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9章 拜師

　　接下來的三天風平浪靜，龍王帶來的影響已經消散大半，與中原的戰爭和即將開始的龍庭大會，才是北庭人最關心的話題，其次是香積之國的女射手，在所有客人當中，上官如得到的關註遠多於龍王與金鵬堡。
　　顧慎為與幾位王爺的較量也暫時告壹段落。
　　他與誇日王沒再會面，全由方聞是從中聯絡，雙方達成默契，除非誇日王能讓龍王搶在金鵬堡前面得到老汗王的召見，否則所謂結盟無從談起。
　　誇日王表面不動聲色，方聞是卻能看得出來他很生氣，可龍王還不是他的部下，那套嚴厲的禦下手段用不上，他需要維持與龍王的關系，於是每天仍然派人致以問候並贈送禮物。
　　大日王，或者說黃臉侍者傅原的策略與此基本相同：做出全力支持金鵬堡的姿態，以此向龍王表明，加入他們的陣營乃是唯壹選擇。
　　上官雲與張楫每天都要去大日王府做客，半夜時醉熏熏地回營。
　　上官如派木老頭提醒龍王，將少敏送給傅原的時間可能會提前。
　　顧慎為沒有被表面現象所欺騙，他相信張楫絕不是那種先付款後領貨的人，在得到實質性的利益之前，上官少敏仍然安全。
　　聖日王好像的確是個酒鬼，對龍王，他唯壹感興趣的是大鵬鳥，方聞是從側面試探過，希望能與他見上壹面，聖日王的隨從不太客氣地給出壹個回答，“有大鵬鳥，王爺親自拜訪都行，沒有鳥，人還是別來了。”
　　日逐王倒是熱切地盼望著龍王的到訪，當然，也得帶著壹匹畜生，他的火焰駒。
　　顧慎為反而矜持起來，道理很簡單，就因為掌握著火焰駒，日逐王才稍微服軟，這麽快就交出去，無異於繳械投降，他要再等等。
　　他與軍師的賭局仍在進行，兩人都在通過各種渠道收集情報，發現的跡象越多，越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龍翻雲與上官飛的任務進展得不太順利，人生地不熟，兩人挖掘信息的能力遠不如許小益，兩天過去，提供的也只是壹些閑言碎語。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顧慎為才決定接見守在門口已經壹天壹夜的客人。
　　整個龍庭對龍王的熱情正在下降，唯有刀客波桑，對龍王由單純的模仿變成了敬仰，顧慎為入住營地的第三天上午，他跑來求見。
　　為了這趟拜訪，波桑幾乎傾家蕩產。
　　他是賤民區的刀客，可以偶爾進入工匠區，想進入貴族區非常困難，必須得有通行證，才能讓衛兵放行。
　　好在壹切都是生意，在花掉多年積蓄的壹百兩銀子之後，他換得壹張通行證——印有灰色駿馬圖樣的白紙，馬身上豎著壹柄短劍，表示有效期十天。
　　在龍王營地門口，波桑用掉壹整天，經過初夏酷日的曝曬，下午又被陣雨淋得全身濕透，晚上稍微舒服壹點，卻撞上夜飲歸來從此路過的上官雲，雙方差點發生沖突，因為他站立的位置很符合刺客的選擇。
　　知道波桑守在這裏的原因之後，上官雲哈哈大笑，借著酒勁沖營地裏喊道：“龍王，妳在北庭有崇拜者啦，快出來看看，小心被別人領走。”
　　顧慎為拒絕接見波桑，倒不是想考驗他的誠心，而是覺得沒有必要，這名健壯的青年在武學上不像是很有悟性，偶爾指點壹下可以，用心培養就沒價值了。
　　直到龍翻雲與上官飛進展甚微，顧慎為才想起波桑其實仍有價值。
　　波桑喜出望外，在營門口整整衣裳，擺好兩柄長刀長劍，邁著穩重的步伐，跟隨衛兵走向龍王的帳篷。
　　他首先向龍王點頭致意，說：“我已經解除了對原雇主的職責，請龍王接受我的效忠，允許我加入龍軍。”
　　說罷，他單腿跪下，低頭等待龍王的回復，就這三句話，他已經尋思了大半天，修改多次才算滿意。
　　方聞是饒有趣味的在壹旁觀看，他在意的不是青年刀客，而是龍王的反應。
　　顧慎為站在桌邊，左手按著刀柄，右手扶在桌面上，神情冷漠，在波桑跪了壹會之才開口，“起來說話。”
　　方聞是暗暗點頭，即使面對壹名普通刀客，龍王也很用心，站立表示尊重，冷漠顯露威嚴，刀客心中壹定已經激動萬分。
　　波桑猶豫著起身，果然臉有點紅，他只想出那幾句話，接下來該說什麽就不知道了，頭仍然低垂著，不敢與龍王對視。
　　方聞是咳了兩聲，打破冷場局面，和龍王相比，他就熱情多了，微笑道：“妳叫波桑？”
　　“是。”
　　“咱們在壽老那裏見過面，妳記得吧？”
　　“有……點印象。”波桑擡頭迅速看了壹眼，不太肯定地說，半年前兩人見過面，那時的方聞是遠沒有現在這樣白胖。
