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二八章 光陰箭

　　牛魔王楞頭楞腦跟著大禹退了老遠，口中道：“總不會射自己人的。”
　　大禹道：“後羿若打出火氣來，我也得離他遠些。”
　　後羿這幾個箭囊奇怪，只壹個箭囊中露出三根箭羽來，壹紅壹白壹黑，不知分別有何用處。其余箭囊都是空的，看不見壹支箭。
　　牛魔王問道：“後羿的箭都藏在哪裏，也不見他取箭，便能隨心所欲發出來。”
　　大禹道：“妳的力氣藏在哪裏，他的箭就藏在那裏。”
　　牛魔王似懂非懂“哦”了壹聲，緊接著道：“大鵬還在附近，可要提醒他也退遠些？”
　　大禹道：“他機靈的很，待會自己便知道了。”牛魔王又“哦”了壹聲，想了想才覺不對，難道大禹是說自己不機靈？
　　便在此時，只見那兩個老僧取出兵刃，凈頭僧拿出壹柄降魔寶杖，茶頭僧取出壹條齊眉棍來。
　　後羿閉目片刻，睜開眼睛神采奕奕道：“來！”
　　二僧壹左壹右，在空中畫了兩道詭異的弧線，迅疾向後羿襲來。
　　後羿將巨弓橫放在身前，右手食中兩指輕撥，但見無數細光自弦上發出，箭無聲息，只撥弦之聲錚錚作響，如鏗鏘古曲之音。
　　這細光在空中逐漸凝實變粗，化作壹枚枚鋒銳的箭矢，阻在二僧前路之上。後羿這箭不為射人，只要亂了二人步調，減緩他兩個逼近的速度。
　　果然二人邊行邊躲，速度緩了下來，也不知後羿那箭從何處來，似是沒有枯竭壹般，這已不能用連珠箭來形容，而是箭首箭尾相連，在空中串成了十余條舞動的箭鏈。
　　這條箭鏈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在後羿至茶頭僧和凈頭僧之間這片二三百丈的空間內，幾乎都被箭光占滿。
　　二僧也非等閑之輩，他倆見已無處可避，舞開手中兵刃，將近身箭矢磕飛。這兩人不動還好，這壹動便箭箭相撞，在空中織出壹道亂網來。
　　大鵬原在戰圈之外，此際也不得不越退越遠，那兩個僧人更是手忙腳亂，但箭勢極密，躲是躲不過去，只好索性舞開兵刃護住周身。再怎麽也護不周全，偶有兩三支箭射在身上，卻被二人護體神功彈開，原來這箭勢密集，自然因發箭過快而威力甚小，這也算是後羿的障眼法吧。
　　二僧不嗔不怒，雖知此種箭威脅不大，卻仍步步為營，持守勢緩緩前移。牛魔王道：“這兩個禿驢好生奸猾。”
　　大禹道：“只是為戰，厚道便是愚忠了。”
　　九靈元聖看了半晌，道：“這二人，我勝不過。”
　　大禹道：“卻也未必。”
　　“哦？”九靈元聖聽大禹話中有話，問道，“大禹前輩有何高見？”
　　大禹道：“高見談不上，這三名老僧修為雖高，對戰經驗顯見不多，妳若對上壹人，未必便敗。”
　　九靈元聖忽道：“日前金皘山來報，助悟空脫難的便是三名灰衣老僧，不知是不是這三人。”
　　大禹若有所悟，道：“即使不是，也同屬壹脈，又有什麽分別，西天諸多佛祖菩薩不用，卻派出三個生面孔來，果然打得好如意算盤。”
　　牛魔王道：“妳是說……他們是在以戰養兵？”
　　大禹道：“或許如此。”緊接著大禹擡高了聲音，道：“正是以戰養兵！”
　　後羿聽到大禹這話，心中雪亮，於是箭勢立變。他重重拉弦，將這柄巨弓拉的十二分滿，又陡然松手，只聽“嗡”地壹聲響，兩支無形箭直朝兩名老僧射去。
　　茶頭佛手持齊眉棍，忽覺先前那小箭箭勢已消，又有壹支極為淩厲的箭鋒襲來，他忽地躍起，使壹招力劈華山，砸向那支無形箭。
　　這壹箭去勢甚急，雖已離弦，卻仍越來越快，飛到茶頭僧近前時，忽地銷聲匿跡，茶頭僧齊眉棍落下，雖見不到箭鋒所在，卻仍砸了下去，心道，這不過障眼法而已。哪知那這壹棍卻砸了個空，緊接著便是穿透皮肉之聲，這壹箭直接從茶頭僧大腿穿了過去。
　　茶頭僧受創，眉頭壹皺，仍面不改色渾若無事人壹般，他運起功法，片刻間腿傷盡復。牛魔王驚道：“這是什麽法術？”
　　大禹道：“看似無事，傷仍在。”
　　射向凈頭佛那壹箭更加詭異，箭勢越來越緩，便在離凈頭佛壹丈處，這壹箭停在了空中不動。凈頭佛不敢輕舉妄動，只凝神看著那箭，心中盤算，只妳稍動，我便躲開，又能奈我何？
