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貓膩

玄幻小說

四大從來都遍滿,此間風水何疑。故應為我發新詩。幽花香澗谷,寒藻舞淪漪。借與玉川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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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風景都看透 新

大道朝天 by 貓膩

2019-4-8 20:26

  那位退休官員姓孫,被村民們稱為孫老爺,前些年從縣城搬回村裏,修了幢極大的宅子,深居簡出,村民們只能看見管事與家丁,很少有機會能見著他本人。
  很簡單的幾條信息,足以敷衍出壹個故事。
  那位孫老爺必然是位有故事的人,回到山村最大的可能是為了避禍。
  井九如果去查,肯定能查出事情的真相,但他沒有什麽興趣,遠遠望了幾眼,便離開村莊,踏上回程。
  在離開村莊的過程裏,他順手拿了誰家晾在外面的壹件衣服,撕成布條,把鐵劍系在背上。
  深夜時分,他才翻山越嶺回到洞前。
  星光如雪,把山野照的清楚無比。
  壹只像小山般的妖獸躺在洞前,渾身是血,已經沒有呼吸,不知死了多久,散發著濃重的腥臭味道。
  洞外的山石上到處都是缺口,滿地碎石,還有被妖獸如鋼刺般的硬毛擦出的痕跡,可以想象妖獸的力量何其巨大,死前的掙紮何其激烈,聲勢驚人。
  井九看了妖獸壹眼,確認它的妖丹沒有什麽用處,繞開屍體走進洞裏。
  石壁與地面上的那些花紋圖案已經模糊了很多,陣法殘破,無法再用。
  過冬看著他說道:“陣法不錯。”
  井九用的是承天劍法,不過說是陣法也不為錯。
  聞著洞外傳來的腥臭味道,過冬微微挑眉,說道:“還要在這裏停留?”
  “這就離開。”
  井九走到白骨堆裏,提起繭向洞外走去。
  在星光下再次穿山越嶺,背著大海而行,來到那個山村裏,已經黎明將至。
  井九提著過冬走到村子最外面那座大宅前。
  孫老爺家的宅子修得極好,東南角上還有座箭樓,別說防強人,便是官府想要攻下來也要費些精神。
  大宅側門很結實,鐵皮蒙著硬木,厚約三寸,門閂更是粗的誇張。
  這些自然攔不住井九。
  他走到門前,右手揮過,裏面的門閂悄無聲息分開。
  大宅裏很安靜,沒有燈火,也沒有人聲。
  井九提著過冬來到馬廄,牽出壹匹馬,接著找到了車廂。
  他左手拿著韁繩,看了看車廂,又看了看馬。
  馬睜大眼睛看著他,很無辜的樣子。
  過冬問道:“不會套馬?”
  井九嗯了壹聲。
  “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過冬情緒復雜地看了他壹眼,開始教他應該如何做。
  套馬趕車這種事情比修行簡單多了,得到過冬指點,井九很快便搞定了壹切。
  在夜色裏,馬車緩緩地駛出大宅,車輪碾壓著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音。
  黎明前最是黑暗,也最是安靜,再輕微的聲音也足以驚動人。
  井九與過冬都沒有做賊的經驗,也沒有想過這種事情,直到山道後方傳來追殺聲與喝罵聲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聽著遠遠傳來的汙言穢語聲,過冬再次挑眉,說道:“這麽吵,我怎麽睡?”
  井九知道她的性情。
  當年殺過幾萬人後,她對殺人這種事情再沒有什麽心理障礙,非常隨便。
  趙臘月曾經說過自己很兇,其實她才是真的兇。
  他解下鐵劍,在道旁砍下幾根樹枝,看似隨意扔在地上。
  那幾根樹枝依次落在山路上,距離似乎有某種規律。
  這是壹個很簡易的障眼陣法。
  晨霧從山裏湧來,遮住前路。
  孫家家丁被困在了霧裏,無論如何走都走不出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輛馬車消失在眼前。
  汙言穢語與辱罵聲忽然停止,人們覺得有些驚恐。
  “看妳們這膽子,不就是霧嗎!先回去,天亮後再去村子裏搜,挨家挨戶!”
