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 接班

　　10月29日，寒衣節。
　　江寧，蘇家。
　　天剛微亮，蘇以悠悠醒來，盯著屋頂看了幾分鐘，起身下床。
　　打開燈，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拿出放在底層的日記本，輕輕翻開，翻到夾著照片那頁。
　　照片裏是蘇以、邊學道和張萌三人，拍攝於2005年6月畢業季。
　　拿著照片，蘇以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手臂擱在桌子上，怔怔看著照片裏的人，良久，眼中浮現壹絲不舍。
　　半分鐘後，蘇以從抽屜裏找出壹把小剪子，對準照片，剪了下去。
　　這張照片她沒法再留了。
　　父母不在了，江寧這座城市再無留戀。
　　蘇以打算把房子委托給小姨代賣，從此以後，江寧再沒有她的家。
　　家沒了，照片也就無處保存。
　　至於說帶去美國，蘇以覺得那樣太不尊重她和單嬈的友情。
　　這次家裏突發變故，單嬈陪蘇以奔波回國，壹路安慰她、鼓勵她、支持她，跑前跑後操持蘇以父母的身後事，把各方關系梳理得有條不紊。
　　事實證明，在中央部委鍛煉過的單嬈無論社交能力還是處理問題的能力，都比壹直上學讀書的蘇以強出許多。
　　所以，盡管蘇以沒說，但她心裏知道，如果不是單嬈在，事情肯定不能辦得這麽順暢。
　　現在，單嬈就住在隔壁客房，她跟蘇以約好，今天壹起去給蘇以父母掃墓。
　　這樣壹個好姐妹，蘇以怎麽能帶著她跟邊學道的合影照片去美國？
　　還是剪掉吧！
　　反正最後都會塵歸塵、土歸土，留著壹張照片又有何用？
　　手裏攥著照片碎片，蘇以走進衛生間。
　　隨著“嘩”的壹聲馬桶水響，壹段隱秘愛戀就此不存於世。
　　……
　　……
　　寒衣節掃墓的人不多也不少。
　　坐在下山的車裏，蘇以看著最近明顯跟著累瘦壹圈的單嬈說：“我知道壹家火鍋店味道不錯，我們去吃火鍋吧。”
　　單嬈稍稍有點意外，不過她還是笑著點頭：“好啊，吃點熱乎的，去去寒氣。”
　　壹路無話。
　　感覺到蘇以可能有話想跟自己說，單嬈把邊學道留下保護她的司機和保鏢留在車裏，跟蘇以走進火鍋店。
　　因為不是飯口，火鍋店裏人不怎麽多。
　　兩人挑了壹個車裏司機能看到的靠窗位置，壹人手裏拿壹份菜單點菜。
　　幾分鐘後，點的菜品和酒都送上來了。
　　單嬈夾了壹些青菜和肉下到火鍋裏，壹邊用公用筷子攪動，壹邊跟蘇以說：“吃完了回家，好好睡壹覺。該藏心裏的藏心裏，該遺忘的遺忘，把這壹頁掀過去，開始新人生。”
　　蘇以啟開壹瓶啤酒，給單嬈倒了壹杯，給自己倒了壹杯，說：“訂機票吧，1號回美國。”
　　“1號？”單嬈看著蘇以問：“11月1號？”
　　蘇以點頭。
　　放下筷子，單嬈說：“江寧這邊怎麽辦？”
　　蘇以看著酒杯說：“房子和舞蹈學校都委托我小姨代賣。”
　　單嬈下意識地問：“妳家裏那些東西呢？”
　　蘇以說：“能送人就送人，送不出去的跟房子壹起賣。除了幾張合影，我什麽都不帶。”
　　聽蘇以說到合影，單嬈心頭壹動，不過她修煉到位，沒表露出壹絲異樣。
　　就在這時，幾個年輕女孩走進火鍋店。
　　簡單挑了壹眼，5個女孩坐在單嬈、蘇以過道對面那桌。
　　女孩們坐下後，拿著菜單商量點什麽，嘰嘰喳喳的，壹看就是還沒走出校門的女學生。
　　單嬈多眉眼機靈的人，很快她就發現過道對面那桌的幾個女生不時朝她和蘇以這桌偷瞟。很顯然，兩人的容貌、氣質、衣著品味讓幾個沒出校門的女學生很是驚訝。
　　等對面那桌的菜上來後，壹下就熱鬧起來。
　　聽兩分鐘，立刻確定了單嬈之前的猜測——這壹桌果然都是女學生。
　　5人全是大四，應該是壹個寢的室友。
　　29號這天江寧有壹場大型招聘會，女孩們集體出動來找工作，可惜，聽對話的意思，這次5人希望都不大。
　　稍稍觀察，單嬈發現，5個女孩中有兩個長相還可以，算不上很漂亮，但是那種看上去讓人舒服的姑娘。另外三個，就屬於中人之姿了，除了其中壹個個子高靠長腿加了分，余下兩個都在50分上下。
　　5個女孩壹邊往火鍋裏下菜和肉，壹邊交流應聘心得。
　　衣著保守的長腿姑娘抱怨說：“宣傳是大型招聘會，可是妳看現場那些企業，好些只招壹兩個人。還有好些只擺壹個招聘海報，連人都沒有，根本就是湊數。我心算了壹下，除去只要男生的，除去專業不對口的，除去額外限定條件的，應聘成功的幾率不足1/100。”
