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三章 第壹回合：調虎離山

　　與此同時，閻應元正在巡視陳官屯的防禦工事。
　　這次與閻應元搭檔的就不再是馮厚敦和陳明遇。
　　大沽口之戰結束之後沒有多久，馮厚敦和陳明遇就被調回國子監任教，事實證明，馮厚敦和陳明遇還是教書育人更加適合。
　　只有閻應元仍留在大沽口帶兵。
　　閻應元就是天生為了軍事而生。
　　北伐之前，閻應元被調回南京。
　　這次閻應元又被崇禎委以重任，副將叫解元才。
　　解元才也是士子營的士子之壹，山西朔州人氏，少有的北方士子之壹。
　　“皕亨兄，守陳官屯怕是使不上什麽計謀了吧。”解元才壹邊跟在閻應元身後巡視陳官屯的防禦工事，壹邊說道，“陳官屯畢竟不是山陽城，也不是大沽口，沒有那麽多的軍械供皕亨兄妳使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說的便是此間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閻應元哂然壹笑，說道，“誰說我們沒米？”
　　“呃，啊？”解元才楞了壹下，隨即瞪大眼睛說，“不知皕亨兄在此間又能想出何等高招？小弟謹在此拭目以待。”
　　閻應元卻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
　　解元才試探性的問道：“皕亨兄欲炸運河之冰層乎？”
　　“炸運河冰層肯定不行。”閻應元擺擺手說，“正所謂事不過三，此前我們已經連著通過炸冰層讓建奴吃了兩次大虧，建奴絕無可能第三次上當。”
　　“不是炸冰，那是火攻？”解元才道，“可也不行啊，咱們收集的麥稭數量並不多，用來點燃篝火照明是綽有余裕，但若是用來火攻則遠遠不夠。”
　　說到這壹頓，又接著問：“總不能用火藥來實施火攻吧？”
　　“火藥珍貴，豈能浪費。”閻應元笑道，“麥稭也要省著用。”
　　“不是火攻，那是什麽？”解元才這下真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閻應元笑道：“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曰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天底下殺敵的手段不知凡幾，豈止火攻、冰攻數策而已？”
　　“願聞其詳。”解元才長揖到地。
　　“到時自知。”閻應元笑而不答。
　　閻應元不說，解元才也是無可奈何。
　　總不能直接扒開閻應元的腦袋壹探究竟吧。
　　再環顧四周，解元才發現明軍正在對運河東岸的那五十多座銃臺進行改造，具體就是拆除西側也就是面向著運河那壹側的護墻。
　　但是運河西岸的銃臺並未進行改造。
　　此外民夫正往運河西岸搬運生石灰。
　　這些生石灰卻是從建奴手中繳獲的。
　　……
　　次日，也就是1月26日。
　　壹隊百余人的民夫正從馬棚口據點向著甜水井據點轉運給養。
　　從大沽口到陳官屯大約壹百五十裏，明軍修建了十壹座據點，除了陳官屯這座大型據點之外，中間還有壹座中型據點，駐紮了壹個步兵營。
　　這個中型據點就是甜水井據點，馬棚口據點則位於甜水井據點東邊十五裏。
　　明軍轉運軍需的方式就是這種螞蟻搬家的方式，就是動用大量的民夫以及騾馬在兩個據點之間來回輸送。
　　建奴沒來襲擾時，就壹直轉運，壹直轉運……
　　建奴壹旦來襲擾，民夫騾馬就趕緊撤退到據點。
　　每個據點的明軍數量雖然不多，但是加上民夫也有五六百人，但是這種方式究竟能不能扛住建奴的襲擾，還有待實戰考驗。
　　然後今天，實戰考驗終於降臨在了馬棚口據點。
　　壹隊百余人的民夫駕馭著騾馬大車離開馬棚口據點走到壹半，據點內的瞭望塔上突然間就響起了軍號，這是示警的警戒號。
　　聽到號聲，民夫便趕緊往回撤。
　　片刻之後，北邊的地平線上就出現了壹支騎兵。
　　保守估計，殺過來的建奴騎兵也至少有上千騎。
　　建奴騎兵來得很快，但是好在民夫走得也不慢，因為這裏的道路條件非常好，而且地勢平坦，因此得以趕在建奴騎兵到達之前撤回到據點。
　　片刻之後，建奴騎兵殺到了馬棚口據點的外圍。
　　然而等著建奴的卻是壹排排槍，瞬間撂倒數騎。
　　建奴騎兵見狀便趕緊分成兩股，從據點兩側迂回過去。
　　結果馬棚口據點內又響起炮聲，卻是裏邊的虎蹲炮次第開火。
　　密集如暴雨般的鉛子傾瀉而下，當即又有數騎建奴騎兵翻身落馬。
　　叠遭打擊之下，建奴騎兵趕緊遠離馬棚口據點，再不敢迫得太近。
　　但是建奴騎兵也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守在五百步開外遠遠的監視。
