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壹章：配合

　　永熙帝閉著的雙眼陡然睜開，坐起身來對戴權道：“妳說甚麽？”因為是在別的娘娘的寢宮，所以戴權低著頭眼睛老老實實的盯著腳面。
　　聽到永熙帝的問詢，便微微壹弓腰道：“靖武伯現在已經把吳家上下給殺光了，除了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兒和女人之外，吳家上下現在已經沒有活口了！”
　　永熙帝猛地轉過身去下了床，坐在壹旁的妃子連忙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光潔的身體，永熙帝系著盤扣道：“吳家，這小子可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他怎麽盯上吳家的？”
　　戴權猶豫了壹下還是說道：“回陛下，靖武伯原本只是想搜查吳家的蓖粒糧店，但是卻搜出了幾個供奉前元的牌位，和東瀛人的東西。”
　　永熙帝瞬間眉頭緊皺了起來：“前元的牌位？東瀛人的東西？”戴權點了點頭道：“尚未查明那些牌位供奉的是什麽人。”
　　永熙帝聞言臉色陰沈了下來道：“這件事，是確有其事，還是賈璟自作主張？”戴權猶豫了壹下還是輕聲回應道：“是確有其事，靖武伯也是很意外……”
　　永熙帝陡然暴怒，抄起壹旁的茶盞往地上狠狠的壹摜：“亂臣賊子！該死！朕哪裏對不起他們？他們居然要這樣對朕！”
　　戴權眼波流轉片刻還是輕聲道：“回陛下，吳家這些年非法斂財的手段頗多，只是……並無人敢檢舉罷了。”
　　永熙帝轉過頭看著戴權道：“無人敢檢舉？為什麽？”戴權故作猶豫了壹下，永熙帝沈聲道：“說！”
　　戴權這才慌張的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皆是因為吳家在宮裏有個貴妃極為受寵，所以大家都不願意……都不願意在這樣的小事上為難吳家，吳家為了撈些錢弄出幾條人命也就無人敢檢舉了……”
　　永熙帝感覺自己的血壓陡然就上來了，他沈聲道：“區區壹個吳家，讓這麽多人懼怕？”
　　戴權“誠惶誠恐”道：“大家並不是懼怕吳家，而是懼怕陛下啊！吳家這些年在外面以國丈國舅自居，又得益於宮中貴妃的照料，誰人敢動他們，啊！”
　　永熙帝狠狠的壹腳揣在了戴權的肩膀上道：“所以就連妳都怕了？這種事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朕！區區壹個貴妃，就讓朕的大明宮總管太監怕了？”
　　戴權連忙叩頭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永熙帝壹揮手道：“好了！”戴權這才戰戰兢兢的跪在那裏不敢說話了。
　　永熙帝面色難看的沈吟許久，他是有些舍不得吳貴妃的……年輕漂亮又沒玩夠，怎麽可能不心疼？但是這些和國朝大事比起來簡直是不用猶豫的事情！
　　永熙帝現在要做的就是扭轉整個事情的風向，讓吳家變成人人喊打的老鼠！不然肆意殺人滿門的賈璟今天給全天下帶來的可就不是威懾而是恐懼了！
　　畢竟妳隨隨便便就能闖進別人家裏殺人全家，這擱誰誰不害怕？大家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在恐懼的驅使下，這些朝臣能做出甚麽永熙帝簡直都不敢想！可以預見的是朝臣們對賈璟絕對是群起而攻之！
　　所以永熙帝需要扭轉整個事情的走向，所要做的很簡單，把賈璟做的這件事變得合法合理化就可以了！
