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鑄幣

　　連錦城的壓力驟然增大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誰叫他雖然是客座身份，可是待遇甚至連身為外國顧問的傑肯都要高出壹截，何況他還在鄧村雨那邊多領壹份工資。
　　因此在傑肯拿著自已的樣品炫耀壹番過，連錦城就帶著學徒進了實驗室折騰了壹整天，第三天，柳宇已經得到了好消息：“硫酸已成功制取，請管帶檢閱成果。”
　　硫酸可以說是工業之母，在這個時代，壹切工業都離不開這壹驅動力，想知道壹個國家的戰爭潛力，知道他有多少硫酸就清楚了。
　　為此柳宇興高采烈地往化學試驗室裏跑，還沒進門，就聽連錦城在裏面說道：“阿門，妳們要記住，不能把水倒入硫酸，而是必須把硫酸倒入水中，還有，關於硫酸的作業必須在燒杯中進行。”
　　推開門，可以聞到刺鼻的化學藥品味，連錦城穿著壹件白大褂，手上戴了壹副厚厚的石棉手套，舉著壹個燒杯，正在緩緩朝硫酸倒入水中。
　　在他身帝側立的是壹群細柳營的學徒，他們拿著鉛筆把連錦城所談的要點壹壹記錄下來，眼裏還帶著敬仰的目光。
　　看到柳宇進來，連錦城沒有放下燒杯，只是朝點下頭：“親愛的柳管帶，不負妳的所托，我已經奉您的命令將硫酸制取出來了。”
　　柳宇也站在學徒中觀察這次試驗，好壹會，連錦城終於完成了試驗：“妳瞧！非常好的硫酸。”
　　柳宇仿佛覺得自己回到了中學年代，他觀察了好壹會才確認：“確實是硫酸，純度相當不錯。”
　　連錦城取下了石棉手套：“我對得起妳的工資，這還是稀硫酸，再給我時間，到時候我可以給妳制取高純度的濃硫酸。”
　　稀硫酸和濃硫酸還有相當大的差距，柳宇對此很滿意：“我需要很多硫酸。”
　　那邊連錦城又多說了壹句：“具體的制煉方法，我已經傳授給學徒們了，壹點都不藏私，也不會敲榨您，他們很快就會獨立操作了。”
　　連錦城使用的制取方法是非常古老的“煉石膽取精華法”，即幹餾石膽（膽礬）而獲得硫酸：“我把化學方程式給您寫出來！”
　　柳宇現在急需硫酸：“非常好！”
　　連錦城用隨身攜帶的鋼筆在紙上寫了壹個簡要的方程式，這個方程式是：
　　CuSO4?5H2O====CuSO4＋5H2O
　　CuSO4！！！！CuO＋SO3↑
　　SO3＋H2O！！！！H2SO4
　　寫完之後，他又特別說了壹句：“我還有壹種制取硫酸的方法，那就是硝石和綠礬壹起蒸餾，所得氣體可以溶於水得硫酸。”
　　柳宇的化學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他只能說道：“非常好！我壹定重賞。”
　　事實上，連錦城提出的兩種方法，都不適合工業化大生產，只適合實驗室提取，現代工業制硫酸多采取S！O2！SO2的方法，但是柳宇真給他糊弄過去。
　　“那就太感激您了！”
　　連錦城解下了白大袿，他裏面還是穿著祭袍，帶著十字架，算是細柳營中的壹個另類，他不冷不淡地說了句：“您是想制服硝化甘油吧。”
　　“沒錯！”
　　在這個時代，硝化甘油是威力最大的壹種炸藥，有了濃硫酸，就可以和脂肪壹起制取甘油，而通過進壹步處理則可以制取硝化甘油。
　　現在細柳營使用的是黑火藥，作為已經千年歷史的黑火藥到了這個時代已經顯露出他的最大不足，那就是威力不夠。細柳營的試驗室裏，已經可以制取最優配方的粒化黑火藥，這也是黑火藥威力的壹個極限，但是即使是這種火藥，威力仍然嚴重不足。
　　舉壹個例子，根據柳宇知道的例子，八路軍曾用黑火藥去制造反步兵雷，那麽這種地雷的威力往往只能把對方炸成輕傷。
　　八路軍用黑火藥來制造手榴彈，則有著壹個經典的形容：“壹炸兩半”，並不具備太多的殺傷力。他以前曾在壹個軍事論壇上看到過壹個估計，說是要達到現代手榴彈的威力，則黑火藥的裝藥量要達到兩公斤以上，所以柳宇必須提前布好局。
