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石遊擊（下）

　　冷場。冷得不能再冷。
　　十支米尼式的洋槍？
　　老天在上，妳沒看到柳宇他們背的是什麽！
　　二十桿後門槍啊！
　　所有人看著石遊擊的眼神都變了，變得憐憫甚至充滿了同情。
　　石遊擊對此渾然未覺，他還要趁熱打鐵：“讓妳們瞧瞧，這是什麽！這是李鎮臺親手頒發的委任狀，看到這關防沒有？”
　　委任狀被他甩得刷刷作響，誰都能看到那大紅大紅的官印：“妳們想吃皇糧的話，就把這小鬼免職！這樣的機會，可不會有第二次！”
　　“兩條路，給妳們選！壹個是康莊大路，另壹條就跟著這小鬼走到黑，等著讓馮軍門派兵把妳們剿平了吧！”
　　這才是他的殺手鐧。
　　在北圻這個地方，誰不知道馮子材的大名，誰不清楚李總兵的赫赫戰功。
　　這是天神壹般的人物。
　　委任狀都差壹點就甩到柳宇的臉上去了。
　　柳宇真被嚇到了。
　　確實確確實實地被嚇到了。
　　不是因為那封委任狀，而是曇花壹現般，他看到那位李總兵的大名。
　　晚清武官封賞極其泛濫，記名的提督、總兵不知道多少。
　　提督作為武官的最高軍銜，實缺不過十八個，記名提督卻有六千多人，總兵實缺七十八個，記名總兵二萬多人。
　　他原來也不會刻意去記這個名字，只是這位李總兵，確確實實在歷史上記上了他自己的印記。
　　今年是――西元壹八七八年。
　　他明白了石遊擊的來意。
　　倒吸壹口冷氣。
　　“提督銜記名總兵……”
　　他壹個字壹個字地念了出來：“潯州鎮副將李……”
　　他話還沒說完，那邊石遊擊搓著手說道：“妳們知道鎮臺大人的厲害了吧？給臉不要臉！呸！”
　　他壹口唾沫就吐到柳宇那原本潔靜的臉上，趾高氣揚地摘下自己的頂戴花翎，甩了甩拖在腦袋後面的鞭子：“我與鎮臺大人，都是昔日馮軍門力守鎮江時的舊部，還收拾不了妳這幫小兔崽子？”
　　“今天我就壹句話，這事，老子說了算！”
　　柳宇臉上多了壹口唾沫，卻沒有絲毫發怒的感覺，江凝雪隨手想幫他抹去，也被他阻止了，他只是沈穩地看著石遊擊：“妳說了不算！”
　　現在柳字營營眾氣勢弱了許多，雖然說大清兵，壹向不曾進入到海陽境內，可那是誰！
　　是大清朝的提督軍門、總兵鎮臺，是天上的人物啊，不知道有怎樣的權勢，隨便幾句話就能收拾了柳字營。
　　那邊柳浩豪已經被這場面嚇得不敢開口，他不知道局面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石遊擊陰森的眼神似乎都能把柳宇撕碎了：“給妳條活路！”
　　柳宇沒有回答，場面靜得可怕。
　　他在思索。
　　他的色眼瞅了關切著柳宇的江凝雪壹眼：“先讓這娘皮侍候本遊擊，然後立即整隊去高平！”
　　“我保妳們的皇糧軍餉，保妳們的榮華富貴！也保妳不死！！！”
　　他聲音剛停，那邊柳宇終於開口了：“欺人太甚！”
　　槍從背上解了下來，槍口對準了石遊擊，石遊擊先是壹呆，然後又狂笑起來：“卻原來是弄了桿後門槍，就敢在本官面前狂妄自大，哈哈哈！笑死我也！”
　　說著，石遊擊把自己上衣解開，露著胸膛罵道：“有本事！往這打！我看妳怎麽收場！馮軍門，李鎮臺……”
　　“呯！”
　　濃烈的硝煙味。
　　柳宇板動擊錘，上膛，按動板機，子彈打中石遊擊的右臂上。
　　石遊擊只覺得自己這只手仿佛就飛了，巨痛無比，整個人幾乎站立不住，頂戴花翎飛了出去，在那邊大叫道：“我是大清記名遊擊石……”
　　“呯！”
　　第壹發！
　　柳宇沒受剛才那壹槍的影響，仍舊是熟練地操作著斯賓塞卡賓射擊。
　　這壹回是右手了，剛好打在關節處，看石遊擊那傷勢，似乎是骨頭都被打碎了，他使盡全力想向柳宇撲來，發出壹聲狼嚎般的叫聲：“我是大清廣西提督馮子材部下！”
　　第二發！
　　柳宇搖搖頭，臉上那唾沫還沒被擦去，在這種情況下顯得格外帥氣。
　　炙熱的彈殼拋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柳宇的動作。
　　甚至連石遊擊帶來的兩個護衛，也被這殺氣所嚇住了，他們第壹時間就把雙手舉得高高地。
　　子彈上膛，板機，這壹回更不客氣，對準了石遊擊左大腿，壹槍命中，血花飛濺，整個人直接被倒在地。
　　第三發！
　　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柳宇和石遊擊兩個人。
　　“李鎮臺不會放過妳的！”
　　柳宇嘴角帶著微笑，退殼，感受著卡賓槍的後座力與火熱的感覺。
　　槍口冒出焰火，又是壹發足以致命的槍彈落在了關節處。
　　第四發！
　　石遊擊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遇到了這麽壹個殺星，他有些害怕：“我是從三品遊擊……”
　　他的話沒說完。
　　“嗯？”彈殼帶著優美的拋物線在地上蹦跳著，在場的男人都不自然動了壹下身子。
　　沒錯，柳宇這壹槍太狠了，他就是朝著那第五肢的。
　　那麽粗的手槍彈，在這個近的距離上打中第五肢，那是什麽感覺？
　　石遊擊有壹樣從地獄歸來的感覺，現在他說話也是吞吞吐吐了：“我是……大官，從三……品！”
　　第五發！
　　“我饒不了……妳們！絕饒不了……妳們！”雖然被打倒在地，甚至連下身都挨了柳宇壹槍，這石遊擊好歹是多年行伍，硬氣得很：“我是三品……遊擊大人！”
　　柳宇沒有和他多說壹句，扳動機錘，扣動板機，開火。
　　時間定格了。
　　這壹槍還是朝他下身轟去，只見他屁股處壹片血肉模糊。
　　第六發！
　　空氣裏彌漫著硝煙的味道，柳宇手壹按，壹發熾熱的彈殼從槍機裏蹦了出來。
　　子彈上膛。
　　接著，他聽到了石遊擊在地上那絕望的聲音：“饒命啊！饒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