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卷 不可說 第卅四章 韓非子

　　牛魔王壹怔，這便讓自己走了，這鎮元子也忒好說話。其實鎮元子上次與牛魔王動手時便知，這牛魔王武藝精湛，道術非凡，顯然受了名師指點，他未受任何損失，怎敢輕易為難於他？
　　豈知牛魔王卻不領情，道：“若放我走，也須放我兄弟走。”
　　鎮元子搖頭道：“妳這兄弟壹臉狡黠，壹見便知非良善之輩，放了便是禍害。”
　　悟空道：“那妳還能怎樣？”
　　鎮元子道：“封了妳的法力，叫妳為我做上百年雜役，如何？”
　　二人面不變色，悟空哈哈大笑道：“吹得好大牛皮，妳縱有這個本事，恐怕妳也沒這個膽量。”悟空緣何出此狂言，只因他知道，在《西遊記》中，他將那人參果樹斷了根，鎮元子亦未出殺手，反而曲意逢迎，刻意結交。
　　雖不知是何緣故，但此人性情淡泊，最不喜爭鬥，他與牛魔王神通不小，鎮元子必定考慮後事，哪個修道之人沒有後臺？所以悟空故意張揚聲勢，嚇嚇這鎮元子。
　　鎮元子嘿嘿壹聲道：“妳這猢猻還有什麽來歷不成？”
　　悟空心道，果然他心虛，且看我嚇他壹下。於是悟空道：“西天佛老、三清四帝都是我老友，五方五老、諸天星宿皆與我兄弟相稱，妳到如何？”
　　鎮元子叱了壹聲道：“好大口氣，今日我便試上壹試，看看孰能奈我何？”
　　說完鎮元子兩手撚決，悟空見鎮元子這手法頗為奇怪，倒似是前世見過的壹副佛家大手印圖，心中頗為奇怪。
　　這手印使出，壹朵虛空蓮花輕飄飄向悟空飄了過來，悟空凝神看去，這朵蓮花雖似無形，但內中玄機無限，孕育無限法力。
　　他不敢硬接，只使了個移形換影並胎化易形，這朵蓮花自他虛影中穿過，悟空早已閃出戰圈，立在墻頭之上。
　　鎮元子暗暗吃了壹驚，他這蓮花乃是封人法力的絕招，看似速度不快，其實早已鎖定對方元神，壹經發出，極難脫身。他怎知悟空的天罡三十六變乃是最正統的變化之術，他這法術雖厲害，卻不知轉了幾手，早已失了本源神通，空具其形而已。若是對上法力低微的神仙還可奏效，卻絲毫奈何不得悟空。
　　鎮元子暗自思忖，自己這壹身法力雄厚，卻唯有壹個“袖裏乾坤”是最厲害的神通，這神通只能困人，卻不能傷人。那和尚留下的那些古籍當中，增添法力道行的方法不少，打鬥制人的神通卻極少，不由得暗恨自己沒有修煉之法。
　　悟空見鎮元子楞楞站在當地，不知在思慮些什麽。
　　稍停，鎮元子微怒道：“妳們都走！快走！”
　　牛魔王見悟空站在墻頭上不動，趕緊過去拉著悟空出了院子，牛魔王道：“這老道今兒怎麽了，上次我來時，他用那陣法將我困了許久，今日卻如此好說話。”
　　悟空笑道：“想是被我嚇住了吧。”
　　二人出了五莊觀，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鎮元子將自己關進房間，心中郁悶之極。他本是太乙金仙的修為，施展起法術來卻只有那麽幹巴巴的幾式神通，如同茶壺煮餃子——有貨倒不出來。
　　鎮元子回想起他見過的諸多天將羅漢與菩薩，哪個不是戰法萬千，神通多變。難道自己真的要依附於人？
　　傳說中，三十個人參果便可煉成壹顆混元道果，可恨如來當日不說清楚，否則自己豈會糟蹋了兩顆？此番又得再等上九千年方有機會了。
　　那蠻牛與那猢猻本領均不小，我若無“袖裏乾坤”這神通和這漫山陣法，還真不是他們對手，若與他們攀些交情……哼，我堂堂太乙金仙，怎能自損身份與妖為伍！
　　鎮元子在屋子裏左思右想，尋不到出路，便恨恨來到後園，看他那壹樹人參果去了。
　　悟空與牛魔王離了五莊觀，悟空暗道，總有壹日我必再回來，摘妳兩顆人參果吃。
　　騰雲中，牛魔王道：“此番被那金翅大鵬擺了壹道，此仇不報，難消我心中之氣。”
　　悟空道：“哥哥莫急，嫂嫂始終擔心，還是先回花果山報個平安，再尋仇不遲。”二人壹路徑往花果山而來。