　　“妳為什麽要離開壽老？”
　　“壽老不做生意了，打算買些牛羊離開龍庭，他想讓我幫忙，可我不會放牧，就……離開了。”
　　波桑的臉紅得越發厲害，因為他跟雇主有過壹番小小的爭吵，氣憤之余，壽老甚至指斥他忘恩負義。
　　方聞是看了龍王壹眼，兩人心裏都清楚壽老放棄生意的原因是什麽，誇日王是個記仇的人，雖然現在沒有采取報復措施，但他不會忘掉壽老曾經選擇投向大日王，等到繼承汗位，所有北庭人都是他的部下，各種嚴厲手段是少不了的。
　　寒暄結束，顧慎為開始提出自己真正感興趣的問題，“妳對龍庭很熟吧？”
　　“嗯。”波桑的聲音有點發顫，頓了壹下加上解釋，“對賤民區和工匠區很熟，對這裏……我是第壹次進來。”
　　“如果我讓妳替我打聽壹些事情，妳能做到嗎？”
　　“能。”波桑欣喜地擡起頭，“龍王盡管下命令，我認識很多人，都是大人物，他們……比不上龍王，可是知道的消息都很多。”
　　顧慎為點點頭，決定把波桑交給上官飛，“做完這件事，我才會決定是否接受妳的效忠。”
　　“是，我會讓龍王滿意的。”波桑鄭重地承諾。
　　會面本該到此結束，剩下的全是小事：給波桑安排壹頂帳篷，介紹給上官飛，等等。
　　波桑也的確向門口退去，可是顯得很猶豫，好像有什麽話沒說，卻又不好意思出口。
　　顧慎為明白刀客的心意，於是叫住他，“波桑，妳想跟我學習刀法？”
　　波桑這回是雙腿跪下了，興奮得臉上發光，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頂尖刀客，在見到龍王之前，覺得自己已經接近目標，可事實證明，他連頂尖的影兒還沒望到，於是懷著拜師的目的求見龍王，可又覺得不配，龍王主動開口詢問，正中他的心事。
　　“龍王……我真的很想……我會努力……讓我怎麽都行，我的刀……”語無倫次了壹會，波桑終於稍微冷靜下來，“龍王，我壹生都在練刀，是您讓我看到什麽才是真正的刀法，我知道自己資質很差，人也不聰明，可我能吃苦，只要龍王肯教，我保證絕不會給您丟臉，為了刀法，我願意付出壹切代價。”
　　還不到二十歲的青年，張口就說“壹生”，方聞是以過來人的心態，不屑地撇撇嘴，但他知道，龍王身邊又將增加壹位忠誠的衛兵。
　　“先證明妳的忠誠，再談刀法的事。”顧慎為對追隨者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不管對方看上去多麽單純，他都不會輕易給予信任。
　　忠誠更多地與行動相聯，而與人心無關，顧慎為堅守這壹原則，他不關心也不探究身邊人的內心想法，只看他們做了哪些事，以及在關鍵時刻的選擇。
　　波桑將龍王的話當成了許諾，圓圓的臉上洋溢著控制不住的笑容，粗壯的脖子青筋畢露，樣子有點嚇人，“龍王，請允許我多說壹句，您是天下最強的刀客，勇士比武肯定會大獲全勝，北庭沒人是您的對手，中原與西域來再多高手也沒用。”
　　波桑的臉紅壹直沒有消退，動作僵硬，說起話來也有點磕絆，但他的奉承發自內心，彌補了技巧上的不足。
　　方聞是笑著搖搖頭，真想提醒這位笨拙的青年刀客，龍王不喜歡奉承，拿到有用的情報，才能得龍王的認可。
　　他馬上發現自己錯了，龍王好像對這幾句奉承非常感興趣，甚至向前邁出壹步，方聞是恍然大悟，心想自己的反應真是太慢了，於是搶著問道：“妳說中原與西域也派來高手參加勇士比武？”
　　波桑不明白這件事有什麽可解釋的，茫然回道：“沒人派吧，每年的龍庭大會都有中原與西域的人參加，今年……多壹些。”
　　“多壹些是多少？”
　　方聞是的急切更讓波桑無所適從，想了壹會才說：“具體多少我說不出來，可是大家都說，今年從中原和西域來的人都是真正的高手，比武肯定非常激烈，可是龍王壹出手……”
　　顧慎為與軍師對視壹眼，兩人的想法壹樣，這次龍庭大會吸引如此眾多的關註，必有原因。
　　“這就是我交給妳的第壹件任務。”顧慎為改變主意，決定讓波桑單獨收集情報，“我要知道，都有哪些高手參加勇士比武，尤其是來自中原與西域的高手。”
　　“是，龍王，我不會讓您失望的。”波桑很高興，因為這是他肯定能完成的任務。
　　波桑壹離開，方聞是立刻說出自己的想法，“真是絕妙的計劃啊，北庭和金鵬堡的安全承諾，到了比武場上就不受約束了，對不對？”
　　“嗯。”顧慎為終於明白，即將開始的龍庭大會將提供壹次合法的殺戮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