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安身（下）

　　那邊鄧村雨就是來興師問罪的：“黃二，我鄧村雨可沒對不起妳們黑旗的地方，妳們要洋槍，要子彈，我都盡力盡心替妳們辦了，這壹回還特意說服細柳營這樣的強援來加入妳們黑旗，哼，看妳們怎麽對待我們的。”
　　他差不多就是張牙舞爪：“幾百個土匪悍然襲擊我們了，給我們造成了巨大的損害，可是黑旗軍哪去了？”
　　黃守忠聽得直搖頭，只不過鄧村雨也是個手段很多的東西，又與劉永福相熟，從他手裏流過了的軍火雖然每次不過兩三件，可總數加起來卻是相當可觀。
　　更何況現在還得了細柳營這樣的後援，他不得不首先把事情搞清楚：“鄧兄，這是黃某的不是了，只不過這細柳營是哪來的營頭？兄弟怎麽壹無所聞？”
　　鄧村雨當即回答道：“便是前次讓眷屬投奔妳們的海陽柳字營，現在柳小統領取昔年周亞夫屯兵細柳之掌故，特改稱細柳營。”
　　竟是柳字營這殺星，冷汗就從黃守忠的額頭冒了出來。
　　前段時間，壹群自稱海陽柳字營眷屬的老人小孩乘船來了山西城，還帶了些黑貨作為家用，黃守忠也給他們壹些照顧。
　　沒過多久，就有驚天動地的消息傳來了，這柳字營竟是打破海陽城，在整個海陽、廣安境內橫行霸道，最誇張的消息說他們連法國人的教堂都給燒了。
　　他原本以為只是流言，至少裏面有虛構的成份，流言都說柳字營擁後門快槍百桿，他更是壹笑而過，現在回想起來，那都是千真萬確的消息。
　　那些越南的殘兵敗將更是連膽都嚇破，相互看了兩眼，趕緊躲在黑旗軍營身後去。
　　居然是柳字營這殺星，人家連海陽總督都敢劫持，連法國人的教堂都照燒不誤，自己居然瞎了眼，去找他們的麻煩。
　　他把情況算是弄清楚了，可是那邊鄧村雨可是不依不饒：“這些土匪還敢冒充官軍來襲擊我們，妳們黑旗是怎麽搞的？這是那些土匪的供狀？”
　　黃守忠只覺得頭皮發炸，這哪是土匪，明明就官軍，拿這供狀有屁用？只是下壹刻他就明白，細柳營是向他們表示，他們不在乎程序如何，事實如何。
　　壹想到細柳營二話沒說，朝天開了壹槍示警，直接就排槍侍侯官軍，這樣剽悍的隊伍怎麽會在意別人的反應，他們只是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而已。
　　怎麽辦？壹想到統督黃佐炎的反應，再看到咄咄逼人的鄧村雨，他甚至無心考慮更深遠的問題，只能慶幸柳字營眷屬到山西的時候，他因為鄉親情誼，還是做了些人情，心底大定。
　　那邊鄧村雨更是把細柳營吹成了壹朵花：“細柳營投效黑旗，可是攜來連珠快槍數百桿，精利軍械無算，這是我鄧某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他們的，可是妳們黑旗就是這麽對待朋友的？”
　　“黃二，妳給妳說句實在話！不歡迎的話，細柳營轉身就走！”
　　他這話壹出，任是黃守忠在前營的威望再重，下面的黑旗軍也在紛紛小聲議論，有人大著膽子朝鄧村雨問道：“真有幾百桿後門快槍？”
　　“幾百桿後門快槍，人手壹支還多，後門短手銃也不少。”鄧村雨給細柳營打保票：“其它精利西洋軍械極多。”
　　憑借著裝備，細柳營在整個北越都可以橫著走，剛方那陣槍聲不但黃守忠聽得清清楚楚，每壹個黑旗軍都記在心底。
　　他們可沒有黃守忠那麽多考慮，那臉上欣喜的意思誰都看得出來：“真有幾百桿後門快槍？保不定我也不弄上壹桿。”
　　“便有這麽壹支強援也成啊！不愁多這幾百張嘴。”
　　“說得好，咱們前營可以他們多親近親近。”
　　那邊鄧村雨還在逼宮：“黃二，給個話吧？不行的話，我讓細柳營投別家去。”
　　黃守忠平時還是個能謀善斷的強人，可是沒有壹次比這壹次讓人難以決斷。
　　將柳字營拒之門外，這簡直是壹件不可能的事情，他有這個勇氣，黑旗軍也會把他給撕了。
　　細柳營有大量後門快槍和精利軍械看來不虛，這對黑旗軍可以說是壹大利好，可是當細柳營被容納入黑旗軍體系後，他這個黑旗軍的二號人物將如何自處？
　　細柳營人數雖少，可勝在器精械利，肯定要壓過自己的前營，何況更麻煩的問題在怎麽與越南官方協調關系。
　　這支隊伍可是攻破海陽劫持總督、腳踩三色旗火燒教堂的剽悍角色，已經把越南官方往死裏得罪，今天這壹輪排槍更是要讓黃佐炎恨到骨子裏，黑旗軍收容了他們，這些地頭蛇會怎麽看？
　　細柳營也不是吃素的，自己居然還動過強行吞並的念頭，現在想想，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難啊！
　　幾個軍官都聚在黃守忠的背後，壹個姓鄧的軍官開口道：“統領，還是做個決斷吧。”
　　他這麽壹催促，黃守忠壹狠心，壹咬牙，終於下了決心：“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既然來投效我們黑旗軍的，我前營決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他說出這句，不由笑了壹笑：“何況我前營壹支，原本也是出自黃旗軍，蒙黑旗軍諸位兄弟不棄，大夥兒同生共死，到現在創下黑旗軍這份基業，豈有拒絕細柳營的道理。”
　　說出這話，他輕松了些：“只是貴營來投，實在事關重大，我只是黑旗軍之壹份子，不能擅斷，非淵亭不能決斷！”
　　淵亭就是劉永福的號：“淵亭現在在外領兵征伐李揚材，我即刻派人前去通知，請他立作決斷……在那之前，我劃出防區，請細柳營上下暫時安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