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不怕丟人

　　和外部的氣勢恢宏比起來，舊時代圖書館的內部簡潔樸素到了幾乎寒酸的地步。
　　這裏沒有閱讀區，沒有休息室，沒有飲料販賣機，沒有電子銷售器，也沒有四面墻壁的素白色上點綴了壹些黑色裝飾，大量原木的使用讓整個空間裏充滿了壹種奇異的味道，淡淡香，微帶幹燥。
　　這是壹種熟悉的感覺，熟悉到我說不出到底是什麽感覺。
　　好吧，這種說法很拗口，可是我沒辦法趕走這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
　　就像回家，就像在熟悉的街角散步。
　　從正門進去之後，迎面看到的是空曠的大廳，大廳門口的銘牌上寫著第壹區，沒有接待員也沒有什麽訪客。整個大廳面積超過了我所見過的任何壹個室內建築，卻只是第壹區。從原型大廳向左右走，可以看到兩邊按照環形大廳設計的層層書架。那些書架上的書……我隨便瞄了壹眼，都是些近現代的著作。
　　第壹區當然沒有停留的價值，我和藤秋顏迅速超過第壹區，越過壹條並不算長的走廊，來到第二區。
　　第二區裏的設計和第壹區沒有任何區別，兩邊的墻壁裏也鑲滿了各種書籍。唯壹不同的是這裏的書籍樣式明顯比第壹區的笨拙樸素，也厚重得多。
　　於是我知道了，越往深入走，書籍的年代應該越久遠，內容也就越珍貴。
　　我們如此走了四個區後，依然沒見到任何壹個人外來者，可見前面的區域都是用來掩人耳目而已，真正想要涉及核心秘密，就必須繼續向前。
　　第五個區的入口處，我們終於看到人了。
　　壹名身穿黑色制服，長發長須的老者盤膝坐在通往地區的通道門口，緊閉雙眼。聽到我的腳步聲後，這名老者緩緩睜開雙眼。
　　同壹時刻，我心中的艾爾西婭厲聲喝道。
　　“人類，他很強大！”
　　艾爾西婭口中的強大是什麽概念？
　　身為放浪師的劉洋洋，對於艾爾西婭來說連預警的興趣都沒有。眼前這位老者，居然能讓艾爾西婭做出如此激烈反應！
　　我停住腳步，也拉著藤秋顏。
　　老者的雙眸是冰藍色的，顯示著他並非漢中本土人士。那些花白的頭發和胡須早已不能告訴我它們的本來顏色，我只能從老者的面容上推斷，他也應該是西方人士。
　　這樣壹個人怎麽會出現在漢中的舊時代圖書館？
　　縱有萬千疑問，我還是沒開口。選擇面對老者直視他的目光，沒有退縮。
　　老者的目光裏似有無數浪濤翻騰，我只是與他對視幾秒就覺得頭重腳輕。但也就是這麽簡單的反應而已，在對視超過了十秒鐘後，我的身體和內心都漸漸平靜，面對老者我幹脆也盤膝坐下，默不作聲。
　　此時，艾爾西婭的聲音才在我腦海裏訕訕響起。
　　“人類，我幾乎忘記了精神攻擊對妳毫無疑義……”
　　我恬著臉在心裏嘿嘿壹笑。
　　“我也忘了啊……剛才被妳嚇著了。”
　　老者見自己的目光竟不能讓我有絲毫變化，臉上終於泛起奇異的表情。
　　“妳……很不錯。”
　　老者的聲音幹澀又難聽，在空蕩蕩的大廳裏引起壹陣回蕩。我從這個老人的面容裏看得出歲月和滄桑，那也是我來到這座圖書館後的第壹感覺。我也能從老者的態度上看到驕傲和自信，這恐怕跟他的個人經歷有關。
　　“謝謝。”
　　面對這樣的強勢老人，不管對方是什麽身份，至少在年齡上我得尊重對方，這是起碼的禮貌。
　　老人盯著我又看了半晌，似乎是在確定自己的精神力量對我是否真的無效。我就迎著老頭的目光坐在那裏壹動不動，藤秋顏站在旁邊也是壹聲未吭。
　　過了壹會，老者的聲音又壹次響起。
　　“通行卡。”
　　“啊？”我還沈浸在寧靜悠遠之後，壹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說通行卡！”老者的聲音陡然高起來，在大廳裏激蕩，“妳們難道沒用通行卡就進來了嗎？”
　　我這才想起咱好像是在現代社會，得刷卡通行。媽的這建築搞這麽古色古香幹嘛？走了幾個大廳之後我幾乎忘了自己是身在什麽時代，看到這老頭後更是如此。經過這壹番提醒，我才醒悟最終想要進入更深區域還得掏出自己剛得到的那金卡。
　　慌忙出示了通行卡，盤膝坐在地上的老者居然只用雙腳就直立站起，我這才發現他身材很高大，就連脖子都比普通人粗長壹些。
　　“原來是劉家的貴賓，這邊請。”
　　老者的話並不多，只是轉身就走，也不還給我們那張卡片。我和藤秋顏只能跟在後面，看著老者背影，私下不斷嘀咕。