　　這種炸藥的威力，即使拿到二十壹世紀去都是相當可怕的，雖然由於天生的特質，並不能拿來作武器的裝藥，但是使用硝化甘油來實施爆破，應當是可行的主意。
　　要知道，中法戰爭當中，無論是黑旗軍還是清軍，其攻城能力弱得可怕，絕對優勢的黑旗軍和清軍在宣光圍住了壹個營的法軍，攻城數十日，始終不下，如果有硝化甘油這種高爆炸藥，那至少在攻城上就便利許多。
　　但是連錦城提供了另壹種建議：“那太危險了！實在是太危險，不過我可以在這方面提供壹些協助。”
　　硝化甘油極不穩定，只要發生劇烈碰撞，那就發生極其強烈的爆炸，不穩定和爆炸威力極強這兩點加起來，那簡直是奪人性命的大殺器。
　　在這個時代，因為硝化甘油這種礦山炸藥爆炸而引發的事故可以說是不計其數，往往有整條船被炸得粉碎，整塊礦山的工人死於非難，直到現在諾貝爾還在實驗室改進他的硝化甘油，只是實驗中被炸得幾乎是家破人亡，還沒有取得最後的進展。
　　柳宇倒是知道諾貝爾最後試驗的步驟，那將是相對很安全的炸藥，只是他也不多說：“還是太感謝您的協助，連先生。”
　　連錦城臉上卻浮現出壹絲笑意：“我可以提供另外壹條道路，壹條相對安全的道路，而且它可以用來裝藥。”
　　柳宇可是迫切需要壹種大威力的火藥，何況連錦城還特意提出，這種火藥可以用來裝藥，這是硝化甘油的極大缺陷。
　　硝化甘油太不穩定，太容易爆炸，所以雖然有著威力巨大的優勢，可是在軍事史上，沒有人將其作為壹種武器裝藥來使用，無論是步槍還是火炮，使用的火藥仍然是傳統的黑火藥。
　　幾百公斤黑火藥的威力，未必比得上幾公斤硝化甘油，但是連綿城提出的是另壹個大威力火藥：“我現在替您制取出硫酸，很快可以得到高濃度的硝酸，接著可以繼續進化，獲得高濃烈的硝酸……”
　　柳宇脫口而出：“硝化棉！”
　　他倒是後悔，自己的化學忘得太多，以致於把這種威力遠強於黑火藥的大威力火藥給忘記了，當初自己在文革版的十萬個為什麽可是看到過這種棉花炸藥的。
　　連錦城非常得意：“這是壹名專業人士的建議，不是某些二流人物所能替代的。沒錯，實際只需要硝酸和棉花就可以了，但是最好是濃硝酸和濃硫酸的混合溶液。”
　　“最好要脫脂棉。”柳宇還是能想起些東西來：“這東西我們能搞。”
　　硝化棉這種炸藥，可以說是介於黑火藥與硝化甘油之樣，他比黑火藥的威力要強上許多，可安全性卻遠勝於硝化甘油。
　　以他的眼光來觀察，硝化棉實際還是不夠穩定，只要足夠幹燥和高溫就會發生爆炸，而只要有足夠的水份，則是用雷管也無法引爆，其威力也有所欠缺，所以到了現代，純粹的硝化棉就很快從軍用炸藥中被剔除出來。
　　真正的正道還是象黃色炸藥和TNT炸藥，象TNT這玩意不但威力大，穩定得用火去燒都不會爆炸，壹定要用雷管引爆，當年紅軍長征到了瀘定橋，守軍為了炸橋，特意把手榴彈扔到火裏去燒，結果根本沒炸，蘇德戰場上的戰例更誇張，蘇軍為了取暖，幹脆把德軍的炸彈拆開，取出TNT當柴火燒。
　　但是在現在這個情況，硝化棉確實是自己最好的選擇，他知道黑旗軍是使用黑火藥引爆伏擊的好手段，前次那個前營的鄧哨長好幾次吹噓了他們利用黑火藥在敵軍必經地段埋下幾百斤黑火藥將許多敵軍炸得粉身碎骨的戰例，可如果換上硝化棉，那會什麽樣的場景。
　　更關健的是，濃硝酸和濃硫酸自己將可以在自己的實驗室制取，而棉花的進口是根本不受限制，無論是大威力的地雷還是手榴彈，似乎都可以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只是他還算清醒，知道現在還有壹個最大的問題，那便是產量。
　　硝化棉的生產並不取決於棉花，而是取決於濃硝酸和濃硫酸的制取，歸根到底，實際還是濃硫酸的生產。
　　現在連錦城所談的這壹切，壹切都決於濃硫酸的產量，而現在連錦城只能搞出稀硫酸：“錦城，我給妳全力支持，要錢還是要人，我都全力支持。”