　　所以吳家現在就算是幹凈的，他也必須不幹凈了！而且還得比以往更臭！吳家越引起眾怒，關註在賈璟身上的視線才會越來越少！賈璟也就會更安全！
　　所以已經到了不得不決斷的時候，永熙帝絕對不是優柔寡斷的皇帝，女人和賈璟之間，永熙帝根本就不帶猶豫的，只要坐穩了江山，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
　　但是失去了賈璟的代價絕對是永熙帝不願承受的！所以在臉色青紅變換許久之後，永熙帝才沈聲道：“傳旨！吳家裏通外國，身為勛戚不修德行，為非作歹為禍壹方，其罪當誅！除去吳貴妃貴妃尊號，責令其閉門思過，圈禁於永巷反思己過！”
　　戴權壓住心中的暗喜低頭應下，整個吳貴妃因為受寵這幾年可沒少給他臉色看，他堂堂大明宮總管太監，什麽樣的貴人沒見過？就是皇後娘娘都得給他積分薄面，區區壹個貴妃倒是在他面前抖起來了！咱家看妳這次死不死！
　　戴權解氣的想著擡起頭正好看到了永熙帝幽幽的視線，連忙低下頭不敢說話，永熙帝也知道裏面肯定有戴權的添油加醋，不過此時也不是敲打他的時候。
　　於是永熙帝又沈聲道：“將吳家已知的罪責公之於眾，並且責令禦史臺和刑部為何有這麽多冤屈之事卻不上報？”
　　永熙帝準備主動出擊，在禦史臺還沒來得及攻訐賈璟之前，率先詰問禦史臺為何隱瞞不報，到時候禦史臺自己都還想著怎麽洗白自己，哪裏有心思拉賈璟下水？
　　永熙帝想得明白，決定最後為賈璟洗白壹次，於是下旨道：“責令賈璟抄滅吳家之後，立刻撤出吳家等待錦衣衛接手！”
　　雖然賈璟並不是個貪財的人，但是永熙帝還是替他打好保險的好！這道旨意壹出賈璟也算得上是奉旨抄家，只要賈璟別往自己兜裏揣錢，那這次危機賈璟完全就是巋然不動！
　　永熙帝為了賈璟這次立威的同時保證安全可謂是盡心竭力的為他保駕護航，畢竟過了今晚，可就要賈璟獨自去面對這些了……
　　……
　　雪花自高空輾轉飄落，靜謐而又飄忽，仿若精靈四動，飛散開來，但終究是要落入黃泥之中。
　　這壹片卻落在了人眼中，賈璟眨了眨漆黑的眼睛，收回了視線，烏雲滾滾，看不真切，但地上卻是火光四濺！
　　漆黑的瞳孔便沾染上了幾分血色，淡漠的映著火焰的倒影，四散而飛的火星更是從他身邊伴著寒風而去！
　　賈璟嘴角微挑的看著半個時辰前還壹副儒雅模樣的吳興跪在爛泥裏，模樣淒慘，牙齒都不知道被打掉了多少顆，眼睛更是腫得看不真切。
　　他含含糊糊的念叨著什麽，渾身上下都被血色給糊成了壹個血人！粘著些爛泥，就更加淒慘了。
　　這樣的模樣看的跪在壹旁的女眷們哭的更加悲切，吳老太太早就壹口血吐出之後暈死了過去，只留下壹幫年輕的太太小姐淒淒惶惶的跪在那裏痛哭。
　　賈璟眼神淡漠的瞥了她們壹眼，他的心裏其實也有些不舒服，但是卻更狠的下來！
　　吳家讓多少人家這樣家破人亡過？別說那些是吳家男人做的孽，不應該怪罪到老人孩子身上，說這種話的人純屬就是在扯淡！
　　這種人妳千萬得離遠點兒，不然他死都可能濺妳壹身血！吃人血饅頭長大的人，承擔共同的責任難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嗎？既然享受到了殺人帶來的利益，那自然就得壹同承受殺人帶來的報應！天經地義！妳憑什麽說他們跟這些事沒關系？
　　外面的世界就是這樣的，不是妳吃我就是我吃妳！今天跪在這裏的是吳家的女眷，賈璟如果狠不下這個心，明天跪在那裏的就是惜春！就是迎春探春！甚至是所有賈璟關心的人！
　　所以賈璟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選擇了讓吳家去死，抄家已經接近了尾聲，壹個士兵小跑著給賈璟遞上了壹個盒子道：“玉帥！我們搜到了這些！”
