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 來吧

　　羅寧茶從噩夢中驚醒，她看到大批的背叛者向自己湧來，群情激昂，揮舞著刀劍，嘴裏大喊大叫，其中不僅有鐵山將士，還有孟夫人、荷女等人，帶頭的惡人不是拿戈，而是鞠王後，龍王和父親大頭神卻並肩站在遠處冷眼旁觀，誰也不準備過來搭救。
　　她出了壹身汗，脖子上濕答答的，坐在黑暗中，備感無助，好壹會才想起自己此時正住在龍軍營地裏，周圍都是陌生人，連壹名熟悉的丫環都沒有。
　　夢境漸漸淡去，羅寧茶只對壹個場景記憶深刻，憤懣不平地想：龍王為什麽不肯救我？又過了壹會，她才從虛無縹緲的幻想中解脫出來。
　　龍王已經救過他，可是只殺死壹個拿戈，卻放過了其他人。
　　清醒過來的羅寧茶怒意不減，針對的是龍王，原因卻不是他。
　　那還是兩三個時辰之前，龍王已經離營回城，羅寧茶驚魂甫定，正抱著上官成又哭又笑，從城裏來了壹位特殊的客人。
　　鞠王後派來壹名侍女，慰問鐵山羅夫人，送禮壓驚，禮物是壹對精致的綠玉瓶。
　　侍女立而不跪，微微點下頭，傲然說道：“王後說了，玉瓶易得，難得的是樣式同壹，毫無二致，打碎壹只，再也找不到第三只玉瓶與另壹只配對，送給羅夫人，望夫人珍惜。”
　　鞠王後的侍女雖然態度傲慢，但是羅寧茶剛剛經歷過生死危機，心中的憎恨都留給了鐵山，因此暫時忘記了鞠王後的可惡，冷淡地接受了禮物，請侍女轉達謝意。
　　侍女告辭，羅寧茶仍在納悶鞠王後為何莫名其妙地送自己壹對玉瓶，突然間恍然大悟，這哪裏是送禮，分明是示威，人家說得清清楚楚：鞠王後與龍王才是原配壹對，其她女人都得靠邊站。
　　羅寧茶勃然大怒，親手摔碎玉瓶，想要追趕侍女已經來不及了，龍王的部下也不會聽從她的命令。
　　從那時起，她心裏就憋著壹股怒火，無處宣泄，鞠王後的嘲諷只是部分原因，她最恨的是自己壹時糊塗，居然沒聽懂侍女的話，還巴巴地表示感謝，壹想到鞠王後此時此刻正與侍女壹塊笑話自己的愚蠢，她就氣得險些暈厥。
　　怒火很快燒到了龍王頭上，懷著恨意入睡的羅寧茶因此做了壹連串的噩夢。
　　羅寧茶摸到巾帕，忍不住抽噎起來，她恨這個世界，恨到希望能與璧玉城同歸於盡。
　　“哭有什麽用？”壹個聲音說。
　　羅寧茶又驚又懼，帳篷裏雖然壹片漆黑，可也沒到完全不可見物的程度，裏面躲著壹個人，她居然壹點也不知道。
　　她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
　　“呵呵，不用怕，我是來幫妳的。”那個聲音溫柔軟膩，像是壹團濃濃的化不開的糖塊。
　　“妳……是誰？”羅寧茶顫聲問道，四處張望，她還是沒發現來人在哪。
　　就在她的面前，數尺之遙，本應是壹片虛無的地方，突然發生了晃動，顯出壹張模糊不表的臉孔。
　　羅寧茶嚇得險些暈過去，反應卻比平時更快壹些，“妳是……妳是韓無仙？”
　　羅寧茶沒見過曉月堂堂主，但是知道她的存在，在確定那是壹個老女人，對自己沒有直接威脅之後，就沒再關註過她。
　　“可不就是我。”韓無仙低聲笑道，伸出壹只手，在羅寧茶臉上輕輕撫摸，“不愧是璧玉城的第壹美女，我見猶憐，何況那些男人？”
　　羅寧茶討厭觸碰，可不知為什麽，韓無仙的手指像壹陣暖風，令她心曠神怡，不僅沒有躲避，反而微微傾身，湊過去壹點。
　　“妳找我做什麽？”羅寧茶仍保持著本能的警惕。
　　“我可憐天下的女人，尤其是那些遭人拋棄的女人。”
　　“哼。”羅寧茶躲開對方的手掌，“那妳找錯人了，從來只有我拋棄男人，沒有男人拋棄我。”
　　“是嗎？”韓無仙發出壹連串的嬌笑，“那我問妳，大頭神有沒有棄妳不顧？”
　　“大頭神死了。”羅寧茶惱怒地說。
　　“對他的寶貝女兒沒有任何安排就死了，明知妳在金鵬堡不快樂，卻從來沒有采取措施將妳從火坑裏解救出來，最後，妳還是要靠自己。”
　　羅寧茶啞口無言，初次見面，連相貌都沒看清楚，韓無仙居然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幾年來，每當遇到不順心的事情，羅寧茶尋找理由的時候，總會埋怨到父親頭上，理由幾乎跟韓無仙說的壹樣。
　　“可他畢竟死了。”羅寧茶喃喃道。
　　“還有歡奴，他發誓效忠於妳，不只壹次，而是很多次，結果怎樣？”
　　“他給我出過很多主意，還救過我的命。”
