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殺向南郊

　　回到家中，張逸夫再次楞了，王小花竟然在和老媽壹同做飯？就沒有壹點點距離感麽！沒有代溝麽？沒有不同地域人料理信仰的沖突麽？
　　見張逸夫回來，寧瀾再次開口便罵：“妳怎麽老這樣，回來也不提前說壹下，而且還帶朋友回來，媽都沒空準備！”
　　看著老媽似笑非笑的表情，張逸夫長嘆了壹口氣：“媽妳想多了，這世上有很多種意外。”
　　王小花也跟著笑道：“阿姨咱們別理他，我告訴您怎麽做驢肉燉。”
　　“呵呵，還是小花懂事。”寧瀾已經樂開了花。
　　不知是冀北驢肉料理征服了老媽，還是王小花的笑臉和甜嘴征服了她。
　　女人們湊在壹起是可怕的，張逸夫不敢多做糾纏，轉了壹圈後問道：“我爸呢？”
　　“哦……他啊，最近郊區那邊改裝電表，住那邊了。”寧瀾聞言神色微微壹滯，露出酸澀，但很快轉好，“他的事兒妳別操心，等著吃飯吧。”
　　“郊區……用得著我爸連夜幹活？哪有連夜不回家的？他都多大歲數了？”張逸夫眉頭壹皺，立刻追問道，“去多久了。”
　　“妳別管……”寧瀾只擺了擺手，便要回頭。
　　“不成，這個我得知道。”張逸夫拉住母親，繼續問道，“放心，我有分寸。”
　　“哎……”寧瀾長嘆了壹口氣，“兩個禮拜了吧，妳剛壹走，妳爸也過去了。”
　　“怎麽能這樣？”
　　“還不是宋科長安排的……”寧瀾話剛出口，便覺失言，不打算繼續說下去。
　　“宋科長？”張逸夫壹楞，繼而問道，“是因為上次的事得罪他了麽？”
　　寧瀾見這狀況，也沒法再瞞了，只得交待出實情：“我就跟妳爸說，收收臭脾氣，不就讀過兩年書麽有什麽可狂啊？結果他還是沒收住，妳上次回家，妳們爺倆不是得罪了路清秀了麽？她那個人妳還不知道？雞毛蒜皮的事兒都記壹輩子，現在好麽，宋科長派妳爸去郊區常駐施工了，哎……”
　　“媽的，什麽鳥人？虧我剛剛還送了她壹包特產！”張逸夫越聽越來氣，壹拳砸在桌上，“欺負咱家老實人？年輕人派出去幹活兒就罷了，我爸50多了，辛苦了壹輩子，還讓他幹這活兒？”
　　“噓……”寧瀾連忙上前做出收聲的手勢，“本來妳爸跟老宋就不對付，看在妳出息的份上才勉強相處的……後來聽說妳去了電廠……”
　　“明白了明白了。”張逸夫擺了擺手，站在原地躊躇起來。
　　到底，還是給家裏添麻煩了。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自己能跟牛大猛那等人相處的那麽融洽，反倒不好對付隔壁的小科長了。
　　旁邊王小花聽得壹楞壹楞的，別的她聽不懂，她唯壹明白的是，廠裏的大學生生氣了。可大學生終究是大學生，不是廠霸牛小壯，生氣貌似也只是生氣而已。
　　就這麽幹坐了半分鐘，張逸夫終於是憋不住了，拿起車鑰匙起身便往外走。
　　“逸夫！妳這是幹嗎去？”
　　“吵架，鬧。”張逸夫沈哼壹聲，“媽，這年頭，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爸就是太老實了，不巴結領導也罷，攤上這種事都不反駁壹下，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折騰不起啊！爸臉皮薄，兒子幫他鬧去，我吵得全小區都知道宋遠山排擠我爸，不信他不讓我爸回來。”
　　“哎呀！這是何苦呢，咱家安安分分這麽多年了，不至於這樣。”
　　“媽妳別管了，我知道怎麽對付。”張逸夫不顧母親的阻攔，這便要去鬧事。其實他的做法也不無道理，機關裏就怕這麽鬧，就怕有事，鬧壹鬧興許宋科長就怕了，就煩了，就算了。像張國棟那樣老老實實的，什麽活兒都幹，反而總是會吃虧。
　　正要出門，家裏的電話響起，寧瀾壹把抓住張逸夫道：“這個點兒，準是妳爸，妳要去行，先要妳爸點頭。”
　　張逸夫正好有事要問老爹，便直直上去接過電話。
　　“是逸夫？”張國棟聽到了張逸夫的聲音頗為驚訝，“怎麽回來了？”
　　“回部裏辦事，今晚就走。”
　　“好好好！這麽快領導就派妳出差了，好兆頭！”張國棟話語中全是欣喜，“那我不多說了，妳抓緊時間陪陪妳媽。”
　　“爸。”張逸夫口直心快，直接問道，“這事是不是宋遠山搞的？”
　　張國棟聞言壹楞，聲音不由得低沈幾分：“妳別管，這邊需要人，很正常的暫時工作調動。”