  壹名管事破口大罵道:“這些膽大包天的泥腿子,不殺幾個是真不知道規矩了!”
  ……
  ……
  聽著霧裏傳來的這句話,井九沒有回頭。
  但他知道過冬在看著自己。
  ……
  ……
  那名管事忽然發出壹聲淒厲的叫喊。
  那些家丁在近處看得很清楚,管事揮舞著雙手,慘聲呼叫著,雙手在空中不停地撲打著什麽。
  緊接著,管事臉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仿佛無形的力量吸噬,直至剩下壹層薄薄的皮。
  只是瞬間,管事便沒了呼吸,重重地摔到地上,變成了壹具幹屍。
  “鬼啊!”
  “是僵屍!”
  看著這幕畫面,再想著霧裏斷掉的前路,那幾名家丁被嚇的臉色蒼白,連聲尖叫著逃了回去。
  ……
  ……
  既然是鬼,還是吸血鬼,那麽偷走馬車的就不是人。
  孫家老爺就算不被嚇走,也不會去為難那些無辜的村民。
  離開村莊不遠便是原野,井九放下韁繩,回到車廂裏,讓馬自己行走。
  過冬看了他壹眼,說道:“妳用的是什麽妖法?”
  井九說道:“壹個戲法。”
  車輪碾壓著堅硬的泥土與更堅硬的石頭,有些顛簸,這讓他再次想起顧家的那輛馬車。
  過冬全身在繭裏,有天然的緩沖與包裹,自然不在意這些,漸漸睡去。
  此後大部分時間,她都在沈睡,就像當初白早在雪原壹樣。
  不同的是,她偶爾會自己醒來,與井九說兩句話,問問到了何處。
  數日後,馬車到了某座城外。
  這座城並非他們要去的大原。
  井九看著城裏頗為繁華,趕著車進了城,路上順了壹頂笠帽,走了壹段時間,終於看到了那間醫館。
  馬車停在醫館外,他戴著笠帽走下車,擡頭看了眼醫館匾額,走了進去。
  找醫館自然不是為了給過冬治病,能治好過冬病的大夫還沒有出生。
  井九與夥計說了句話,便被迎進了醫館深處。
  陣法開啟,靜室無聲。
  他對大夫問道:“西海那邊的情形我大概知道,我只想知道過冬現在怎麽樣了。”
  那位大夫有些狐疑地看了他兩眼,說道:“閣下是……”
  井九摘下笠帽,露出了自己的臉。
  那位大夫被他的臉驚得倒吸了幾口冷氣,覺得牙都有些痛,說道:“您就……您就……這麽毫不遮掩?”
  井九說道:“我沒有新的消息,只有金葉子,妳們應該不會要。”
  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
  妳們卷簾人看看我這張臉值多少錢。
  那位大夫捂著側臉說道:“仙師,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們確實不知道消息。”
  聽到這個答案井九很滿意,臉上自然沒有顯露什麽,起身離開了醫館。
  出醫館門的時候,他看見靠墻放著的壹輛輪椅,想了想推了出去,留下了壹片金葉子。
  回到車廂裏,過冬睜開眼睛,看著他搬上來的輪椅,好奇問道:“妳去做什麽了?”
  井九說道:“我去送了壹封信。”
  卷簾人壹直對他禮遇有加,這讓他有些不解,但既然對方願意幫自己做事,他便不會客氣,而且順便可以再確定以及試探壹些事情確定沒有人知道過冬還活著,試探卷簾人對自己的態度到底能到哪壹步。
  馬車離開醫館,在醫館前的青樹下留下幾道車轍。
  那位大夫坐在醫館深處的靜室裏,皺眉沈思良久,心想究竟接下來的情報應該怎麽寫?
  夥計拿著那片金葉走進靜室,把井九推走輪椅的事情告訴了大夫。
  大夫沒有在意,點了點頭。
  夥計看著大夫愁眉不展的模樣,說道:“那位究竟是誰?出了什麽事?”
  大夫沒有回答他,揮手讓他離開,開始書寫消息。
  他壹面寫壹面無奈說道:“我們又不是送信的。”
  是的,井九來找卷簾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送信。
  修行界有很多門派與勢力壹直關心井九這些年在哪裏。
  知道他曾經在朝歌城重新出現的人很少,其中就有卷簾人。
  卷簾人還知道他在居葉城出現過,只不過沒有對別人說。
  今天他專程前來,就是要告訴卷簾人知道自己在哪裏。
  有人再向卷簾人打聽他的下落,卷簾人可能還是不會說,但如果打聽消息的人是神末峰呢?
  井九就是要卷簾人幫自己送封信去神末峰,信的內容很簡單我還活著。
