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六章 得來全不費工夫

　　“慈航普渡劍典”名為劍訣，實則與“太陰十三劍”壹般，是為正反兩面。
　　“太陰十三劍”修煉到極致之後，可以孕育心魔，“慈航普渡劍典”修煉到極致之後，佛光壹照，劍光壹掃，境界不如自己的對手便要當場跪地悔悟，正應了“普渡”二字，也就是佛門所說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種悔悟的時間可長達幾十年。實則是以佛光將對手的本我徹底壓制束縛，然後再塑造壹個對立的“心魔”，與“太陰十三劍”不同的是，“太陰十三劍”的心魔為惡，佛門塑造的“心魔”為善，只是兩者殊途同歸，都是將人變成另外壹個人罷了。如今佛門雕零，已經無人修成。如果白繡裳踏足長生境，修成“慈航普渡劍典”的最後壹卷“我字卷”，便能有如此神通。
　　“慈航普渡劍典”的四卷分別是“劍字卷”、“心字卷”、“無字卷”、“我字卷”，其中“我字卷”最為高深，“無字卷”次之，“心字卷”再次之，“劍字卷”最次。此四卷循序漸進，如同打牢地基再起高樓，所以“慈航普渡劍典”是為玄門正道之法，而非旁門左道之法。
　　“心字卷”作為“劍字卷”的進階，“無字卷”的基礎，其關鍵就在於壹個“心”字，此心不僅僅是己心，也是他心，所以白繡裳才要通過心腹弟子蘇雲媗用“劍字卷”與李玄都交換“坐忘禪功”，由此學得“他心痛”。
　　李玄都運用“心在卷”隱匿形跡，不是真正消失不見，而是影響對手，使其“騎驢找驢”，分明就在眼前，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以為異，以此達到隱匿行蹤氣息的效果。
　　方才上官莞的註意力都集中在宮官的身上，李玄都以有心算無心，又是先天克制上官莞，那麽壹舉偷襲得手便也在情理之中了。換成其他任何壹個天人造化境的高手，都萬無可能如此輕松，這也正應了《左傳》中“君以此興，必以此亡”的話語，上官莞因為李玄都而得以躋身天人造化境，那麽敗亡在李玄都手中也是必然之事。
　　這是李玄都第二次擒住上官莞，可他還是不打算殺上官莞，不是憐香惜玉，而是他要從上官莞的口中詢問出陰陽宗的機密。
　　宮官輕笑著來到被捆得結結實實的上官莞的身後，從後面攬住了她的纖腰，在她耳邊吐氣如蘭道：“上官姐姐，若是不想吃苦頭，還是早些招了罷。”
　　上官莞望著李玄都，冷冷道：“栽在妳們兩人的手裏，我無話可說。”
　　宮官輕笑壹聲，雙手上移，輕輕壹握，上官莞的臉色驟然通紅，怒道：“宮丫頭，妳要幹什麽？”
　　此時李玄都已經轉過頭去，望向河面上的壹輪水中月。
　　宮官道：“姐姐可是個大美人，妳說我要做什麽？對了，東城中有好些妓院，如果上官姐姐被剝光了衣服，丟在那些妓院的門口，妳說會發生什麽呢？死是肯定不會死的，可是以後上官姐姐也沒臉以地師傳人自居了，更沒臉在江湖上行走，只能隱居避世，老死山林。”
　　上官莞羞惱交加，可無奈此時動彈不得，只能無能怒喝道：“妳敢！”
　　宮官道：“上官姐姐覺得我不敢，那我們不妨打壹個賭，就賭我敢不敢，反正地師和聖君也撕破臉了，大不了我躲回西京去，再不出來就是。”
　　說話時，宮官的左手已經去扯上官莞的衣領，右手則去抓她的腰帶，上官莞大驚失色，心知宮官素有“小妖女”之名，未必做不出這等事情，不敢再嘴硬下去，趕忙說道：“妳放開我，我說就是。”
　　宮官重新攬住上官莞的腰肢，道：“這才對嘛，只要上官姐姐老實回話，我怎麽舍得把上官姐姐送給那些爛人？就算要送，也是送給紫府，正妻是做不成了，妾也夠嗆，就做個通房丫鬟吧，只能睡在地上的那種。”
　　上官莞心中大恨，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也不敢頂撞宮官，只能默然不語。
　　李玄都轉過頭來，輕咳壹聲，“不要鬧了。”
　　宮官道：“我說正經的呢。”
　　李玄都不理會宮官，望向上官莞，正色道：“上官姑娘，妳應該知道唐家堡下方的白帝陵吧？”
　　雖然互為敵手，但上官莞對於李玄都的為人還是有幾分信心，最起碼要比宮官這個小妖女強上太多，見他並無輕佻之狀，知道自己的名節算是保下了，畢竟她不是牝女宗之人，而是被地師當作半個女兒養大的，以地師的齊王之尊，她可以算是半個郡主了，就算是在陰陽宗中長大，也難免受到儒家禮教的影響，自然看重自己的名節。此時聽到李玄都問話，她生怕宮官再出什麽幺蛾子，點頭道：“知道。”