　　據點內的明軍和民夫卻也不急，只是守住據點，靜等著建奴撤兵。
　　……
　　來自八旗蒙古的戰報很快就呈送到洪承疇跟前。
　　“部堂大人。”孟學禮沈聲說道，“分兵出擊的八旗蒙古已經陸續有戰報傳回來，不過都不是什麽好消息，總共萬余八旗蒙古，分11路出擊，竟無壹路騎兵搶到明軍輜重，奪取沿途的明軍營壘更是癡心妄想。”
　　“竟有此事？”洪承疇臉色微沈。
　　侯方域的眉頭也是擰成壹個疙瘩。
　　洪承疇和侯方域兩人其實很清楚，要想在平原上截斷明軍的糧道很難，但是會難到這個程度卻讓他們有些始料未及。
　　萬余八旗蒙古分為11路大舉出擊。
　　竟然連壹粒糧食都沒搶到？屬實有些誇張。
　　孟學禮接著說道：“遍布在明軍糧道之上的營壘顯然是經過精心計算的，每兩座營壘之間的距離約為十五裏，所以轉運糧草的民夫只需要跑七裏路就能逃回營壘內，但是營壘中的瞭望哨卻可以借助望遠鏡看到二十裏外，換言之，我大清兵距離明軍營壘還有二十裏之遙時就會驚動明軍瞭望哨，哨卒就能及時向民夫示警，民夫就能及時撤回營壘內。”
　　“竟然如此狡猾！”耿繼茂恨聲說道，“這下，想要搶奪明軍糧草卻是難了。”
　　孟學禮點點頭說：“除非肯投入重兵不惜代價的發起猛攻，奪得壹兩座營壘，否則怕是很難搶到明軍的糧草。”
　　“不行，強攻這些小型營壘沒有意義。”洪承疇斷然說道，“能搶到的糧草有限不說，付出的代價卻超乎想象，我們大清兵耗不起。”
　　“要打，就打陳官屯這樣的大型營壘。”
　　頓了頓，又說道：“不僅營壘裏囤積的糧草多，而且拿下陳官屯大營之後，還能壹勞永逸徹底切斷明軍糧道。”
　　耿仲明當即說道：“那咱就趕緊動手吧。”
　　“此事不能著急。”洪承疇壹擺手說道，“還是讓那11路八旗蒙古繼續對明軍糧道之上的小型營壘發動襲擾，或許能把陳官屯大營內的明軍調走亦未可知，真要如此，奪取陳官屯大營時就會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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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水井、馬棚口等11座據點均遭建奴騎兵襲擾，所幸民夫馬隊皆及時撤入就近據點之內，因而軍需給養並未造成損失。”解元才黑著臉道，“但是建奴騎兵仍在各據點附近窺探遊走，建奴囂張至此，不如由小弟率壹旅步兵驅逐之？”
　　“這不過是建奴的調虎離山計。”閻應元哂然說道，“不必理會。”
　　解元才皺眉說道：“皕亨兄，建奴騎兵若遷延不走，軍需的轉運就停止了。”
　　“此事不必擔心，建奴騎兵堅持不了幾天。”閻應元壹擺手說道，“不出三天，建奴騎兵發現無機可趁，就必然退兵而走。”
　　事實證明，閻應元的判斷是對的。
　　不多不少，正好三天，建奴騎兵就撤退了。
　　建奴壹走，躲在據點內的民夫就再次出動，猶如螞蟻搬家似的、片刻不停的向著陳官屯方向轉運軍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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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說，陳官屯的明軍沒派出壹兵壹卒？”
　　洪承疇對閻應元終於有了壹個初步的印象，不得不說，這家夥是真沈得住氣，萬余八旗蒙古對甜水井、馬棚口等明軍營壘襲擾了三日，閻應元竟沒有派出哪怕壹兵壹卒，他對沿途的明軍營壘是真有信心哪。
　　耿繼茂道：“八旗蒙古沒有對沿途的明軍營壘構成實質性威脅，陳官屯大營以及大沽口大營的明軍自然不會在意，所以說啊，就應該打下壹兩座營壘示威，到時再看陳官屯的明軍還能否如現在般沈得住氣？”
　　洪承疇沒有理會耿繼茂這個嘴炮。
　　尚可喜道：“洪部堂，明軍主力調集了近千門紅衣大炮，正日夜轟擊朝陽門，皇父攝政王雖然什麽話都沒有說，但是他的內心肯定也是盼著我們能夠早日切斷明軍糧道，畢竟這樣耗下去對大清並非好事。”
　　尚可喜的分量就非耿繼茂能比。
　　“侯參軍。”洪承疇問侯方域，“妳的意思呢？”
　　侯方域道：“洪部堂已有定計，何必多此壹問。”
　　洪承疇當即下了決心，沈聲道：“也罷，既然這些表面文章迷惑不了閻應元，那就只能手底下見真章，傳我將令，即刻發兵陳官屯！”
　　壹聲令下，靜海縣城內的清軍便立刻動了起來。
　　號角聲中，10萬八旗漢軍以及4萬練營次第開出城外。
　　在城外排好隊列之後，便立刻向著陳官屯猛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