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卷 不可說 第十二章 師菩提

　　石猴懷著壹種看到電影穿幫鏡頭的喜悅心情，上前壹步施禮道：“老神仙，弟子稽首了。”
　　這樵夫不慌不忙，丟了斧子，慢悠悠下了枯木，轉身答禮道：“錯認了錯認了，我怎敢當‘神仙’二字？”
　　“妳不是神仙，如何說出神仙的話來？”石猴壹板壹眼背著臺詞，心道妳可莫要臨場變戲，否則我不知該怎麽演了。
　　樵夫呵呵壹笑道：“甚麽神仙話？”石猴道：“只聽妳這歌便是不俗，非是神仙哪裏有這般見識？”
　　樵夫笑道：“實不瞞妳說，這詞曲乃是壹個神仙教的，我有何德何能，只能學唱幾句而已。”
　　石猴道：“既是神仙教的，想必先生知道那神仙住處，不知可否告知，我卻好拜訪去也，妳也憑空得了許多福分。”
　　樵夫不易察覺地露出笑意，喜道：“那山叫做靈臺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洞中名作須菩提祖師。妳緣溪向上走，向南行七八裏遠近，即是他家。”
　　石猴內心欣喜，果然與那書中壹般模樣，便道：“老兄，妳便同我去去。若還得了好處，決不忘妳指引之恩。”
　　樵夫忙擺手拒絕，道：“妳也甚不通變，我與妳去了，卻不誤了我的生意？我要斫柴，妳自去，自去。”
　　石猴卻已認定這樵夫乃是神仙喬裝，便起了捉弄之心：“砍柴怎有做神仙好，同去同去，妳我今後同門，那是多大造化。”
　　樵夫壹臉苦笑，連連推阻：“人各有誌，強求不得了。”
　　石猴強忍笑，施了壹禮道：“既如此，那我便壹人前去了。”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石猴別了樵夫，沿著溪水向日而行，雖是崇山峻嶺之間，但此處正是谷底，石猴走了壹會，不知不覺群山已盡在腳下，不由得嘖嘖稱奇。到得峰頂，只見果然有壹座洞府，偌大壹座平臺上，千年松，萬年柏，枝節蒼勁，如虬龍飛天。壹座石橋橫跨深澗，石橋邊奇花布錦，林中熙熙攘攘，卻是玄猿白鹿把深藏。
　　石猴過的橋來，崖頭立壹石碑，三丈高八尺寬，上有壹行十個大字，正是“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石猴見洞門緊閉，上前便敲。不壹時，洞門開處，裏面走出壹個仙童，高叫道：“甚麽人在此搔擾？”石猴道：“仙童，弟子為訪道學仙而來，不敢搔擾。”仙童笑道：“我家師傅說有個求道的來了，想必就是妳了？”石猴道：“可不正是我。”他此際心中激動萬分，自己尋訪年余，吃了許多苦頭，終於來到此地，想想自己即將學成神功，石猴壹顆心怦怦亂跳。
　　好不容易按捺下來，石猴進了洞門，這仙童自門房取出壹套服飾，石猴穿在身上，如量身定做壹般，頗為合體，石猴整衣端肅，行過壹層層深閣瓊樓，壹進進珠宮貝闕，直至瑤臺之下。
　　擡眼望去，石猴心中壹驚，這上面端坐之人，自己仿佛在哪裏見過！
　　高臺之上端坐那人，峨冠高聳，長髯飄飄，目若朗星，鶴發玉顏，身著淡黃色道袍，足穿壹雙金絲皂靴，左臂處斜倚著壹柄雪白拂塵。神情靜淡，又有說不出的威嚴。
　　石猴自然知道，這便是自己的授業恩師——須菩提祖師了。他趨前兩步，倒身便拜：“祖師再上，弟子誌心朝禮，誌心朝禮！”
　　這壹句亦是《西遊記》中的臺詞，石猴照搬照用，絲毫不覺臉紅。
　　只聽那祖師道：“妳從何處來，我知，妳往何處去，我也知。”他雙目微閉，但伏在地上的石猴能清晰感覺到祖師正在盯著他，這種感覺極為強烈，仿佛壹眼便看到自己的內心。
　　石猴暗暗道，不信妳能看出我的真身！
　　祖師又道：“求仙學道，無非爭個仙班裏的名頭，妳，可有姓名？”
　　石猴暗喜，果然來了，於是忙道：“無名無姓，無名無姓呢。”