　　長腿姑娘話音剛落，5人中最漂亮的短發女孩接話說：“1/100妳都說高了，我感覺應聘成功的幾率不足1/300。最簡單的算法，看今天現場的情況，少說有3萬人入場求職，可是現場求職成功的能有100人嗎？我感覺沒有。”
　　“現場求職成功？”坐在最邊上的雀斑女孩說：“怎麽可能現場成功？不都是先問情況，接受簡歷，然後等待筆試面試通知嗎？”
　　最漂亮的短發女孩撈了壹筷子青菜說：“那是妳沒看見。壹家很不錯的民營家具企業招辦公室秘書，起薪3800，轉正5000。有壹個女生去應聘，負責人現場直接拍板了。”
　　“起薪3800？”
　　“現場直接拍板了？”
　　“不用經過筆試面試？”
　　“怎麽可能？”
　　“她是哪個學校的？什麽專業？”
　　面對室友的壹堆問題，短發女孩說：“妳們都沒問到核心。核心是，那個女生個子高，長的很漂亮，穿了低胸裝，而且胸前很……”
　　說著話，短發女生在自己明顯貧瘠了些的胸前壹托：“很大！”
　　整張桌子瞬間鴉雀無聲。
　　好壹會兒，5人中最知性美的長發女孩說：“我看過壹篇新聞，說外國有機構做過調查研究，結果顯示，女性穿低胸裝投簡歷，某些崗位面試機會增20倍。”
　　雀斑女生聽了，苦著臉說：“這是什麽樣的世界啊！企業招女人是去工作的，還是去點綴的？長的不夠漂亮就沒活路了？”
　　夾著壹片肉在鍋裏涮了兩下，短發女生說：“這就是現實，美貌真的是壹種財富。”
　　喝了壹口飲料，長腿女生說：“敏敏妳這麽漂亮，怕什麽？”
　　叫“敏敏”的短發女孩往單嬈、蘇以這桌瞄了壹眼，說：“我哪裏算漂亮，跟那些白富美比起來，根本就是壹只醜小鴨。再說了，現在不流行看臉蛋，現在流行看A面……大燈。”
　　看見敏敏的手勢，4個女孩瞬間就懂了“A面大燈”是什麽。
　　這時，5人中壹直沒說話的眼鏡女孩開口說：“敏敏，外院壹直追妳那個男生的爸爸不是當官的嗎？妳跟他處，讓他爸幫妳找工作。”
　　敏敏聽了，搖頭說：“那個揭過去了。”
　　“揭過去了？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他跟系裏壹個大二的小姑娘處上了。”
　　“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沒聽說？”
　　敏敏說：“這學期開學沒多久就在壹起了。”
　　雀斑女生不解地問：“他對妳不是特癡情嗎？追妳追了兩年多，怎麽突然……”
　　敏敏聳肩說：“師妹年輕唄！”
　　眼鏡女孩壹邊給大家倒飲料壹邊說：“敏敏別灰心。在學校，咱們是老女人。等工作了，進入單位，咱們又是最年輕的。”
　　“家蘭說的好！”
　　5個女孩舉起裝著飲料的杯子碰到壹起，知性長發女孩說：“大學四年即將結束，我們要享受生命中所余不多的無憂時光，幹杯！”
　　長腿女孩說：“希望314寢的女孩都被命運祝福，壹路筆直朝夢想進發。”
　　雀斑女孩說：“畢業後我要整容，我要變漂亮，然後找壹個有錢的老公。”
　　長腿女孩聽了，插話說：“諾諾妳要不要這麽直接？”
　　雀斑女孩說：“美女不壹定能嫁有錢人，但有錢人娶的絕大多數都是美女。醜女的人生註定比美女少很多精彩，我想要過精彩的人生。”
　　眼鏡女孩說：“我希望自己能考上公務員。”
　　最後，敏敏說：“祝我們百毒不侵！祝我們刀槍不入！祝我們無堅不摧！祝我們幸福快活！”
　　5個女孩還在繼續吃東西，單嬈和蘇以結賬離開。
　　走出火鍋店，單嬈問蘇以：“她們跟咱倆沒差幾歲，可我怎麽感覺自己老很多？”
　　蘇以說：“心態不同。”
　　單嬈點頭：“確實。”
　　蘇以看著單嬈：“這世界上普通人居多，而妳已經不是普通人了。”
　　單嬈笑著問：“不是普通人，那我是什麽？”
　　蘇以說：“她們嘴裏的白富美啊！”
　　單嬈勾著嘴角說：“白是客觀的，富是相對的，美是主觀的，說到底，只有白是我自己的。”
　　……
　　……
　　祝家。
　　相比於馬成德死後的震動，“非婚生子”祝育恭之死沒掀起壹點波瀾。
　　在祝家人眼裏，無論誰動的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給外姓壹個交代，同時削祝天慶的權。
　　鐵壹般的事實表明，祝天慶殺馬成德是招錯棋，這壹舉動讓祝家內部形成壹股“倒慶”勢力，因為祝天慶的粗暴野蠻對大家都是壹種威脅。
　　祝天慶是個明白人，他意識到祝天養倒向祝天生壹邊，意識到自己壹招走錯滿盤皆輸，於是準備讓二兒子祝英凱接自己的班。
　　當然，不是接全部，是接壹部分。
　　剩下的部分，祝天慶打算交給祝植淳和祝德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