臉嚴肅，像是懷著心事，兩名小道童跟在後面，輕手輕腳，不敢靠師父太近。
　　“呦，這不是李仙長嗎？抱歉，我胳膊痛得厲害，沒法給妳行禮。”剛剛還端碗吃飯的胡桂揚，這時真覺得胳膊擡不起來。
　　李孜省瞥了壹眼，壹聲不吱，直奔前院的臨時客廳，壹名校尉在裏面開門迎接。
　　“難道是我變遊魂了？”胡桂揚喃喃道，轉身要走，忽聽汪直叫道：“胡桂揚，給我進來，我聽妳的聲音了。”
　　胡桂揚跟在李孜省身後進廳，只見廳裏擠滿了人，正中擺著三張椅子，汪直、尚銘各坐壹張，中間空著，顯然是留給後到的客人。
　　李孜省也不客氣，向兩位廠公分別點頭，徑直入座。
　　西廠校尉居左，東廠校尉站右，胡桂揚知道自己沒資格坐椅子，也不願選隊伍，幹脆站在門中間，正對著宮中的三名權勢人物。
　　李孜省坐下之後壹擡頭就看見胡桂揚，目光立刻挪開，“讓兩位廠公久等了。”
　　三人都不想說客氣話，尚銘馬上道：“宮裏怎麽說？”
　　“宮裏說對手狡猾，不可小覷，此次抓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尚銘和汪直都是壹楞，同時道：“由誰抓捕？”
　　李孜省尚未回答，門口響起不合時宜的笑聲。
　　汪直還當胡桂揚是西廠的人，怒視道：“讓妳進屋是帶耳朵聽著，誰讓妳笑的？”
　　胡桂揚閉嘴，重重地點下頭，表示自己再也不笑。
　　李孜省的臉色因此又陰沈兩分，“宮中沒有明說，但我想這其中的意思是讓兩廠各自抓人，誰抓到誰立功，但是不要互相拆臺，誰拆臺誰有罪。”
　　汪直膽子更大壹些，開口道：“就這麽大點的地方，除了兩廠，還有東宮的人，這個……誰都施展不開啊，難免互相磕著碰著，而且總得有個人做主吧？”
　　尚銘馬上道：“做主的人當然是李仙長，他……”
　　沒想到，李孜省立刻搖頭，“抓人我不在行，等妳們成功之後，我負責問話，在這之前，我不幹涉這裏的事情。”
　　兩位廠公陷入沈默，彼此都不肯讓對方居於己上。
　　“讓東宮做主。”汪直提出壹個建議。
　　“那就是壹名侍女！”尚銘馬上拒絕。
　　“讓東宮再派個人來。”汪直道。
　　“不妥，東宮那邊早就說了，他們只是觀察，真抓人時不會動手，怎麽可能再派人來？何況東宮還有誰能比兩位廠公地位更高？”李孜省也表示反對。
　　“那就按宮中安排，兩廠各做各的，誰在背後下絆兒，誰是王八蛋。”汪直壹著急，又說出臟話。
　　尚銘搖頭，“真有磕絆，誰能說得清楚？還是兩家倒黴。”
　　“妳想怎樣？”汪直有些急躁。
　　“咱們將各自的計劃細說壹遍，請李仙長定奪，誰的計劃更有把握……”
　　汪直立刻道：“不成，連宮裏都知道何三塵狡猾，計劃要有，更重要的是隨機……胡桂揚，妳在幹嘛？”
　　胡桂揚壹直在撇嘴，這時上前壹步，笑道：“要不，讓我試試？”
　　“試什麽？”
　　“做主啊，正好這裏是我家，由我指揮東西兩廠，也算是名正言順吧。”
　　汪直呸了壹聲，尚銘冷笑不止，若非有外人在場，早就下令將胡桂揚亂棍打出去。
　　李孜省卻將目光轉向胡桂揚，盯瞧片刻，開口道：“妳肯抓捕何三塵？”
　　“誰來我抓誰，不問身份。”
　　李孜省左右各看壹眼，“或許，可以讓他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