　　連錦城這壹回沒針對傑肯上校開火：“沒問題，我壹定不會讓您失望。”
　　事實上他所懂的也就是這些而已，現在既然把老底都掏出來了，便壹定要獲得最大利益：“濃硫酸的制取，壹定在壹周之內完成，不過我有個條件。”
　　柳宇還是想到那個關健性的問題，象這樣的實驗室制取，規模太小，產量極其有限，而作為工業之母，濃硫酸將在他的布局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既然產量上不去，那就要在時間上只爭朝夕，連錦城早壹天研究出來，柳宇便多壹天的產量：“有條件說吧，我壹定滿足您。”
　　連錦城這回笑得象個女人，他擡頭說道：“不是我，是他。”
　　“親愛的柳管帶，還記得我這個同宗嗎？”柳大買辦這壹回可就落魄多了，不過還算是西裝革履：“這回我是有了難處，非得請您幫我壹個大忙不可。”
　　對於這個法國東方匯理銀行在海防的買辦，柳宇印象很深，這家夥和鄧村雨壹個德性，是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什麽都可以出賣的人，只是比起在海陽相遇，他確實有些衰老：“柳大買辦，您怎麽了？前次在海陽還多虧了您，我壹定幫忙。”
　　壹聽到柳宇的稱呼，柳宇就長嘆了壹口氣：“哎，真難啊！這件事情說起來和您有關，我現在已經不是東方匯理銀行的買辦了，只是壹個普通商人，來找您混口碗吃。”
　　“前次海防替我購置貨物的事？”
　　對於柳大買辦的唯利是圖，柳宇可是有很深的印象，為了金錢他能不顧法國人的禁令，和鄧村雨聯起手來向自己大事銷售軍火，不過恐怕也把法國人得罪了不少。果不其然，柳大買辦摘下紳士帽：“我被他免掉了職務，以後叫我柳清便是。”
　　空氣還是壹股化學藥品的味道，柳宇覺得在這裏不是待客之道：“來！到我的迎賓閣，我叫廚房弄幾個好菜，給妳壓壓驚。”
　　象這樣唯利是圖的小人，柳宇還真需要幾個，否則連法國人在海防壹卡，他便是拿著錢也買不到軍火：“柳大買辦放心，我們細柳營是不會虧待朋友的。”
　　柳大買辦這壹次被東方匯理銀行免去職務的原因，實際並不局限於他替細柳營采辦軍火這壹項，更多的是內部分贓不均，法國人鬥法，華員受罪，他柳大買辦便是第壹號替罪羊。
　　不但買辦的肥缺丟了，還退賠了不少平日撈來的款子，柳大買辦這是壹肚子的委屈、火氣：“我已經不是東方匯理銀行的買辦了，不必稱這個名字。”
　　柳宇握著他的手說道：“那又有什麽關系，妳不是東方匯理銀行的買辦，可還是我們細柳營的大買辦啊。咱們細柳營既然有了山西這塊地盤，便壹定不讓朋友吃虧！我能端碗吃肉，便不讓朋友們喝湯。”
　　柳大買辦這人平時不怎麽動感情，現在也是壹喜：“此話當真！那可是多謝了，不過柳清這壹回可是有大事要請管帶幫忙。”
　　實際買辦這個職務，只有洋行才有設置，以後改稱為“華人經理”，象細柳營搞出這麽壹個買辦來，那簡直是不侖不類，不過柳大買辦更留戀的是這個職位上的無限風光，那時候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法國人以後，他簡直就是海防的第壹號大人物。
　　現在沒了買辦的職位，雖然只損失了幾千兩財產，可是威風就大如前了，簡直就是壹只鬥敗的公雞，所以他才決心到山西博上壹把。
　　柳宇看了穿著傳教士袍的連錦城壹眼，心道：“得！連錦城這是設了套子，讓我往裏跳，罷了！不看在硫酸的份上，也要看在朋友的份上，幫壹把是壹把，不能對不起朋友。”
　　他大聲說道：“何必這麽客氣，大家朋友壹場，這不是見外嗎！妳有話便說，除了女人之外，我柳宇什麽都可以幫朋友的，是不是想弄些洋槍，我庫房裏還有些斯賓塞，要錢也沒問題。”
　　“不不不！”柳大買辦卻是滴水不漏：“這事不難！”
　　連錦城在旁邊幫腔道：“柳大買辦是想設個作坊。”
　　“作坊？”柳宇這下呆了下：“作坊？”
