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仔細想想，可怕極了

　　我花了不少時間整理自己的表情。畢竟對於我來說，眼前這位老人的位置太高，權力太大，而我什麽都不是。當壹個合格的小輩並不容易，長輩們總有各種理由對年輕人不滿。那些真正讓他們滿意的年輕人不是已經死了就是在送死的途中，而我很顯然不想當那種人。
　　劉澤暢的時間明顯很寶貴，但並沒有人來提醒他什麽。除了守在門外的貼身女醫生外，周圍壓根沒什麽人。即使我用自己的“戰神的智慧”去感覺，也察覺不到什麽強大氣息。
　　面對劉澤暢，哪怕我並不在乎他到底有多大權勢，氣氛依然壓抑。畢竟是能夠讓這個國家機器為他轉動的人，我很擔心自己的壹時失言會引出什麽後果。
　　“見過古雷巴斯多的保守派了？”劉澤暢忽然問起了毫不相關的問題，“他們尊崇的那個神現在越來越少展示神跡了，大概對我們這個人間有些失望吧。”
　　“今天咱們就是家裏人隨便聊聊，妳不用擔心說錯什麽。”劉老爺子還給我吃寬心丸，說得很隨便，口氣也慈祥。我只能在心裏狂翻白眼，老子信妳才怪。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家族當然有誠信，可惜那都是在大家實力差不多或相差不遠的情況下。我壹個小孤兒在首都舉目無親，怎麽能不小心壹點。
　　我閉嘴沒發表任何意見，這老爺子也是在試探我。現在幾乎所有證據都顯示，我對神國的了解超過壹般人。很多人覺得這是我父母留下遺產的緣故，只有我自己知道並非如此。
　　劉澤暢沒在意我的沈默，而是悠悠顫顫地繼續說道：“我知道妳對我們六大家族都有些顧慮，這是人之常情。可當今世界，誰和誰的聯盟不是附帶著利益捆綁的？”
　　這樣壹句話，反倒讓我啞口無言。用生意來形容當代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真是再恰當不過了，仔細想想還真可怕。
　　劉澤暢沒有期待我回答什麽的樣子，就那樣老神在在地看著我。這就是我最討厭的老家夥做派——總是試圖用眼神讓年輕人覺得他們洞悉了壹切，這種姿態讓人沒法不火大。
　　劉洋洋自然還是屁也不敢放壹個，老老實實坐旁邊發呆。我總覺得這廝現在說不定正在腦海裏數羊。
　　我想了想，覺得這樣漫無目的地聊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於是說道：“我當然不介意利益捆綁，可我討厭那種用人壹時，回頭又是背後壹刀的情況。”
　　我所指的，當然是這些大家族們常用的伎倆。對於這些龐然大物來說，無論多麽兇殘的個體都只是可以利用的壹股力量罷了，在必要時刻可以舍棄。這種吃快餐壹樣的所謂利益協作並不符合我的世界觀。
　　劉澤暢呵呵地笑了，笑得很難聽。正在低頭數羊的劉洋洋聽見老頭子笑了，用無比震驚的目光擡頭望著我，表情復雜。
　　“小朋友還是個理想主義者啊……”
　　這也是我討厭的調調，不過既然在人家做客，又得過不少幫助，我就忍了。
　　“理想主義至少有理想。”我不鹹不淡地回敬老頭子。
　　劉澤暢又是壹陣難聽的笑聲，聽得出來聲音裏譏諷居多：“當今世界，若不借助別人力量，妳孤身壹人又能走多遠呢？”
　　我沒吱聲，這老頭子說得都是些混蛋道理，卻讓人無法反駁。
　　劉澤暢見我不言語，旋即又繼續說道：“好吧，我們不說這些無聊的話題了。我在這裏向妳道個歉，在我們劉家的邀請下遇到襲擊，是我們的問題。”
　　“沒什麽，人力有限。”我話裏帶刺地譏諷了這位大家族的長者壹句。
　　對於我的諷刺，劉澤暢似乎沒有什麽反應，雙手握在壹起，啞著嗓子低聲說道：“我們這壹代人，壹生都在為對抗神族做準備。今天這壹戰反倒讓我放心了，神族也沒那麽可怕。”
　　我心說若非兩個世界之間的隔絕淒厲無比，神族真正力量發揮出來，又怎麽可能是區區壹個我就能抵擋半天的？那些所謂對抗神族的弒神者們看上去也不咋樣，平白無故地送去許多炮灰而已。
　　不過這種時候裝傻顯然不是明智之舉，我還是很坦然地反問道：“對付神族應該還有更好的辦法吧？”
