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每壹天都是新的壹天

　　小嬋看著我，面色比剛才在車上平靜了不知道多少倍。
　　“妳想說什麽？”
　　我聳肩：“我在說什麽妳比我清楚吧？冷小嬋同學……哦對不起，似乎妳從未提過自己的真名。”
　　和我想的差不多，小嬋沒有表現出來任何驚惶，在我說出這樣的話之後依然靜靜看著我，只是眼神之中似乎有些哀傷。
　　“妳什麽時候知道的？”小嬋猶豫了壹下，低聲問道。
　　我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女，忽然覺得有些心疼，低頭答道：“大概是……咱們第壹次那什麽的時候。”
　　“嗯？”小嬋擡頭看著我，雙目灼灼地臉有些紅，“妳……”
　　我點點頭：“沒錯，我發現妳好像並不是真正的那種老手……雖然妳看起來經驗很豐富，不過始終覺得妳不是很職業……妳年紀太小，比我大不了多少，做愛這件事上不夠熟練也正常。可是後來我仔細觀察，發現妳好像除了我似乎也沒跟別人上過床……”
　　說這話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挺冷靜，其實聲音還是有點顫抖。看來我在大多數時候依然很害羞，哪怕已經覺得自己是個流氓。
　　小嬋低著頭，沒有直視我。眼下這種情況，我相信就算那個姑娘真是個風塵女子，恐怕也會選擇沈默吧。
　　我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其實這事從壹開始我就覺得有些蹊蹺……那天晚上妳在內褲上寫的那幾個字應該不是口紅，是血吧？”
　　小嬋輕輕嘆了口氣，用極小的幅度點了點頭。
　　說到這裏，我也有點不想繼續下去的感覺。這種事對我來說還好，對壹個女孩子來說實在是難以承受的話題。雖說小嬋壹直表現得很風塵很職業，可我知道那只是她表演的壹部分，並非本質。
　　見我也玩緘默，小嬋想了想終於主動開口，問的也是壹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妳知道多少？”
　　“沒多少。”我看著小嬋這樣，忽然覺得有點心疼，“只知道鄭老板派妳接近我，其余的都是我猜的。”
　　小嬋苦笑了壹下：“是麽？如果我死不承認呢？妳會怎麽樣？”
　　我看著眼前這個妖嬈美麗的少女，不由自主地搖頭嘆息道：“還能怎麽樣？妳覺得我能把妳怎麽樣？”
　　小嬋咬咬嘴唇，沒有說話，看我的眼神卻不再那麽哀怨。
　　我忽然明白自己今天對鄭天巖為什麽那麽惡劣了，大概我心裏對這個讓小嬋接近我的人有著壹股自然的反感吧？
　　這當然也說明，至少我對小嬋尚有好感，而且是相當有好感。
　　“說說吧。”我看小嬋跟我保持沈默，幹脆拉著她在街角的石頭臺階上坐下。陽光從頭頂的屋檐縫隙裏掠過，這樣仰頭看上去有壹塊澄清蔚藍的視野，倒也蠻舒服。
　　石頭臺階沒有被太陽曬到，涼沁沁的挺舒服。小嬋任由我拉著她的手，低頭坐倒我身邊。此時的小嬋，和往日我所見到的那個小嬋截然不同，卻也有些相同。
　　想必小嬋平時也曾不自覺地流露出來的，那種和她身份極其不符的風格，才是她的本來面目吧？讓這樣壹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扮演壹個落魄又有些放蕩的角色，委實為難她了。
　　坐了壹會，壹直到有風吹起來，我才對小嬋故作輕松地笑道：“其實曾姐就是鄭老板的人對吧？她屢次出現，無非是想激勵我找點事兒做，而不是這麽閑著。”
　　小嬋輕輕頷首：“差不多，鄭哥多次想提拔妳，可找不到理由，也找不到機會。”
　　小嬋說的這些我自然都知道，不過我也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難道從壹開始到夜之夢上班的時候鄭天巖就在註意我了？我覺得他應該沒那麽敏感才對。”
　　“當然不是從壹開始就這樣。”小嬋壹雙幽幽大眼睛望著我，“最開始幾天妳也沒見過我上班吧？妳是那個時候起疑心的？”