　　“小作坊，小作坊，小本生意。”柳大買辦始終滴水不漏：“就是點養家糊口的小買辦，只是非得您幫忙不可。”
　　柳宇沒明白過來，看到柳大買辦滿臉堆笑，卻不肯說上壹句實話，他也只能猜謎。
　　無論是什麽作坊，柳宇都是歡迎極其，就是後世各地拒之門外的重汙染企業，柳宇也敢於敞開大門放進來，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不能打勝法國人，壹切都是紙上談兵。
　　資本的積累都是罪惡，我死後將入地獄，自打穿越開始，柳宇便有這樣的認識，只是柳大買辦給他布的謎局實在不好猜。
　　他突然靈機壹動，指著柳大買辦說道：“妳這家夥，想弄制錢作坊吧？”
　　他壹下子就明白過來了，柳大買辦真是個唯利是圖的家夥，這種生意都敢去做。
　　只是制錢確實是有利可圖的事情，在越南這個地方，無論是鑄銅錢，或者是白鉛錢，都是有著足以讓人上斷頭臺的利潤。
　　特別是白鉛錢，別看幣值低，是典型的劣幣，可是這其中的利潤讓越南皇室壹再重申，只有皇家才能擁有鑄造白鉛錢的，平時價值極低的白鉛，搖身變成通行的貨幣。
　　即便是官方鑄幣，也有著豐厚的利潤，嗣德二十三年（1870年），戶部上奏稱鑄六十文的白鉛大錢，重四錢，每百銅與白鉛可鑄三千枚，凈賺壹百八十六緡，利潤高達百分之五十六。
　　象柳大買辦這樣的私鑄，那肯定是減少份量，多用低值的白銅，少用銅，再加上私鑄的成本更低，回報肯定高得驚人：“行啊！妳這個就是不爽直，我保妳周全！”
　　山西便是整個越南最重要的兩個鑄錢地之地，這裏還允許普通民眾拿白鉛去官錢場鑄錢，鑄錢資源最是豐富，現在柳宇很歡迎能開拓財源，那邊柳大買辦興高采烈：“此話當真？”
　　旁邊連錦城則在幫腔：“我們柳管帶壹諾千金，豈會坑妳。”
　　“就在我們老營開鑄錢作坊，有我們細柳營保護，絕無閃失。”柳宇決心放水養魚：“交通、材料都很方便。”
　　柳大買辦卻搖頭道：“妳們老營這好倒是好，可是太顯眼了，惹來了法國人註意，麻煩就大了。”
　　“怕什麽！”柳宇給柳大買辦打氣：“我這裏有壹營步兵，足以保護妳的”
　　“可我的皮阿斯特、印度支那銅幣要從河南過啊，太顯眼了，容易出問題。”
　　皮阿斯特？印度支那銅幣？似乎有點不對。
　　柳宇眼珠子壹轉：“妳挖自己老東家墻腳，夠狠，可我喜歡，是個男人！”
　　柳大買辦的話就被他套出來了：“他不仁，我不義！咱們好合夥做上這筆買賣，保證都賺足了錢。”
　　沒幾下，柳宇便明白這其中的來龍去脈了，原來法國人為了控制越南，特意成立了東方匯理銀行，總部設在巴黎。
　　這家銀行以後呼風喚雨，在遠東掠奪了無數財富，但這個時候還只是壹間規模不大的殖民地銀行，開設於1875年，註冊資本僅為八百萬法郎，年利潤不足四十萬法郎。憑借中法戰爭的勝利，這家銀行才壹路侵入中國，很長時間壟斷了雲南經濟，分行遍布全中國，變成了上億法郎註冊資本的壟斷機構。
　　正因為實力有限，這家銀行僅僅是在開業時才發生過壹生丁的小額銅幣，作為銀幣開業的象征，但是到了今年，也就是1879年，這家銀行突然來了個大躍進，決心大量發行貨幣。
　　根據柳大買辦的描述，這些銀幣有1皮阿斯特銀幣，還有面值稍小的銀輔幣，50分、20分和10分等面額的銀幣，及當百分之壹、百分之二阿斯特的銅幣。
　　所有這些貨幣，都只在交趾支那，即法國占領下的南部越南殖民地使用，還特意用法文標註了“法蘭西屬交趾支那”！柳大買辦就借機堅決地挖資本主義墻腳：“再過壹個月就要發行了，動作得快啊！”
　　“為什麽？”
　　“都是些劣幣，劣得不能再劣的劣幣啊！那麽小的小銅錢，五十個就能換壹個鷹洋，多大的利潤啊！鑄出來，肯定有十數倍的利潤啊！”
　　柳宇卻笑了：“我倒覺得，有種鑄幣，利潤更勝壹籌。”
　　“哪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