　　“這舊時代圖書館的防範措施不怎麽樣嘛，有張卡片誰都能進來。”我抱怨道。
　　“這不壹樣。”藤秋顏低聲解釋，“妳拿的是劉家給的貴賓卡，劉家就得為妳進入這裏的壹切負責。如果妳鬧了什麽事，最終要付出代價的是劉家。”
　　“也就是說，劉家給我這張卡片，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是的。”藤秋顏聲音有點冷，也有些感慨，“現在從劉家的態度上來看，妳的價值，遠遠超過了咱們最初的估計。”
　　第四區到第五區的通道比之前都長了不少，我們跟在老者背後曲折穿行了幾分鐘後才到達第五區。這片區域終於和之前的設計開始不壹致，寬廣但絲毫不浪費空間的矩形房間裏，整整齊齊列著二十個巨大書架。
　　在書架的正前方，有八張方桌，木質的椅子每張方桌配上十把。
　　這裏也開始有人，雖然不多，每個人都神情專註。甚至我們的到來，都沒能引起任何壹人的目光關註。
　　顯然這個地方，任何有用的訊息都比關註他人行為更有價值。
　　相比之下，我平時接觸的那些只關心別人八卦的家夥，仿佛是另壹個世界的住民。
　　稀稀落落的十幾個人，每個人都捧著書，做著筆記，看著，想著，記著……站在這裏，我有壹種被推入洪流的感覺。
　　老者停住腳步，把卡片還給我。
　　“這裏再往前，到第七區為止都隨意通行。想要繼續往前，妳們就得接受壹次測試。”
　　我猶豫了壹下，用目光征詢藤秋顏的意見。
　　繼續向前，還是停住腳步？
　　大廳裏只有寂靜的腳步聲和翻動書頁的聲音，藤秋顏被我這個問題難住了。
　　領路的老者看到我們猶豫，雙手抱肩站在原地不動。圖書館內有空氣調節系統，循環的風吹起他的白發白須，倒是顯得威風凜凜。這名老者在這裏到底有何等地位我不知道，但相比那些低頭專註尋找什麽東西的人們，我覺得有問題找這老者顯然更靠譜壹些。
　　猶豫了幾秒鐘，藤秋顏的目光裏閃過壹些我看不懂的光輝。
　　“向前吧。”
　　藤秋顏的決定不壹定就是我的決定，她看著我的目光有些猶疑。
　　我從藤秋顏的臉上看到了期待。
　　那種光彩從未在她的臉上出現過，這壹刻我才知道原來她也有期待的東西。
　　就像我雖然在無數渾渾噩噩的日夜中消磨青春，總還希望抓住點什麽壹樣。
　　不管那是什麽，就朝著期待前進好了。
　　“向前。”
　　我的聲音不大，那些翻閱者們依然聽到了，清晰了。多數人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看向我和藤秋顏。註目我們的感覺，像是在看兩個傻瓜。這種目光我太熟悉了——最近這段時間，我壹直在跟自以為是的傻逼們打交道。
　　老者顯然也沒料到我們會繼續向前，放下雙手，又壹次確認：“繼續向前的意思就是……越過第七區，妳們確定？”
　　我環顧那些不屑、猜疑和憐憫的目光，在這些應該是學者專家的人群中輕輕點頭。
　　“是的，我確定。”
　　老者這壹次沒有再猶疑，邁開腳步走向大廳盡頭的通道。
　　“跟著我。”
　　我和藤秋顏趕快跟上。
　　穿過從第五區到第七區的大廳，每個廳內的人越來越少。我意識到這可能是跟研讀的內容有關，到了第七區之後，只有三個人在悶頭看書。我瞧瞧觀察這幾個人，發現他們看書的速度比我沒識字那會看放浪師小說還慢，我們都快穿過大廳了，這三人中居然沒有壹個翻頁的！
　　這壹次沒有走廊，我們在第七區背後的小門裏看到壹個球星的透明房間，房間中央壹扇緊鎖的門。
　　房間裏是樓梯，向下的樓梯。
　　“就是這裏了。”老者放慢腳步，最終停在透明房間門口，“妳們知道圖使館測試吧？”
　　我和藤秋顏壹起搖頭。
　　老者原本世外高人的形象終於崩潰了壹下：“不知道還要繼續向前？”
　　“試試嘛。”我露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性，“說說，進階測試是什麽？答不出也不會有什麽懲罰不是麽？”
　　我的話讓老者壹楞，表情倒不似剛才那麽崩潰。
　　那股對這裏極為熟悉的感覺又湧上來，我接著問道：“是不是因為怕丟人，很多人不敢嘗試這個測試？”
　　老者露出古怪的表情，好像是在認真回憶。
　　“好像真是這樣……”
　　我對藤秋顏露齒壹笑。
　　“那好，我們不怕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