　　賈璟面無表情的接過盒子打開，只見裏面赫然是幾封書信和幾本書，賈璟打開來壹看，鬼畫符壹般，別人或許不認得，但是賈璟這個後世人卻知道這是什麽。
　　這是東瀛的字！
　　在漢字傳入東瀛之前，東瀛並沒有文字，直到南北朝的時候由半島將漢字傳入，東瀛才逐漸摸索著有了自己的文字體系，也就是所謂“平假名”“片假名”。
　　賈璟雖然認得是東瀛文字，但是很可惜，他不懂日語，所以只能拿出來冷笑著看著吳興道：“證據確鑿，妳還有什麽遺言想說嗎？”
　　吳興現在心裏簡直是欲哭無淚，也可能是哭出來了，凡是血糊糊的看不真切，他斷斷續續的含糊說道：“我，我吳家……冤啊！我冤枉啊！”
　　賈璟嘆了口氣道：“再說這些有什麽意思呢？東西我們都找到了，官司打到金鑾殿，妳猜陛下向著誰？”
　　賈璟無奈的搖了搖頭，將盒子交給了壹個士兵道：“火速送到宮裏去，請陛下過目！”
　　那個士兵領命，抱著盒子便打馬而去，吳興伸出手來剛想挽留阻攔，另壹旁的士兵卻將壹個圓咕隆咚的東西丟給了他。
　　吳興下意識的接過，緊接著便驚恐的大叫了起來，只見那圓咕隆咚的東西卻正是吳瑞的腦袋！
　　吳興下意識的大叫著丟開了，賈璟笑道：“我不查還不知道，妳這個王八蛋兒子我原本還以為傻的可愛呢，卻原來也是個該死的！他幹的那些畜生事，妳應該都知道罷？畢竟都是妳給他擦的屁股！”
　　吳興這下緩過神來了，壹看到兒子瞪著眼睛的腦袋，上面似乎還有些許淚痕，此時被他丟在了爛泥裏不由得壹陣悲從心來。
　　抱著吳瑞的腦袋就開始失聲痛哭，賈璟撇了撇嘴道：“別嚎了，壹會兒就送妳下去陪他！妳這個畜生兒子，這麽些年玩死了多少姑娘？妳現在這樣悲痛，可知那些求告無門又失去親人的父母該是何等的悲痛！今兒弄死了他，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吳興只是抱著吳瑞的腦袋哭著，壹邊的女眷們看到這樣的場景自然也是又恐懼又悲傷，有好幾個甚至都昏厥了過去。
　　賈璟卻笑著對吳興道：“其實我還是很疑惑的，不知道妳有沒有這個閑心思替我解惑。”
　　吳興擡起頭，兩眼血紅的看著賈璟，賈璟淡漠的回視，他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瘋狂和仇恨，但是他絲毫不畏懼！
　　吳興手腳並用的要爬上前，卻被幾個士兵壹腳按在了爛泥裏，狠狠地吃了幾口泥水，吳興卻毫不在乎，他歇斯底裏的大吼著：“我要殺了妳！我要殺了妳！妳這個畜生！啊！”
　　賈璟嘴角微挑道：“好好的人不當，妳為什麽非得去當狗啊？我大燕乃是天朝上國，做大燕治下之民委屈妳了？”
　　吳興哪裏還能聽得進去賈璟在說甚麽？辛辛苦苦打拼了大半個輩子的基業如今全都煙消雲散了！
　　更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吳興早就瘋了，於是瘋狂的在爛泥中掙紮著，歇斯底裏的大喊著要殺了賈璟，旁邊的士兵聽不下去了，便壹腳被他的臉按在了爛泥之中。
　　吳興就算是喝著泥水，也要拼命大喊：“賈璟！妳不得好死！我詛咒妳！我詛咒妳落得個和我壹樣的下場！哈哈哈！我要妳家破人亡！”
　　賈璟雙眼微瞇，淡淡道：“不可能了……送他去見閻王爺罷！下輩子註意點兒，別再做這些腌臜事了！”
　　賈璟說著頭也不回的驅馬轉身離開了吳家，身後兩個士兵壹個站起身來，壹腳踩在吳興的脖頸上，瞄準了就是壹刀下去！吳興的罵聲消失了，卻頓時就爆發出了更加悲痛的哭聲……
　　……