　　“當然有，不過那已經是國家乃至於這個世界的機密了，不能說。”劉澤暢輕飄飄壹兩句話就把自己上升到了神棍的高度，“妳若真有興趣，等見到艾家的小朋友，自可以問她。”
　　我嘿嘿壹笑，心裏卻不怎麽好受。艾雪到現在也沒主動聯系我，我都快在首都鬧翻天了……這心情能好麽？
　　劉澤暢又跟我不鹹不淡地說了兩句話，我算看出來了，老頭子壓根不打算正面跟我談論什麽問題，只是對我比較好奇想看看而已。至於我和劉家之間的關系，包括他所提及的“利益捆綁”，自有下面的小輩人出面討論。老爺子只是旁觀，並在背後壹錘定音，他是不會跟我這種小家夥談判的。
　　劉家是生意興隆又人才輩出的劉家，我只是個匆匆過客，能夠給予我這麽多幫助，已經是很意外的情況了。
　　我當然清醒地認識到這壹點，也就不跟老爺子繼續磨牙。聽他在那教訓了壹些話之後，隨身醫生的重重咳嗽聲等於變相結束了這次談話，我看著步履蹣跚的老爺子離去，忽然心中有了壹種相當不妙的感覺。
　　果不其然，劉澤暢離開沒多久，劉洋洋被自己親爹喊走了，留下我壹個人無聊地在會客廳裏看報紙……劉家的報紙都是內參形式，看得到許多不為人知的秘聞。可這些事兒現在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吸引力，我更希望看到有人忽然跳出來說攻克了人類難以治愈的絕癥。
　　劉洋洋這壹走就是很久，等他再回來的時候，神情分明有些狼狽，看到我的眼神既慌亂又無助。
　　“怎麽了？”
　　“沒什麽……”劉洋洋拙劣地掩飾，“我先送妳去房間休息，晚上我們再談。”
　　我點點頭，沒有反對：“今天的戰鬥報告能給我壹份副本嗎？我想研究壹下。”
　　劉洋洋猶豫了壹下，點點頭：“沒問題。”
　　和我想象中的不太壹樣，沒有很多家族內部的人過來輪番轟炸，我回到房間後，劉洋洋帶了壹份戰鬥報告給我，也沒說什麽，只是小眼神兒依然憂郁。我不太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麽發愁，自顧低頭開始研究那份與神族作戰的報告總結。
　　這份報告我之前已經看過，現在重看壹遍自然是為了努力回憶與那位神聖祭司戰鬥的各種細節。雖然他的力量只能支撐短時間爆發，神聖祭司所表現出的強大戰力依然讓人震驚。只是壹個高級神聖祭司就這水平了，我幾乎不敢想象那些傳說中以戰鬥為主要日常消遣的神族會有何種表現。回想邪神之子的強悍，我總覺得特別心虛。
　　劉家的招待晚宴很早就開始了，我被邀請入席時很有壹點不安。雖然咱是連女神都見過的人了，面對奢華生活還是有著種種的不適應。劉洋洋身穿正裝來敲門的時候我差點笑死，等到聽說自己也要打扮成這樣去吃飯的時候就只想哭死了……
　　參加晚宴的人不少，使得我壹開始進入宴會現場的時候還有壹點不知所措。等到劉洋洋解釋說不會有正式的介紹之類才松了壹口氣，畢竟對於我來說，用最普通的姿態最日常的方式混過去才是正道。真要來個宴會主持人把我拽臺上說壹些言不由衷的話，那比殺了我還要命。
　　縱然如此，如果不是憑著此時的超強記憶力，我大概也不會記得參加這次歡迎宴會的幾十號人。大家族真辛苦，光記各種兄弟姐妹就得動用筆記本，我則更辛苦地連長輩帶晚輩都要記住。
　　劉澤暢也參加了歡迎晚宴，晚宴倒是很豐盛，我也吃得很開心，唯壹無奈的是經常有人沖過來搭訕。哪怕知道這是冷餐會的主要目的，我還是覺得挺不耐煩的。
　　光是認人就用了很久，劉家的大部分人對我了解也不多，只知道壹些我在首都的惡名，看向我的目光自然也不會好到哪去。劉洋洋的父親倒是壹直帶著夫人在不遠處對我微笑，那笑容說不上和善，詭異倒是真的有壹點。
　　劉洋洋家裏親戚太多了，這還只是壹部分，我頻頻舉杯對著這些長輩們微笑的同時低聲吐槽道：“我要是妳，說不定早離家出走了。”
　　“為啥？”劉洋洋翻白眼，在自己家，他對著我也不怎麽示弱了。
　　“這麽多親戚，每天打招呼不得花壹個鐘頭以上啊……”我認真地說道，“仔細想想，可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