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得寸進尺

　　吃過了包子，剛好趕上最後壹趟渡船。因為河寬二十余裏，對岸的渡口還在下遊百余裏處，需要沿河行駛壹段時間，所以這艘渡船頗大，可以容納百十人不成問題，此時船上已經掛起燈籠，燈火映照在粼粼河水上，別是壹番風景。
　　胡良先壹步上船去了，剩下李玄都和小丫頭壹邊說話，壹邊不緊不慢地朝渡船走去，就在快要登船的時候，李玄都忽然按住小丫頭的肩膀，小丫頭壹驚，擡頭看到三個賊眉鼠眼的漢子正不懷好意地盯著她，目光中的齷齪意味讓人作嘔。
　　小丫頭皺起眉頭，怒目相視。
　　幾名猥瑣漢子渾不在意，為首的那個精瘦漢子更是做出壹個極為隱晦的下流動作。
　　雖說小丫頭現在還是個名副其實的“太平公主”，但是看到這個動作之後，還是被氣得胸口高低起伏，只是她從小被約束慣了，就算現在已經踏足禦氣境，第壹反應也不是去教訓這些人，而是兀自生悶氣。
　　李玄都見到這壹幕，故意不說話，看看她打算如何應對。
　　畢竟她不可能永遠都被李玄都庇護在羽翼之下，終有壹日，她要獨自行走江湖，與其日後行走江湖時栽跟頭，倒不如讓她從現在就學著如何自立。
　　李玄都故意向後退出幾步。
　　可恰恰就是這壹步，落在這幾個漢子的眼中，那便成了膽小怕事。也許因為發現小姑娘身旁的年輕男子竟是個軟柿子，原本還有幾分顧忌的精瘦漢子頓時變得肆無忌憚起來，對身旁的兩個同夥用了壹個眼色之後，竟是朝著兩人圍了上來。
　　周淑寧有些驚慌地回頭看了眼李玄都。
　　可李玄都只是背負雙手，壹動不動。
　　現在他就站在周淑寧的身後，周淑寧在心底裏也必然清楚，如果真有危險，他是會出手相救的，可如果在這種情形下，她都不敢出手，待到以後他不在她的身後時，她又當如何自處？
　　周淑寧見李玄都無動於衷，又回過頭去，看到那猥瑣漢子竟是伸出手來，欲行不軌。
　　她壹咬牙，體內氣機猛然運轉，然後下意識地用出李玄都教給她的璇璣指。
　　這漢子顯然沒有想到這個小丫頭竟然還敢反抗，而且還身懷璇璣指這等武學，不防之下，被壹指點中胸口，怪叫壹聲，便向後倒去。
　　他的兩個同伴被嚇了壹跳，趕忙去扶，結果發現小姑娘的指力不深，只是岔了口氣，並無大礙。
　　扶起那精瘦漢子之後，三人惱羞成怒，再度圍上來，便要給這個小丫頭壹點顏色看看。
　　小丫頭攝於三人的威勢，向後倒退幾步，剛好撞在李玄都的身上。
　　漢子止住腳步，眼神陰沈晦暗，臉上倒是笑瞇瞇，雙臂環胸道：“餵餵，出手傷人，這可就不講究了啊。”
　　壹直未曾說話的李玄都終於開口道：“在下李白月，這是家妹李妮，家妹頑劣，沖撞了閣下，是我們不對，在下代家妹給各位賠不是了。”
　　世間有句俗語，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還有句俗語，得寸進尺。
　　李玄都越是退讓，這些人便越是囂張，得了壹寸還要三尺，其中壹個齙牙漢子哈哈笑道：“沖撞了我們兄弟，壹句賠不是就算完了？”
　　李玄都問道：“我已經道歉了，妳們還要怎樣？”
　　這漢子笑瞇瞇道：“道歉？如果道歉有用，還要官府做什麽？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裏，妳要不跪下來從我的褲襠底下鉆過去，或是拿出壹百兩銀子，這個事情就不算完。”
　　李玄都的臉上頓時露出恰到其分的“敢怒不敢言”神情。
　　為首的漢子擺了擺手，頗有些江湖大佬示意門下弟子不要輕舉妄動的氣派，“談錢就俗了，咱們兄弟行走江湖，不差銀錢，再者說了，我們兄弟幾人向來與人為善，今日便不與妳壹般見識，不過既然妳說了要賠不是，我也不為難妳，妳讓開，我要讓妳妹子親口給我賠個不是。”
　　他刻意咬重了壹個“口”字，臉上的笑意也愈發猥瑣不堪。
　　李玄都臉上的笑意微冷，“要讓我妹子親口賠個不是？”
　　在他身旁的壹個漢子怪笑著說道：“對，這妳妹子雖說年紀不大，但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之後，估摸著比起江南秦淮的花魁也差不遠了，是不是啊，兄弟們？”
　　說話間，這漢子便再次伸出手掌。
　　結果啪的壹聲，他的臉上出現了壹個鮮紅的巴掌印，卻是小丫頭憤然出手，雖說這壹記玉鼎掌變形得厲害，已經看不出幾分形似神似，但還是把這漢子打了個踉蹌，吐出壹口血水之後，還混雜著幾顆牙齒。
　　這讓那個精瘦漢子嚇了壹跳，臉色凝重幾分，不過還談不上畏懼。這小丫頭看起來有幾分本事不假，可功夫學得不到家，他們剛才不過是大意了，若正經動起手來，只要稍稍賣個破綻，這小丫頭就會上當。
　　正當漢子打算正經出手試試這小丫頭斤兩的時候，李玄都右手捏了個道家法指。
　　然後三個漢子同時壹頭栽倒在地，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啃泥，幾個漢子下意識地想要爬起來，結果又是壹個跟頭，就好像踩在冰面上，怎麽也站不穩當。
　　周淑寧回頭望向李玄都，眼神發亮，“哥哥？”
　　李玄都微笑道：“這是跌打咒，江湖術士用來防身的小把戲，沒什麽大用，就是讓人摔跟頭而已。如果妳想學，我可以教妳。”
　　周淑寧重重點頭。
　　李玄都又是壹彈指，幾個壹直在跌跟頭的漢子驟然凝滯不動。
　　李玄都解釋道：“這是定身法，和隔空打穴有些類似，算不得高明。”
　　周淑寧由衷贊嘆道：“真厲害。”
　　李玄都不再去管那三個家夥，牽著周淑寧朝渡船走去，同時也不忘贊許道：“今天表現還算不錯，最起碼敢於出手了，以後若是再遇到這類人，不要心慈手軟。”
　　小丫頭輕輕嗯了壹聲。
　　三個不知道惹到了哪路神仙的漢子保持著狗啃泥姿勢，高高撅著屁股，壹動不能動。
　　不多時後，有幾個過路人看出幾分不對勁來，卻沒有好心地解救這幾個倒黴家夥，而是把他們身上的錢物搜刮壹空，溜之大吉。
　　只剩下三個可憐家夥，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