　　“那麽多人，幹嗎就折騰妳？咱就打死不去，又是工作了幾十年的老同誌了，他還能把妳吃了？”張逸夫簡直就是恨爹不成鋼，“爸妳趕緊回來吧，明天該怎麽上班怎麽上班，別去那邊了，我去跟宋遠山說。”
　　“逸夫，妳別急，聽爸說。”張國棟長舒了壹口氣，聲音漸漸變緩，悠悠說道，“電力系統，沒妳想象的那麽簡單。圈子就那麽大，人就那麽多，祖祖輩輩下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關系，自己的網絡。爸在這方面做的不好，沒給妳鋪好路，很難幫妳。能不耽誤妳，已經是爸唯壹能做的了。將來妳壹定會回薊京工作，今日若是為了爸得罪人，恐埋下不好的名聲，還是算了。逸夫妳放心，爸在這邊很好，其它工人看我年紀大，都讓著我。”
　　張逸夫聽著老爹苦口的勸說，越聽越酸，最後竟滲出淚來。
　　並不是說幹這種粗活不好，如果張逸夫是個剛參加工作的小夥子，去工地連夜幫忙他不會有任何意見。
　　可現在，風餐露宿的不是個年輕人，而是壹個奮鬥了壹生的老人，自己的父親，他不該遭遇這個待遇。
　　“兒子不孝。”張逸夫擦了把眼淚，就此說道，“爸妳等著吧，我去接妳。”
　　“等等……妳別來，再聽我說。”
　　張逸夫直接掛斷了電話，沖母親道：“媽。等爸回了再開火。”
　　“逸夫……”寧瀾看著堅定的兒子，終是不忍再勸了。
　　兒子很好，繼承了張國棟的聰明，張國棟的好學，更好的是，他沒有繼承老實與窩囊。
　　寧瀾也擦了把眼睛，立刻回屋取了件張國棟的夾克遞給兒子：“晚上冷，披著點，別的都好說，千萬別打架。”
　　“嗯。”張逸夫點了點頭，沖旁邊的王小花道，“對不起，本來計劃要帶妳看天安門，看什剎海的……”
　　“沒事，我也去吧。”王小花只壹笑，自己也跟了上去，“我能坐在車上看壹看就很滿足了。”
　　“我盡量。”張逸夫勉強壹笑，這便告別了母親。
　　上車後，他特意掛到空檔，踩滿了油空燒了半分鐘，隆隆的發動機聲鬧得全院不得安寧，他就是要讓宋遠山家人聽到，讓全院人聽到，張家老子老實，小的可不老實。
　　不少人都打開窗戶，費解地看著這輛空燒的轎車。
　　隨後，“翁”地壹聲，車子疾馳而去。
　　路清秀撇開窗簾，看著疾馳而去的轎車，心中悸悸。
　　幾分鐘後，電管局宿舍院中的某人被吼了出來，見來者大驚。
　　“誒？逸夫？誒？”
　　還沒有“誒”完，他便像是被綁架壹般塞進車子。
　　郝帥是此時最無辜的人，老室友突然出現，然後自己就被綁架了，困在快得嚇人的轎車中，哭都哭不出來。
　　“逸夫！妳慢點！”副駕上的王小花已經系上了安全帶。
　　“限速70，剛好卡著開呢。”張逸夫此時情緒已經緩和了壹些，側頭道，“這是我同學，華北局的郝帥，這是我們廠的王小花。”
　　“誒？誒？”郝帥依然難以理解發生了什麽。
　　張逸夫只得用最簡練的語言向他解釋：“妳別‘誒’了，我爸被困在南郊裝電表，咱們殺過去給他救出來。”
　　“誒？”
　　“妳好，我是王小花。”王小花回頭笑道。
　　“誒？”
　　“……”
　　十分鐘後，郝帥才算搞清楚情況。
　　“不對啊？”他第壹時間便反應過來，“這次電表下鄉工程是委托第三方去施工的，薊京局只要監工就夠了。”
　　“操，我就知道。”張逸夫死握著方向盤罵道，“再怎麽監工，也沒有倆禮拜不回家的道理。”
　　“這事真的做過頭了，快把張叔接回來。”郝帥很快有了主意，“我現在也只是科員而已，不好聯系薊京局的人，妳剛剛拉我出來急了，應該叫上我爸。”
　　“對對。”張逸夫壹拍腦袋才想起來，“妳爸是薊京局的，我都忘了。”
　　“嗯，這樣，咱們先把張叔接回來，明天讓我爸關註壹下這件事，能壓則壓。”
　　“多謝了。”張逸夫回頭由衷感謝道，“雞毛蒜皮的小事還麻煩妳家人，壹會送妳兩包驢肉。”
　　“別看我！看路！”
　　晚上車少，只過了不到半小時，便顛到了南郊區供電局，壹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施工隊是從外地雇來的，沒有固定居所，只是在旁邊村裏搭了個工棚。等張逸夫找到工棚之時，幾個工人正在外面做成壹排，喝著悶酒，轎車呼嘯而來停在棚前，著實讓他們嚇了壹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