　　不壹時到了山中，果然羅剎女滿臉焦急，站在山頂遙望，見牛魔王與悟空平安無恙，立現歡顏。
　　牛魔王落在地上，羅剎女上前牽住牛魔王雙手，只顧著噓寒問暖，弄得牛魔王壹臉尷尬之色。悟空笑道：“嫂嫂當真體貼大哥，真不知幾生修來的福分。”牛魔王道：“女人家婆媽絮叨，倒教兄弟見笑。”
　　悟空道：“哪裏哪裏，唯有見羨而已。”
　　兄弟二人回到水簾洞中，又是壹番歡飲不提。當夜，牛魔王回自己洞府歇息，悟空獨自在這水簾洞中閑坐，忽然，耳邊響起了壹個聲音：“道者、萬物之始，是非之紀也……”
　　悟空心裏壹陣激動，這不是自己剛剛入水簾洞時的那位神秘傳道之人嗎？悟空凝神聽這篇文章，自己竟不知為何文，且聽道“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虛靜無事，以闇見疵。見而不見，聞而不聞，知而不知。知其言以往，勿變勿更，以參合閱焉。”
　　悟空恍然大悟，原來這便是《韓非子》中的壹段文字，別的他沒有印象，唯獨這壹句“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自己有所耳聞。
　　悟空不明所以，為何這神秘人物壹再向自己傳道，他仔細聽去，自己冥冥中覺得，這人絕非是須菩提祖師！沒有什麽理由，只是壹種內心的感覺。
　　這壹篇《韓非子》與往常不同，念得極慢，足足講了六個時辰才完，最後，這神秘人留下壹句話：“壹卷《韓非子》，平添造化三萬六千，可嘆，可憐，可悲！”說完再無音信。
　　悟空猶自沈浸在道中，聽到這句話猛地壹下從中驚醒，心中大為詫異，為何要“可嘆，可憐，可悲”呢？這句話究竟意指何處？
　　這人每次都是給自己送造化的，應該非有惡意，他琢磨良久，終不得其解。
　　這壹次，悟空真實地感覺到了造化入心的感覺。這造化與他上次入天庭取得的數十萬造化大為不同，乃是由內至外的熨帖滋補，內心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與豐盈。相比之下，自外人身上奪來的造化便如同渣滓壹般。
　　得了這三萬六千造化，悟空能清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造化分成了幾個陣營，這壹邊是《道德經》的造化，這壹邊是《逍遙遊》的造化，這壹邊是《過現因果經》的造化，這壹邊是《韓非子》的造化，還有兩塊，壹邊是自己修行以來積累的全部造化，其內駁雜不齊，良莠混雜，另壹邊……奇怪，這壹團混混沌沌，自己卻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如同壹顆雞子，散發著初萌的氣息。
　　悟空隱隱覺得，這些造化亦有高低之分，傳道人傳給自己的造化都是至真至純，淩駕於其他之上，唯有那壹團混沌，自己看不透。
　　他試著將這些造化合而為壹，卻終不得其法，無從下手，只得放棄。
　　靜坐在石床上呆了壹會，聽得洞外牛魔王的聲音傳來：“弟弟，快出來！”悟空不知何事，出洞壹看，只見牛魔王灰頭土臉壹臉沮喪，不知受了什麽委屈。
　　悟空笑問道：“哥哥在哪裏吃了灰，怎的還未洗凈？”
　　牛魔王道：“兄弟勿要取笑，妳我還是遨遊四海，這清靜日子，我壹天也做不下去了。”
　　悟空壹聽便知，自然是與羅剎女有了芥蒂，他怎好再問。只聽牛魔王又道：“我修的是以戰養道，若糾結於兒女情長，煞氣都被那溫柔鄉熬得壹幹二凈，如何還能潛心修煉？”
　　悟空問道：“既如此，哥哥當初又為何成親？”
　　牛魔王漲紅了臉，支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悟空也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