　　李玄都問道：“地師究竟要做什麽？”
　　上官莞皺了下眉頭，似乎覺得李玄都這個問題有些多余，說道：“做什麽？自然是壹統江湖，繼而推翻大魏，成就帝業，天下合歸壹統。不僅僅是地師，宋政、淡臺雲、李道虛、秦清，不也是這麽想的嗎？”
　　李玄都盯著上官莞，確定她不是故意拖延之後，不由嘆了口氣，“我是問地師在白帝陵中都做了些什麽？”
　　上官莞看了李玄都壹眼，似乎是在指責他故意不把話說明白，然後說道：“自然是復原古皂閣宗留下來的‘八部眾’，妳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李玄都又嘆了口氣，問道：“妳們進行到了何種地步？”
　　上官莞回答道：“這些由皂閣宗的人負責，我不清楚，清平先生也做過弟子，應該知道師父的安排布置是沒必要向弟子完全交代清楚的。”
　　李玄都點了點頭，表示認可這個說法，轉而問道：“白帝陵還與什麽地方相連？”
　　上官莞回憶了片刻，回答道：“妳是說那座地下陵園吧，那裏總共連接了四個地方，除了白帝陵之外，我只去過另外三個中的壹個，那裏是古時巫教的遺跡，裏面原本有許多巫教神靈的雕像，後來被師父毀去重建，成為師父匯聚香神力凝聚身外化身的關鍵所在。不過在攻打大真人府的時候，師父有壹個化身被毀了，雕像也坍塌了壹座。”
　　李玄都已經開始凝聚身外護身，自然聽明白了。身外化身必然要有寄托之物，這是大天師的法門，李玄都也是如此做的，可地師卻是用神道香火願力來凝聚身外化身，所以不需要要寄托之物，恐怕這也是地師創建青陽教的用意所在。
　　李玄都有些惋惜，白帝陵已經徹底坍塌，因為地氣反噬的緣故，更是發生了許多難以預料的變化，再想找到深藏地下的巫教遺跡是千難萬難了，自然也無法毀去地師的身外化身，想來這便是上官莞敢於直言的原因所在。
　　李玄都繼續問道：“我進入白帝陵的時候，裏面的人已經撤走了，妳們撤到了哪裏？”
　　對於李玄都來說，把握陰陽宗的行蹤是個相當關鍵的問題，這不僅僅關乎到玄都紫府，也關乎到玉虛鬥劍。
　　上官莞回答道：“此事由大明官王天笑負責，其余人各司其職，魏臻負責留在中原的那部分，鐘梧負責留在西域的這部分，我是例外，師父對我的要求就是穩固境界，提升修為。”
　　“妳似乎沒有聽從地師的吩咐，不但沒有躲起來穩固境界，反而三番兩次來找我的麻煩。”李玄都望著上官莞說道。
　　上官莞低下頭去，默不作聲。
　　李玄都問道：“妳們在樓蘭城有什麽布置？”
　　上官莞猶豫了。
　　不過她剛壹猶豫，宮官的手上便動作起來，又要去扯她的腰帶，上官莞實在是怕了宮官，立刻說道：“為了完善‘八部眾’的計劃，師父和藏老人壹共設置了八個大養屍地，小養屍地無數。在八個大養屍地中，我只知道五個，北邙山的長生宮是壹處，‘鬼國洞天’是壹處，蜀州唐家堡的白帝陵是壹處，大雪山行宮是壹處，古樓蘭的地下遺跡是壹處。”
　　李玄都聽得很仔細，立刻發現上官莞說的是古樓蘭而非樓蘭城，如今的樓蘭城正是在古樓蘭的遺跡基礎上重建而成，難道說地面上的古樓蘭遺跡僅僅是整個古樓蘭的壹部分，還有壹部分深藏在地下？
　　念及此處，李玄都立刻問道：“在古樓蘭的地下遺跡中有什麽？”
　　上官莞的回答十分簡單明了，“有‘帝釋天’。”
　　李玄都心中暗驚。
　　八部者，壹天，二龍，三夜叉，四乾達婆，五阿修羅，六迦樓羅，七緊那羅，八摩呼羅迦。以天部居首，天即是天神，而帝釋天則是天神之首領，放在“八部眾”中，“帝釋天”即是古皂閣宗整個“八部眾”計劃的盡頭，以人力造就長生地仙。
　　李玄都緩緩問道：“進展如何？”
　　上官莞道：“還未成功。”
　　李玄都最後問道：“古樓蘭的地下遺跡位於何處？”
　　上官莞搖頭道：“我剛到西域不久，還未去過，只有大明官王天笑和二明官鐘梧知道。”
　　李玄都暫時無法辨別上官莞話語的真假，只能再次以“逍遙六虛劫”徹底封住上官莞的丹田，同時為了防備那種可以抵禦化解“逍遙六虛劫”的古怪法門，李玄都又以劍氣封住上官莞的幾處關鍵竅穴。
　　宮官很配合地給上官莞披上壹件大披風，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並用兜帽遮住臉龐，笑道：“上官姐姐，要暫時委屈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