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八三章 光陰逆

　　陰陽看了看五神猿，略有些黯然道：“僅能到天聖巔峰而已。”
　　悟空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心中略有些失望。天聖巔峰，在這天地中已是難以企及的存在了，恐怕玄女和泥犁菩薩都達不到。但是，悟空卻覺得，造化神猿不能齊頭並進，仍是壹件遺憾的事情。
　　或許，五行神猿只是為這天地而生的吧。而陰陽呢，陰陽所說的陰陽之境，又在哪裏呢？
　　悟空想了想，有些忐忑問道：“那……我呢？”
　　陰陽哈哈壹笑：“妳？”
　　“怎麽？有什麽好笑？”悟空道。
　　“我連混沌之境都到不了，豈能看透妳？”陰陽道。
　　悟空聽的壹頭霧水，但陰陽顯然不願多說，他壹揮手，劃出七個圈子來，對悟空和五行神猿道：“坐下了，三十六根千丈玉，真是天賜我等。”
　　這七個圈子畫在三十六根千丈玉中間，有壹個畫在地上，又有六個懸在半空，奇怪的是，這七個圈子之間的距離壹模壹樣，絕無壹絲差別。
　　七神猿不必詢問，便知道哪個圈子是自己應該坐上的，最上面的那個，自然是悟空的了。
　　陰陽神猿坐在地上那圈子內，其余五神猿也都已坐好，悟空突然想起壹件事來，便問陰陽道：“此次閉關，要多久？”
　　陰陽不假思索道：“不過二三百年。”
　　悟空道：“我還有壹件事要做，等我片刻。”說完，悟空自懷中將玄女給他的蟠桃和混天幡、沌黃旗取了出來，丟給陰陽神猿，道：“蟠桃造化，亦可修煉壹時，那兩件法寶，妳應認得吧。”
　　陰陽見了混天幡和沌黃旗，目光中露出迷離之色，他摩挲許久，終於目光變得清明，然後心意壹動，將這兩件法寶收了。
　　悟空道：“如何？”
　　陰陽道：“大有裨益。”
　　悟空又有些納悶，怎麽說出這麽句話來，不說“很好”，卻說“大有裨益”？對什麽大有裨益？
　　陰陽又拿起裝滿蟠桃的袋子來，打開袋口，深深嗅了壹口，道：“所幸數量極多，不然，還真無甚大用處。”
　　想想也是，五行神猿都已是聖人修為，想要更進壹步，豈是幾顆尋常的蟠桃就能做到的？
　　悟空擺擺手，出了洞府，他心裏的那件大事，自然是要去西天靈山看龍女。壹閉關便是二三百年，悟空心中存了這個念頭，怎能心無旁騖？
　　龍女，論地位修為都只平平，但她在悟空心中卻有著特殊的位置，她是唯壹壹個能夠喚起悟空前世——龍樹菩薩——記憶的人。因此，悟空潛意識地認為，龍女壹定是自己覺醒的重要人物。
　　到了靈山，悟空也不與旁人打招呼，直接便去尋龍女。
　　靈山上有壹峰，形狀與落伽山酷似，悟空落到這座山上，見山後竹林有法力湧動，他無需使用玄空法秘訣便知，自是觀音在紫竹林中修行。
　　觀音也知悟空到來，但她心知肚明，悟空不是來尋她，而是來尋龍女的，便也不去理會。悟空緩步走下，遙遙見龍女站在空無壹人的蓮座旁，雙目微垂，不知想些什麽。
　　當悟空邁下最後壹個臺階，龍女才有所感應，她擡頭壹見是悟空，目光中露出喜色來，下階迎了兩步，道：“妳來了。”
　　悟空略有些奇怪，龍女今日怎麽變得比往常熱情許多呢，他擡頭壹看，又迎上了龍女那雙亮晶晶的眸子。
　　以往二人對視，悟空總是進入壹種虛實相間的境界，然後自己便能看得見前世龍樹的往事。但這次，雖心中有些莫名的悸動，卻只是壹恍惚，便恢復清醒。
　　龍女輕聲道：“妳原來，不是這個模樣的。”
　　悟空壹怔，點了點頭，道：“原來我什麽樣子，卻記不得了。”
　　龍女道：“妳只有這壹種模樣麽？”
　　悟空想了想，身形壹晃，現出第二本相來，道：“這個如何？”
　　龍女見悟空變成第二本相，眼前壹亮，轉瞬卻又黯淡下來，道：“不，不是這個。”
　　悟空想了想，難道龍女要看他龍樹菩薩模樣？而此時，龍樹菩薩的容貌在他腦海中，不知為何變得甚是模糊，自己怎麽也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只聽落伽山後壹聲清音怒喝：“還我爹爹命來！”
　　只見兩道身影飛出，壹左壹右，左邊那人生得粉妝玉琢，足蹬壹對風火輪，正是三太子哪咤，另壹個手持鐵棍，卻是行者木咤。
　　悟空壹陣苦笑，自己卻忘了，木咤哪咤都在落伽山，自己現在變出來的顓頊之身，當年曾壹棍取了托塔天王李靖的性命，現在他們兄弟看見殺父仇人現了身形，哪裏還能忍得住？
