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 呼之欲出

　　天空陰沈，似乎正在醞釀大雨。
　　香港港島東半山壹座9層豪華公寓頂層，祝天養和祝德貞父女對坐在窗前壹張圓桌旁下動物棋，窗外不遠處就是波光粼粼的鯉魚門。
　　在獅子和獅子同歸於盡後，祝天養看著棋盤說：“這套房子買多久了？”
　　祝德貞同樣看著棋盤說：“壹個月。”
　　祝天養移動了壹下大象，說：“妳不是壹直不喜歡頂層嘛，怎麽買頂層？”
　　把老鼠移動到邊路，擋住祝天養大象的前進路線，祝德貞說：“這房子原本是Lilith的，金融危機她資金周轉不開，就找這幫朋友幫忙，我幫她找了點錢，她就把房子抵押給我了。”
　　“Lilith……”重復了壹遍，祝天養問：“曹家那個次女？”
　　祝德貞略顯詫異地看著父親：“妳居然知道她？”
　　祝天養笑著說：“用撒旦情人的名字當自己的名字，這樣的人，我大多會稍稍關註壹下的。”
　　祝德貞問：“為什麽？”
　　祝天養說：“我通常會關註那些拿自己開涮的人，因為我覺得這群人裏卓越的比例高壹些。”
　　“拿自己開涮？”祝德貞不解地問：“Lilith算嗎？”
　　祝天養反問：“不算嗎？”
　　這壹盤棋又是祝天養贏。
　　祝德貞撅著嘴說：“不下了，沒意思，真不知道妳怎麽喜歡玩動物棋。”
　　壹邊收拾棋盤，祝天養壹邊說：“妳覺得人下棋的意義是什麽？”
　　祝德貞起身給父親重新倒了壹杯茶，然後拎著裝有國際象棋的皮包坐回來說：“有益智力……鍛煉思維……消磨時間……”
　　祝天養又問：“妳覺得人們為什麽愛下棋？”
　　祝德貞想了想說：“打發無聊……發泄精力……社交手段……”
　　祝天養緩緩搖頭：“錯！”
　　“錯？”
　　“好鬥。”祝天養說：“下棋的本質是讓人類發泄好鬥的天性。”
　　祝德貞：“……”
　　幫女兒打開國際象棋的棋盤，祝天養說：“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下動物棋嗎？”
　　祝德貞搖頭。
　　祝天養笑著說：“因為動物棋是最純粹的棋。”
　　在國際象棋棋盤上擺好自己的棋子，祝德貞問：“最純粹的棋？什麽意思？”
　　祝天養說：“生存！”
　　壹邊擺自己的棋子，祝天養壹邊說：“圍棋、象棋、國際象棋、將棋這類棋，包含有強烈的哲學屬性、社會屬性和政治屬性。它們都很不錯，但同時它們都太花哨了，沈迷於計算，沈迷於取勝，丟掉了棋這種東西最本質的功能——教人生存。”
　　祝德貞聽得很用心，她靜靜地看著父親慢慢擺棋。
　　祝天養繼續說：“我喜歡動物棋，因為它原始而直觀。人是動物，穿上衣服、帶著手表、開著汽車壹樣是動物，記住這壹點，才能從動物本能和動物本性角度思考，才能看穿同類。”
　　祝德貞：“……”
　　看著女兒，祝天養笑著說：“永遠記住壹點，本性是最頑固的，本能是最強大的。”
　　祝德貞看著父親的眼睛，輕輕點頭。
　　拿起手旁的茶杯，淺淺喝了壹口，祝天養說：“動物棋其實就是生存棋，它教育人吃掉比自己小、比自己弱的動物，躲開比自己大、比自己強的動物，而這正是所有物種生存的核心，它同樣適用於企業、金融和政治。”
　　靜了幾秒，祝德貞開口說：“壹級吃壹級，這也太簡單了。”
　　“簡單嗎？”祝天養靠在椅子上說：“象能吃獅子，能吃老虎，能吃豺狼，但吃不了老鼠，還被老鼠反吃，只這壹條規則，就勝過圍棋、象棋、國際象棋那些故弄玄虛的規則。”
　　說到這兒，祝天養停了下來，他看著祝德貞說：“象不能吃鼠，鼠能吃象，說說妳對這個規則的看法。”
　　祝德貞幹脆地說：“不要輕視小角色，小心小人。”
　　祝天養笑著點頭：“繼續說。”
　　祝德貞說：“居安思危。”
　　“繼續。”
　　“各司其職。”
　　“還有嗎？”
　　祝德貞搖頭。