　　這箭便在空中懸著，後羿又“唰唰唰”射出三箭，兩箭射向茶頭僧，壹箭射向凈頭僧。
　　茶頭僧再不敢硬接，他左躲右閃，將這兩箭躲開，便在這時，斜刺裏鬼魅般出現壹道箭矢，徑直穿入他左肋，血花四濺！
　　原來後羿使個聲東擊西，射向凈頭僧那壹箭，正好射中懸在空中那支箭尾上，兩箭相傳，那支懸著的箭矢卻又射向茶頭僧。這壹箭相距甚近，茶頭僧如何能躲得開？
　　牛魔王喝了壹聲：“好！”
　　茶頭僧雖又中箭，仍是渾不在意，他縱身躍到凈頭僧身前，二人壹前壹後，疾速向後羿飛來。遠戰吃虧，便要從近處找回來。茶頭僧看似無事，其實已損了戰力，此刻他便要給凈頭僧當壹面肉盾，只護著凈頭僧近了後羿身前，便可挽回頹勢。
　　凈頭僧祭出壹個巨大的飯缽來，護住茶頭僧，二人須臾間到了後羿身前百丈處。
　　牛魔王急道：“後羿怎停了？”
　　大禹道：“這壹箭特殊。”
　　百丈，後羿表情肅然，眼睛稍瞇盯著那個巨缽，伸手取出壹支紅色箭羽。搭弓未滿，箭已離弦，“當”地壹聲射在巨缽之上。
　　那巨缽中了這壹箭，頓時黯淡失色，化作烙餅大小。凈頭僧臉色壹變，這壹箭竟有破法之效，他急忙將法寶收回，又取出壹片金色葉子來，迎風壹晃，遮住二人。
　　那紅色羽箭名做“湮法箭”，後羿僅有壹支，用過之後，自己還需使法力煉制。他見這片金色葉子品質更勝巨缽，無奈苦笑壹聲，將那黑色羽箭取了出來。
　　此時二僧已到後羿身前五十丈，後羿搭弓而射，也只瞬間功夫，黑色羽箭行過之處，風凝塵止，氣息不動，竟如將時光凝滯了壹般。
　　“光陰箭！”後羿沈聲道。
　　這支箭眼見射歪了，貼著那枚金色葉子過去，兜了壹個圈，又從另壹側繞回，兩名老僧頓覺法力稍有凝滯，急忙運功抵禦。
　　金色葉子少了法力禦使，變得明暗不定，就在它最暗的那壹刻，壹枚白色羽箭淩空穿來，正中葉子中心。
　　“透甲箭！”後羿喝道。這支箭正是當年在金天銀地中射穿相柳三顆頭顱的那壹箭，此箭威力極大，射中金葉後直沒至羽，可苦了金葉後面的茶頭僧。
　　凈頭僧頓覺法寶失靈，便將金葉收了回去，只見茶頭僧右肩結結實實釘著這枚“透甲箭”，臉色慘白。
　　凈頭僧臉上終見怒容，幸有茶頭僧替他擋了這壹箭，此刻已逼近後羿三十丈遠。凈頭僧淩空躍起，手中降魔寶杖裹挾無邊力道，朝後羿頭頂砸來。
　　牛魔王驚道：“不好！”
　　大禹仍談笑風生，道：“無妨。”
　　後羿手擎巨弓迎上，弓背與降魔寶杖相交，壹聲巨響，後羿身子直墜下去，凈頭僧好容易得了近戰機會，哪裏肯放過，便追了上去。
　　他身子剛壹動，面前勁風撲來，原來後羿借勢而墜，乃是要和凈頭僧拉開距離，空中又射出三箭，直奔凈頭僧面門。
　　凈頭僧空中壹個後仰，堪堪躲開這三道箭矢，降魔杖脫手飛出，風車壹般砸向後羿。
　　後羿隨手壹箭，降魔杖失了重心，滴溜溜亂轉墜了下去。只見凈頭僧又取出壹個木魚來，梆梆敲了三聲。
　　牛魔王和九靈元聖二人聽到木魚之聲，頓覺梵音滌蕩，恍惚間竟如入了佛堂，而對面文殊等人個個面容肅然，好似聆聽佛祖法旨般恭敬。
　　大禹聽了也是壹楞，就這瞬間功夫，凈頭僧飄然到了後羿面前，使那砧槌敲向後羿頭頂。
　　這木魚乃是凈頭僧的看家法寶，他自認少有人能敵，見後羿目光呆滯，這壹槌若是擊正，後羿便將戰力頓失。
　　砧槌落下，堪堪擊中後羿頭頂，後羿也恢復了清明甚至。凈頭僧暗道，妳晚了壹步，哪知便在此刻，詭異的壹幕突然發生：
　　眼看那柄砧槌再進數分，便可擊中後羿，而凈頭僧卻如同著了魔壹般，居然停了手，定在空中壹動不動。
　　眾人只見壹枚黑色羽箭自虛空中射了出來，自凈頭僧身邊劃過，落入後羿箭囊中。
　　後羿輕撥弓弦，閑庭信步壹般射出三箭，壹箭將砧槌射落，壹箭將木魚射穿，又壹箭釘在凈頭僧琵琶骨上。
　　射罷三箭，後羿轉身收弓。文殊等人壹擁而上，將凈頭僧、茶頭僧扶了回去，心中驚駭無以言表。
　　後羿到了本陣，牛魔王看的似懂非懂，問道：“那和尚怎呆了？”
　　後羿緩緩道：“都說光陰似箭，有去無回，其實並非如此。我也是出了三界，才悟出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