　　我自嘲地笑笑：“妳覺得我壹個來夜之夢這種地方打工的，會認為自己重要到會有人以這種方式接近我？我只是覺得妳對我的好感太莫名其妙而已，不過這在夜之夢這種地方也算挺平常的吧？”
　　“我不太清楚。”小嬋對夜之夢似乎並不太願意提起，“妳見到我的那些天，就是我在夜之夢的全部時間。”
　　“鄭天巖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呢？”我有些無奈地撓頭問小嬋，“就算我是‘神徒’這件事，也是他最近才知道的吧？”
　　小嬋沒有立即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看著我猶豫了片刻，這才緩緩開口。
　　“其實……鄭哥註意妳是因為放浪師的事。”
　　小嬋的話讓我心中壹動，回想起最初認識艾雪的經過，還有跟湯海潮的那些恩怨，立刻明白了這壹切。原來從那個時候鄭天巖已經知道我跟艾雪關系不錯，也知道艾雪就是傳說中的放浪師。
　　“本來……鄭哥打算讓我去鶴楓學院，後來妳自己來了夜之夢，鄭哥就改變了想法，讓我用那種方式接近妳……”小嬋說起往日的那些經歷，聲音忽然小了不少，“只是我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聽到小嬋低聲的呢喃，我心中微微壹熱。
　　“沒想到……”小嬋拉著我的手忽然緊了壹緊，似乎用了很大勇氣才說出口壹般，“沒想到我居然有點喜歡妳……”
　　我苦笑了壹下沒說話，這種時候我真不知道以什麽表情來面對。
　　“怎麽？妳不相信我的話？”
　　小嬋跟我說了幾句話之後，似乎情緒平復不少，又變成了那個聰明得有些咄咄逼人的少女。
　　我笑著搖搖頭：“沒說不相信，只是覺得有些驚訝。我身上的優點，我自己找都找不到多少好像。”雖然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覺得有點奇怪……譚菲菲喜歡我我不驚訝，畢竟那姑娘曾受我欺淩又見識了我的溫柔。小嬋除了見過我的冷言冷語之外，似乎沒有什麽機會接觸我吧？
　　壹想到這種感情問題我的腦袋就亂起來，索性幹脆不想。我溫聲岔開話題道：“今天我跟鄭天巖這麽不客氣，其實很大壹部分原因都是因為妳。”
　　“因為我？”小嬋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壹眼。
　　“因為鄭天巖利用妳的身體做為代價來接近我，這讓我很不爽。”我看著小嬋，說出實實在在的想法，“既然他可以犧牲妳的自尊妳的快樂，我為什麽要給他好臉色看？”
　　小嬋笑著搖搖頭：“妳不要生氣，壹開始鄭哥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其實我也可以拒絕的。”
　　“為什麽沒拒絕？”
　　小嬋嘻嘻壹笑，看樣子已經完全恢復成了快樂又主動的活潑小少女：“因為我偷偷去夜之夢看過妳，覺得妳挺帥的，就接了這個任務嘛。”
　　面對小嬋這樣的姑娘，我並不相信她說的每壹句話，卻也不會不相信她說的每壹句話。既然小嬋這麽說了，我只有以微笑面對。
　　“為什麽幫鄭天巖？”
　　這個問題很深刻也很淺薄。我壹提出這個問題，小嬋本來明亮的目光頓時縮回去，整個人都低下頭去。
　　我知道自己問對問題了，而且我覺得小嬋會主動說出來，於是幹脆坐在少女身邊慢慢等她說話。
　　又有風吹過，蕩起小嬋的絲絲秀發。小嬋在微風中輕輕閉上雙眼，忽然說了壹句毫不相幹的話。
　　“妳家好舒服。”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在外人聽來可能覺得奇怪，我卻很能理解小嬋的意思。不用怎麽努力想象，我也能猜得到小嬋這樣壹個貌美無比的姑娘在鄭天巖身邊會遇到些什麽事。譬如那個看起來對小嬋很有想法的王超，恐怕不是裝出來的，是真有想法吧。
　　想到這些，我忍不住身手輕輕彈過小嬋的黑發，小嬋的長發秀美柔長，摸起來極舒服。