　　悟空見他兩個來得兇猛，自己又不願傷他兩個，伸手壹指將二人定住。
　　木咤和哪咤修為低微，自然奈何不得悟空，可這二人出來得突兀，卻將他和龍女之間的若有若無的曖昧氣氛破壞殆盡。龍女看了看木咤和哪咤，也不理他兩個，轉身回到蓮座旁站定。
　　悟空嘆了口氣，知道今日再無所得，便起身駕雲返往齊天嶺。壹路上，悟空不停思索，龍女向來不和自己多說壹句話的，今天為何刻意在意起自己的容貌了？
　　龍樹菩薩的容貌，此刻又清晰浮現在頭腦中，轉念之間，便可幻化身形，為何剛才卻想不起來了？
　　想著想著，悟空坐在雲端，不知不覺卻行過了齊天嶺。
　　悟空不由得暗自發笑，自己竟能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他向下壹望，這地界卻有些熟悉，正是當年大唐都城——長安。
　　而今距取經也過了幾百年，不知現在是哪朝哪代了。
　　此刻，心中有了壹個荒謬的想法，如果任憑世間朝代變遷，再過千年，不知能否進步到他所在的現代社會呢？這念頭只稍縱即逝，這個可能性實在是無限接近於零了。這個世界的力量規則，和並無怪力亂神的科學世界完全不同，怎麽能如歷史壹樣發展呢？
　　既然這樣，現在地上又是什麽朝代了呢？悟空起了好奇心，趁自己此刻是白衣書生之身，便落了下去，從城門處現出身形來。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城門口並無幾個百姓，守城兵丁已拉起吊橋，要將城門合攏。悟空閃身進去，見城內街道冷清，只有幾隊兵丁往來。
　　悟空也不需去抓人來問，只施展神通，滿城語聲入耳，他聽了片刻，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來。
　　這真是奇事，當年自己下界時，經歷了隋唐兩代，但自己適才聽百姓交談，此時卻是南北朝時期，他所在的長安，正屬西魏管轄。
　　在中華歷史上，南北朝明明在西魏之前，現在卻跑到了唐朝後面，難道這天地的時光，竟是逆流的不成？
　　悟空想了想，這世界本來便是真偽難辨，或許朝代名稱也只是個巧合而已。唉，怪力怪力，真是壹股無形之力，教自己無從尋起。
　　悟空心中又多了壹個疑問，回到了齊天嶺。
　　只見許多妖兵已從天庭陸續返回，手中托著天庭雕梁畫棟、白玉欄桿，只放在嶺上便走，而後又轉身奔上天去。
　　悟空看得無語，這是要將天庭屋廈拆得壹幹二凈，盡數搬到齊天嶺來麽？他笑了笑，反正這些小妖無事，便任由他們折騰去吧。
　　入了六神猿所在的洞府，只見除陰陽外，五行神猿都坐在地上打坐修行，每人面前放了數十個蟠桃，絲絲造化之力自蟠桃上散逸而出，從五神猿九竅鉆入。
　　不過片刻，那壹個個飽滿充盈的蟠桃便變得幹癟，陰陽神猿又心意壹動，又有許多蟠桃飛出，落在五神猿面前。
　　見悟空進來，陰陽道：“再無旁事了？”
　　悟空點了點頭，道：“再無旁事能比此刻修行事大了。”
　　陰陽若有深意看了悟空壹眼，道：“待會修行時，妳莫要顧著他們，只憑自己本事去取造化。”
　　悟空壹怔，五神猿修為不如自己，這是顯而易見的事，自己之前還想，教他們多吸些造化，七神猿修為壹起大漲，豈不是件快事。但陰陽似乎看穿了自己心意，先提醒了自己壹聲。
　　陰陽見悟空表情，嘆口氣道：“我先前說過，他五人最多只到天聖修為，而即便是天聖巔峰，也出不了此天地的，妳可明白？”
　　悟空壹聽便明白了，原來如此。天聖之上，便是陰陽境界，這天地限制的，原來是陰陽境界以下的人物。原來這天地也不是出不去，只要修為高到壹定程度，自然不在話下。
　　悟空看了看陰陽，陰陽神猿修為已到了陰陽境界，難道他現在就能出天了不成？
　　陰陽接著道：“五行神猿，能固此天地五行之力，他們若動了，這天地才真的不穩了。故此，他五個到了天聖之巔，再不能更進壹步，縱吸多少造化也是無用的。”
　　悟空有些糊塗，會元之厄，每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壹次，五行神猿修為限於天聖之下，自然是旁人為之，而這人，到底是要這天地穩，還是不穩？
　　若要穩，為何又弄出會元之厄來呢？會元之厄，究竟是不是這人的初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