　　看著女兒，祝天養拿起棋盤上的“王”說：“論戰術趣味性，動物棋肯定不如國際象棋，可是國際象棋永遠不會像動物棋這樣直觀地提醒人，再強的力量都有能力死角，萬事萬物都有罩門，不能橫行無忌……巔峰之上，亢龍有悔。”
　　把手裏的“王”放回棋盤上，祝天養說：“妳知道為什麽從小我支持妳玩國際象棋，卻不鼓勵妳玩象棋嗎？”
　　祝德貞先是搖頭，繼而輕輕點頭。
　　“說說。”
　　祝德貞說：“妳不喜歡儒家文化，而象棋恰恰是儒家文化的映射。”
　　摸著棋盤上的禁衛軍，祝天養說：“談不上不喜歡，只不過對比之後發現，國際象棋的規則和邏輯更合我的口味。”
　　祝德貞撩了壹下額前劉海說：“那是因為妳喜歡拿國王和王後組團砍殺，而象棋裏的將帥都是籠中之鳥，只管喘氣吃肉，不管過河打仗，再加上兵卒基本全是炮灰，士相不能過河，大多數時候都是廢子。”
　　“妳還知道什麽？”祝天養饒有興趣地問。
　　祝德貞說：“妳還喜歡國際象棋裏兵過河觸底升後的規則，因為妳喜歡改變命運搖身壹變的感覺。”
　　祝天養略顯好奇地問：“妳是怎麽知道的？”
　　祝德貞表情平靜地說：“因為我是妳女兒。”
　　半晌。
　　祝天養拿起棋盤上的“後”說：“妳落了最關鍵壹點。”
　　看著父親手裏的“後”，祝德貞眼中閃過壹絲火花。
　　祝天養壹字壹句地說：“因為妳是我女兒，妳終究要嫁給壹個王，成為王後。”
　　祝德貞說：“哪有那麽多王？”
　　放下手裏的“後”，祝天養說：“我幫妳物色了壹個，本來以為妳不喜歡，不過今天來這裏壹看，我就知道我想錯了。”
　　祝德貞表情有點不自然：“爸妳說什麽呢？”
　　祝天養似笑非笑地說：“邊學道喜歡住頂層是眾所周知的，妳破天荒地買這個頂層，難道不是在做準備？”
　　好壹會兒，祝德貞問祝天養：“爸妳怎麽評價這個人？”
　　伸手摸兵，走了壹個E4，祝天養看著棋盤說：“成王敗寇，成就是王，無需評價。”
　　祝德貞沒碰棋子，堅持說：“這關系我壹生的幸福。”
　　祝天養擡起頭，看著女兒的眼睛說：“邊學道是獅子座，如果妳能吸引他，讓他愛上妳，他自然會對妳呵護備至。”
　　聽見父親這個回答，祝德貞像被天雷劈到了壹樣。
　　獅子座？
　　星座？
　　問他關於女兒終身大事的問題，居然拿星座出來當答案？
　　這還是親爹嗎？
　　父女倆正大眼瞪小眼，老管家敲門走了進來：“二爺，查出來了，江寧的事是育恭少爺安排人做的。”
　　“老四知情嗎？”
　　“不知情。”
　　祝天養側頭問：“確定了？”
　　老管家點頭：“確定了。”
　　祝天養摩挲手裏的“城堡”說：“這小子腿瘸了，腦子竟然變聰明了，可惜沒用到正地方。”
　　……
　　……
　　江寧。
　　暮色漸濃，燈火闌珊。
　　邊學道站在酒店房間的落地窗前遠眺，於今坐在他身後的沙發上跟人通電話。
　　通話結束，邊學道回身。
　　於今看著邊學道說：“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不是我幹的。”
　　邊學道笑著說：“我也沒說是妳幹的啊！”
　　“真不是我！”於今放下手機說：“我接到單嬈電話就往機場趕，上了飛機就壹直跟妳們在壹起，根本沒時間布置。”
　　邊學道坐下說：“信妳了。”
　　於今轉了壹下眼珠，壓著聲音問：“老邊妳說實話，是不是妳？”
　　邊學道搖頭：“不是。”
　　於今盯著邊學道的眼睛：“真不是？”
　　邊學道說：“我沒這麽弱智。”
　　“也對！”沈吟幾秒，於今瞇著眼睛說：“不是我，不是妳，不是蘇以，那就是有人想坑咱們。”
　　邊學道糾正說：“跟妳和蘇以沒關系，目標是我。”
　　於今語氣森然地說：“出手快準狠，我強烈感覺對方在模仿咱們加拿大那次的方案。這人很有實力，這樣的人應該不多。”
　　邊學道平靜地說：“確實不多，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