  ……
  ……
  馬車繼續向著大原城去。
  在路途上,井九換了個新車廂,沒有換馬。
  他並不急著趕路,只是不想讓人發現自己,就這樣在漸深的春色裏慢慢行走著,十余日,終於到了大原城外。
  大原城東南有條通往豫郡的重要官道,道上車來車往,煙塵不斷,很是熱鬧。
  與之相較,城外東北那條穿過覺嶺的官道便要冷清很多,很長時間都看不到壹輛車。
  道旁溪水清澈,山間散落著各種宅院,或種著如傘的青松,或竹林成海,風景很是清美。
  陽光被松竹遮著,石板路給人壹種很清涼的感覺。
  官道兩邊的宅院大部分都是城裏富商的別業,還有幾家沒有招牌、卻極出名的樓館,不管飲食還是姑娘都很貴。
  馬車順著官道行走,在兩條溪水交匯處,右轉進入更安靜的壹條道路,直至水盡處,便看到壹片庵堂。
  庵堂沒有名字,隱在樹林之間,後方有座石橋。
  車至石橋前,才能看到地上臥著的壹塊舊石。
  舊石上滿是青苔,還有兩個快要被掩去的字。
  “三千”。
  三千世界還是弱水三千?
  直到庵堂裏的老尼姑迎了出來,井九才想到可能是除卻三千煩惱絲的意思。
  “抱歉,小庵簡陋,向來不接待外客。”
  那位老尼姑看著井九滿臉歉意說道。
  過冬的聲音從車廂裏傳來出:“是我。”
  老尼姑身體微震,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神情,片刻才後醒過神來,又驚又喜說道:“是冬姑娘?”
  過冬說道:“我來庵裏養傷,妳不要告訴任何人,也不要來煩我。”
  這句話說的極其生硬,更談不上什麽禮貌,那位老尼姑都是滿臉理所當然,帶著馬車進了庵堂深處。
  井九解下轡頭,把韁繩交到老尼姑手裏,說道:“好好養著。”
  老尼姑恭謹應下,問道:“要養到何時?”
  井九說道:“死。”
  那馬看了井九壹眼,眼神很是無辜。
  老尼姑帶著馬去了庵堂前院,自會精心照料。
  從這壹刻開始,老尼姑與其余的三個女尼便壹直守在前院,只是每日暮時來石橋這邊叩幾個頭。
  庵堂很小,風景很好。
  最美的風景在壹間禪室裏。
  禪室的墻上開著壹道圓形的窗,窗外是片小湖,湖岸有樹,橫出數枝。
  坐在禪室裏向外望去,圓窗就像是壹幅團扇,風景都是扇上的畫。
  湖風徐來,井九坐在禪室裏,手裏端著杯清茶,時而緩飲壹口,沈默不語。
  這已經是他們來到大原城的第四天。
  對面墻上,過冬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現在她的沈睡與醒來更加規律,沈睡數日便會醒來壹次,只是醒著的時間還是不太長。
  “妳信任庵裏的尼姑?”井九看著窗外說道。
  過冬說道:“當年我修這座庵堂,只是喜歡這處的風景,沒有人知道我是誰。”
  井九說道:“這裏的風景確實不錯。”
  過冬說道:“秋天來時,樹葉漸紅,更好看。”
  井九把茶杯輕輕擱到席上,說道:“看起來妳很喜歡享受人生。”
  過冬說道:“如果沒有這些,何必活著。”
  井九說道:“別處亦有風景,也許更加壯闊,至少會有新的趣味。”
  過冬說道:“此間風景尚未看膩,何必去別處。”
  井九說道:“為何妳不通知水月庵,讓她們接妳回去?”
  過冬說道:“那處是庵堂,這裏也是庵堂,並無不同。”
  井九說道:“妳不擔心她們會認為妳死了?”
  過冬平靜說道:“她們覺得我總喜歡惹事,也許知道我死會反而會松壹口氣。”
  二人沒有再說什麽,靠著各自的墻壁,轉身望著圓窗外的湖與樹。
  忽有風起,湖水生波,樹枝微顫。
  仿佛團扇裏的畫面動了起來。
  卻不知道這風來自扇裏還是扇外。
  時間就這樣緩慢的流淌。
  夕陽漸斜。
  井九望向過冬。
  她已沈沈睡去。
  暮色被湖水映入禪室裏。
  壹室皆金。
  纏繞在她身上的天蠶絲,金色卻是越來越淡,越來越白。
  井九想起先前她說的話。
  當年水月庵主與她師姐好像確實是這種態度。
  真是。
  都不容易。
  既然如此,何不就這樣看看風景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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