　　“妳乃是天生地長壹猢猻，便教妳姓孫吧。”祖師道：“我門中有十二字，乃是廣大智慧、真如性海、穎悟圓覺，排到妳正當第十輩，妳法名‘悟空’，如何？”
　　石猴歡喜躍起，“好啊，悟空，悟空，從此便叫孫悟空。多謝祖師賜名，多謝祖師！”
　　祖師微微笑道：“悟空悟空，悟到後來，終究是空，其中深意妳自會得知。”
　　石猴心道，無非想我入了那色不色，空不空的佛門罷了，做夢！
　　祖師又道：“如意，妳帶悟空下去，教他些禮貌事宜。”
　　從左邊廂站出壹名道童，看模樣只十三四歲，朝祖師施禮壹諾，便引石猴下去。
　　悟空暗暗思忖，‘如’字排在第六，我卻是第十，難不成這個也該稱呼祖師？如意引石猴行至壹處回廊，似是知道悟空心中所想，轉身笑語盈盈道：“妳只喚我如意師兄便好，這門中除了祖師，都是師兄弟稱呼。”
　　悟空連聲稱是，如意教悟空在壹處鬥室住下，裏面日常所用之物壹應俱全，又教他出門來，指引他每日擔水、掃院、摘果、起竈等等，悟空皆應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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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荏苒，悟空在三星洞中轉眼過去兩月，每日只是劈柴擔水，打掃庭院，形如壹個打雜的小廝。別說得窺仙道，便連壹點皮毛也未曾沾得。
　　時日壹長，悟空心中不免煩悶，他自知這是祖師在熬他的性子，回想起《西遊記》，悟空整整在這裏熬了七年，才得了壹篇口訣。而且，這篇口訣是真是假還未可知。
　　七年啊，想起西遊世界的雲海仙山，悟空不禁為之神往，這七年時光自己怎麽熬得過去呢？可是，為什麽祖師要熬煉我七年，他如此大的本領，無論在釋教還是闡教，都必是頂尖人物，居然肯浪費這許多時光在我身上，此事尤其可疑。
　　悟空回想《西遊記》中學藝的細節：悟空做了六七年的雜事，而後窺破啞謎，三更時分來到祖師房中得了長生妙道的口訣，又三年後，方傳了個七十二變的絕招，還贈送了筋鬥雲。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書中明晃晃寫道：
　　祖師道：“既如此，上前來，傳與妳口訣。”遂附耳低言，不知說了些甚麽妙法。這猴王也是壹竅通時百竅通，當時習了口訣，自修自煉，將七十二般變化，都學成了。
　　顯然學成這個無往不利的神通只花費了悟空壹會的時間，而重點，自然在於祖師傳給悟空的口訣，這就說明，憑借悟空當時的天資與身體條件，這七十二變是無需練習的，只需會了口訣自然功成。
　　悟空想通了這壹節，又開始繼續分析。若想修成七十二變，單純有口訣還是不行，否則，祖師便沒有必要在三年前傳給悟空長生妙道的口訣了，以此推斷，這篇長生妙道的口訣極有可能是改變體質、入仙門的基礎！而且，至少要修習三年方能達到學習七十二變與筋鬥雲的條件。
　　既然如此，之前的七年顯然便是荒廢了，從須菩提祖師對悟空的態度來看，收他為徒教他本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那麽，這七年到底在等待什麽呢？
　　悟空仔細回顧《西遊記》，猴王在祖師壹次開講大道時歡喜雀躍手舞足蹈，這才被祖師發現，單獨為他開了小竈。難道，這七年中，祖師壹直在等待悟空開悟？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得通，如果悟性不夠，那長生妙道決或許傳了也是無用罷。
　　想通了這壹節，悟空心中陰霾頓時散了大半，看來，是該找個機會好好表現壹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