　　“我和妳壹樣，沒親人。”小禪似乎很享受我的撫摸，沒有回避，反倒開始說自己的事，“其實我這樣的人能保持處女到現在，已經算是個奇跡了。”
　　我點頭表示理解，沒有親人照顧的孩子成長起來都很痛苦，大多數人因為生活艱辛對誘惑做出妥協。其實我也算是其中壹員，至少我向四家主的示好進行了很大程度的妥協。
　　“我從來跟人出去吃飯都不敢喝酒。”小嬋扭過頭看著我，言辭漸漸恢復成她往日風格，“這樣的生活過多了，人自然想要些保護。所以我跟鄭哥之間沒什麽好說的，無非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罷了。”
　　“不止這麽簡單吧？”
　　小嬋噗哧壹笑，眼角卻滲出壹絲淚光：“還能復雜到哪裏去呢？”
　　我猶豫了壹下，最終還是站起來輕輕拭去小嬋眼角的淚水。壹直以來我都很能理解獨自生活的艱辛，小嬋所要面對的東西顯然比我還要多。
　　“鄭天巖不算是個正人君子啊，他就不覬覦妳的美色？”
　　小嬋略帶淒苦的笑了：“妳不知道麽？鄭哥是同性戀，這個世界上女人最好的朋友只有同性戀。”
　　“……”我摸摸鼻子，發現自己對這個八卦無法發表任何評論。
　　“雖然鄭哥從來不阻止任何對我有想法。”小嬋低頭悠悠說道，“他也從沒對誰妥協過。所以妳……大概是第壹個值得他利用我的人吧。”
　　“我有那麽有價值嗎？”我搖頭，“或者說，艾雪雖然是個放浪師，可她有那個價值嗎？鄭天巖能從其中得到什麽好處呢？”
　　小嬋擡頭看了我壹眼，忽然將自己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
　　“我知道我說的話妳不能信，不過只有接近妳是鄭哥的意思，後來的事情發展都跟他沒什麽關系。”
　　小嬋的話讓我壹時間陷入沈默之中。並非我不相信小嬋的話。或許在各種可能之中，能讓壹個年輕女孩忽然之間把壹切真相都說出來的唯壹可能，也只有感情天平的傾斜。我只是覺得有些不適，大家從壹開始的肉體關系轉化到精神上的高度，我必須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關系。
　　我對小嬋談不上喜歡，頂多算欣賞。這樣看似小公主壹樣內心卻堅毅的壹個女孩，喜歡上我這樣壹個沒心沒肺的人，本身就是壹種悲哀。
　　如果我是小嬋，我恐怕沒有勇氣做出那麽幹脆的決定，依然願意跟我在床上纏綿。
　　想到這些，我心中微微柔軟起來，側過身體輕輕抱住了正在低頭不語的小嬋。
　　“算了，別想這些，我不問了。”
　　小嬋沒料到在這種情況下我竟然還會抱她，楞了壹下之後有些抗拒。
　　“不要動。”我在小嬋耳畔輕輕說，“不管以前怎樣，都不要去想了好不好？既然每個明天都他媽是全新的壹天，妳何必為了以前那些事糾纏不清？”
　　小嬋掙紮不過我，在我懷中漸漸安靜。剛才還在強顏歡笑的少女此時已是淚水不斷，伏在我懷中不停哭泣。
　　“鄭哥讓我從妳嘴裏套出來放浪師的內部消息，他說那些消息關系到經濟變化……他讓我尤其註意妳會不會提到秘境寶藏的事，如果有什麽蛛絲馬跡都要跟他匯報。”
　　“苦了妳了……”我抱著小嬋輕聲嘆息道，“妳看我這個窮樣子，如果我真那麽有本事，還至於在這裏受窮麽？鄭天巖的判斷力也太差了點吧？”
　　“鄭哥說是從別處得到的消息，妳跟放浪師走得很近。”小嬋趴在我懷裏壹哭，說話倒開始不遮遮掩掩了，“我想來想去，能接近妳的方法也只有這種了。”
　　我仰頭嘆息壹聲，並非因為小嬋願意犧牲自己的貞操跟我上床來接近我，而是感慨即使鄭天巖這樣壹個看上去並不怎麽出色的老大都有如此眾多的情報來源，我有些時候確實低估了很多人。
　　也許以前的低調生活方式，低估了別人也沒什麽，可如今我已陷入各種勢力爭奪的漩渦，對敵人的低估也就等於讓自己早點躺下。
　　微微閉上雙眼兩秒鐘，我睜開眼在小嬋耳畔輕聲問道：“我現在就壹個問題，妳自己是怎麽打算的？”
　　小嬋猶豫了壹下，終於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的決定，不是早就告訴妳了嗎？”