　　韓無仙又發出壹陣善解人意的笑聲，“妳心裏很清楚，歡奴是在利用妳，而不是在救妳，否則的話，他為什麽只殺死壹個拿戈，卻對其他鐵山將士網開壹面？因為他想要那只軍隊，妳辛辛苦苦營造的壹切，最後都會成為歡奴的囊中之物。”
　　羅寧茶的警惕越來越高漲，“妳不是龍王的部下嗎？怎麽盡說他的壞話？”
　　“我是曉月堂堂主，不是任何人的部下。”韓無仙的聲音仍然溫柔，其中卻多了幾分傲氣，“我自己掌握壹切，從不假手他人。”
　　“大話說得輕松。”羅寧茶對韓無仙的遭遇多少還是有耳聞的，“妳的弟子都被荷女搶走了，自己躲在龍軍營地裏不敢出去壹步，還說什麽‘掌握壹切’？”
　　“當年歡奴寄居金鵬堡的時候，誰能想到他會走今天這壹步？妳又怎麽知道我壹無所用？”
　　羅寧茶向後挪動，離韓無仙更遠壹些，“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妳想逃跑，自己跑就好了，我不叫喊，妳也別來煩我。”
　　“唉，可憐的女人，妳還蒙在鼓裏。”
　　“我才沒有，我知道的事情妳連想都想不到。”
　　“那妳知不知道，是獨步王和中原人讓我來找妳的？”
　　羅寧茶大吃壹驚，又向後挪動壹點，閉嘴不說話。
　　“妳不相信？無所謂，我就是來轉達幾句話，龐靖說他已經快找到蕭王編造軍功的證據，獨步王說他要成兒為繼承人，不管妳願不願意，他都要將成兒帶回石堡……”
　　“什麽？”羅寧茶跪起身，“不可以，他不能帶走成兒……”
　　“妳怕獨步王生疑？他也說了，不管傳言如何，他壹直將成兒當成最喜愛的兒子，過去如此，將來也是如此。”
　　“他真這麽說？”
　　“獨步王為什麽要騙妳？他若是心存懷疑，早就派人暗殺妳們母子，還會費力讓妳們重返石堡嗎？”
　　“我們？”
　　“嗯，獨步王希望妳能跟成兒壹塊回去。”
　　“哼，我的事情可不只是傳言，他受得了嗎？”
　　“獨步王只想讓成兒有個母親，至於妳的地位，全在龐靖手裏，與獨步王無關。”
　　“龐靖欺騙了我！”羅寧茶已經回過味來，“他讓我去收買荷女和孟夫人，其實壹早就知道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若非如此，怎麽能讓龍王對妳放松警惕呢？”韓無仙慢慢靠近，呼出的芳香氣息在羅寧茶臉上掠過，“這是壹個巧妙的計劃，先讓龍王懷疑妳，等到他覺得妳走投無路的時候，反而不會再提防妳了，妳說是不是？”
　　羅寧茶終於看清整張大網的壹小部分，“原來拿戈已經被中原人收買了。”
　　“妳不僅美貌無雙，人也很聰明，來吧，跟我走。”
　　“去哪？”羅寧茶緊緊抓住被角，忐忑不安地問道，心裏卻悄悄生出期待。
　　“回璧玉城，回金鵬堡。”
　　“我能得到什麽？”這是羅寧茶最最關心的問題。
　　“妳付出什麽就能得到什麽。”
　　“說清楚壹點。”羅寧茶聽不懂這些故弄玄虛的話。
　　“蕭王與龍王偽造軍功，妳就是最直接的證據，妳可以向中原人提任何要求，他們都會答應，所以問題不是妳能得到什麽，而是妳想得到什麽。”
　　“我就是證據？”羅寧茶的聲音變得有些恍惚，她曾經試圖收集壹些書面證據，作為日後要挾龍王與蕭王的手段，可從來沒想過自己本人有這麽大的作用，“我手裏什麽都沒有，說的話有人信嗎？”
　　“那是中原人自己的問題，龐靖會想辦法解決，但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妳。”
　　羅寧茶心慌意亂，今晚突然出現的韓無仙，比昨晚的施青覺還令她意外，“龍王不會讓我跑掉的，這裏是他的軍營，他會殺了我們母子。”
　　“有我在，沒什麽可怕的。”韓無仙輕輕攬住羅寧茶的肩，“而且龍王正忙著在城裏搶奪黃金，沒工夫管這邊的事。來吧，讓妳的兒子當獨步王繼承人，妳自己可以從中原人那裏要得穩若磐石的地位……”
　　“搶什麽黃金？”
　　“明天妳就知道了，這也是獨步王與中原人的計劃之壹，他們不像龍王，輕易不會冒險，壹切都計劃得妥妥當當。”
　　“我應該相信妳嗎？”羅寧茶做出最後壹次掙紮。
　　韓無仙與羅寧茶臉貼臉，聲音像是在對年幼的女兒說話，“女人只能相信女人。”
　　羅寧茶沒有躲避，“成兒在韓芬那裏……”
　　“那個叛徒今晚死定了。”
　　韓無仙說得如此肯定，羅寧茶幾乎能看到韓芬的屍體就擺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