　　今夜下了雪，北風呼號著，這樣的天氣對於李向平這樣的老人家簡直就是鬼門關壹樣！
　　任憑白了多少個火盆還是冷，瘦削的身子裹在熊皮大衣裏卻還是瑟瑟發抖，嘴上哎喲哎呀的叫著，任誰都聽了難受。
　　便是跪在下面的李感甚至都會升起壹些大逆不道的念頭，想著還是早些死了也好！省的這樣苦熬著！
　　李向平卻難過的根本來不及想這些，長年累月的在外作戰，他經歷過各種各樣的困境，什麽樣惡劣的環境他沒待過？
　　早年間那是壹刀劈在身上連哼都不哼壹聲的硬漢！如今卻纏綿在病榻之上被著些老病癥折磨的生不如死！
　　自古英雄似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李向平即使是這樣也不敢死，他瞥了壹眼李感哼哼唧唧道：“賈家那件事是妳做的？”
　　李感連忙低下了頭道：“孫兒哪裏有這個膽子？”李向平哼了壹聲道：“我料定妳也不會這麽蠢這麽有膽！我是說在宮裏給賈家下眼藥的事！”
　　李感面色壹僵，李向平唉聲嘆氣的道：“哎！他娘的妳這個小王八蛋是真廢物啊！”
　　李向平哎喲哎喲的痛的直叫，他緊皺著眉頭道：“妳要是真敢對賈璟動手我倒還高看妳壹眼！拿幾個娘們兒出氣算什麽本事？人家賈璟要是知道了，都特麽得笑話死妳！”
　　李感低下了頭不敢說話，他的確是這幾天感覺因為賈家受了氣，所以用了些手段讓元春在宮裏稍微難過了些，另外也打了聲招呼要宮中從今往後徹底絕了賈家送女人進宮的手段！
　　李感還以為自己這壹招挺絕的，應該也算是絕了賈家的壹條後路，畢竟不能真的只靠賈璟壹個人撐著賈家，能在宮中有壹個大助力也是好的，正好他還聽說賈家那個女人如今似乎在宮中還挺受寵！
　　所以這才萌生了用這種陰招在暗地裏陰賈璟壹波的想法，只是沒想到到底是沒瞞過去……
　　李向平現在都快絕望了，他的確是想把他培養成壹個老實且懂得隱忍的人，但是沒想把他培養成如此小家子氣啊！
　　妳瞅瞅妳這所謂的計策！簡直都快笑掉人的大牙了！拿人家娘們兒開刀，如此也就罷了，妳要是真狠下心來，能整死壹兩個倒也行，妳看看妳這氣量，我真是……
　　李向平壹時之間不知道是到底是心疼還是身子更疼！
　　不過他如今也懶得管這些小手段了，於是便呻吟了壹會兒問道：“賈璟今天晚上去做什麽了？”
　　李感心裏微微有些不舒服，不過還是道：“好像是，抄了幾個家，又燒了些賭檔牙行之類的地方，哦，現在正在抄滅吳家。”
　　李感笑道：“祖父大人，今兒晚上，賈璟可算是得罪人得罪的狠了！不知道砸了多少人的錢袋子，過了今兒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弄死賈璟！”
　　李向平哼了壹聲道：“鼠目寸光！妳只看得到賈璟得罪了多少人，看不到賈璟今天的立了多大的威！”
　　李向平看著李感不屑的樣子不免呻吟了壹下道：“過了今兒，賈璟這個小王八羔子算是羽翼豐滿了！今兒得罪的這些人有壹個算壹個，敢去招惹他壹下試試？我李向平把腦袋割下來給他！”
　　李向平哎喲了兩聲道：“抄滅吳家？哪個吳家？”李感道：“是宮裏有個貴妃的吳家。”
　　李向平陡然瞪大雙眼道：“全殺光了？”李感楞了楞道：“應該是全殺光了，賈璟的性子估計不會留下活口。”
　　李向平閉上眼睛有些痛苦的皺起眉頭，唉聲嘆氣道：“完嘍完嘍！真叫這小王八羔子成了氣候了！這小混蛋怎麽就這麽聰明！吳家……吳家！”
　　李感在壹旁不以為然，但是見李向平如此，他還是明智的選擇了沈默。李向平瞥了他壹眼，隨後沈吟片刻才道：“妳去淇國公府，就說那份調令，我成國公府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