　　我微微壹笑，在少女耳畔輕輕吻了壹下。
　　“好了，我們回去吧，不然譚菲菲又該滿街撒醋了。”
　　雖然臉上笑容滿面，我的內心卻驚訝又疑慮。到底是誰告訴鄭天巖我跟壹個放浪師走得很近？學校裏那些人知道艾雪是放浪師至少也是光輝聚會之後的事，在那之前是誰告訴他的？到底什麽人在關註我的生活？
　　壹直都覺得是自己在角落窺視別人生活的我，第壹次感覺到了有壓力和陰影正在接近。
　　……
　　有了鄭天巖大筆壹揮的修繕款項，譚菲菲的傷心勁兒似乎差了不少。我壹邊感慨女人果然都是經濟生物壹邊幫忙指揮工人們清理現場，阮慕真和溫吞閑著沒事在旁邊聊天。這兩個人在討論武道上總有些話說，我看得很欣慰。這溫吞也就是孤身壹人沒有家要養吧，否則絕不可能會來跟我們壹起玩。光在龍灣酒店的隱性收入就非常可觀，他實在沒有必要冒這個風險過來陪我們鬧。
　　今天在鄭天巖的場子裏耀武揚威壹把，我算是徹底讓溫吞明白了壹件事，那就是跟著我始終是比較有前途的……鄭天巖混了這麽多年，在我的淫威之下居然屁都沒放就妥協了，這股勁兒讓溫吞很是羨慕了壹把。
　　溫隊長是個很現實的人，我喜歡跟現實的人打交道，這樣的人至少考慮的問題我都能想得到。
　　結果酒吧正式營業第壹天就以這樣慘淡的局面收場了。為了保障兩位姑娘的安全，我始終陪在譚菲菲和小嬋的身邊，同時也等著某個打算看熱鬧的人給我送消息。
　　陳無極壹去就是壹天，沒有再出現。我那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號碼的移動電話也沒響過，臨近晚上的時候我讓阮慕真和溫吞先回去，同時讓阮慕真捎話給妮可說我找她……至於為什麽有電話不掛非要讓阮慕真捎話，就看這個傻小子能不能明白了。
　　酒吧的狼藉現場在傍晚時分終於清理完畢，工人們都走了，留下我們三個人托著下巴坐在酒吧門口看天邊緋紅的流雲。雖然大家肚子都很不合時宜地響了幾聲，可誰都沒有去吃飯的打算。
　　“真美啊……”小嬋雙眸裏盡是流雲反射的光彩，“如果時間能定格就好了。”
　　“是啊……就這樣壹直看下去。”坐在我右手邊的譚菲菲也跟著附和道，“不用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我左看看右看看，這兩個姑娘似乎都有轉為文藝女青年的趨勢，這可不好，我得阻止她們。
　　“別感慨了。”我打斷兩人的抒情，“幸福不是上天賜予的，而是要靠自己爭取。我以前聽過壹個笑話，妳們要不要聽聽？”
　　“說嘛。”譚菲菲蹭了我壹下。
　　“唔……以前有壹個虔誠的古雷巴斯多教徒，他壹生虔誠地信奉自己的神，也就是聖·巴喬拉。後來他遇到了壹次極其可怕的洪水，被困在壹棵大樹上下不來，然後他就壹直禱告，希望聖·巴喬拉能來救他。”
　　小嬋很恰當地當起了捧哏的：“然後呢？”
　　“那人壹直禱告，對路過的救援飛機和船只都沒有求救，最終死了。死後他就上天堂責問聖·巴喬拉為什麽不去救他。聖·巴喬拉無奈地說：‘我派了很多飛機和船過去救妳，可是妳不接受嘛……’”
　　這笑話十分古老，縱然這樣，兩個姑娘還是聽得笑出聲來。我看著她們笑過之後，這才正色道：“所以說，如何創造幸福掌握幸福，其實都是自己的事，跟信仰無關。希望和信仰永遠都是好的，只是不能因為這些而失去了自己人生旅行的目的，也不要因為這些放棄了人生的樂趣，幸福很有可能就隱藏在其中。”
　　“不過……”我在慷慨壹番廢話之後，忽然轉換話題，“在尋找到所謂的幸福之前，我們要掃清壹切障礙，所以阿湯哥必須死得很慘，就算不死也要讓他背後撐腰的混蛋站出來！”
　　對著夕陽，我振臂高呼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傻，心中卻是開心的。至少有兩個年輕貌美的少女願意陪我壹起傻乎乎地振臂高呼，這讓生活看起來倒也更加美好了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