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大登科

　　賈璉這番話壹說出口，在座的賈家人便皆是臉色有些不好，畢竟大家都是姓賈的，妳自己家人的事情都不管，轉手去幫人家姓薛的出氣，這未免有些……
　　但是他們還說不出個對錯來，因為人家賈璟本身就是被妳們氣走的，現在這樣做就算是故意羞辱妳們，妳們也只能是咬著牙認了！
　　因為人家就是在明明白白的敲打妳們！沒了賈璟的賈家，就是壹幫只能眼看著賈家人被抓走卻只能幹瞪眼看著的廢物！
　　薛姨媽此時也是有些尷尬的，畢竟是在人家賈家的地盤上，妳說妳們賈家人自己內鬥，扯上我們薛家人做甚麽？
　　薛家本來就是客人，結果現在搞得有點兒喧賓奪主的味道了，這讓薛姨媽還怎麽安心的坐下去？
　　薛姨媽有心先躲壹躲避個嫌，到底是人家家事，她們還是不想摻和太多，賈母也不想多留，賈家今天已經夠丟人的了……
　　但是就在薛姨媽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元春卻叫住了薛姨媽，並且表示能不能拜托薛姨媽請薛蝌過來說話，叫他去請賈璟回來壹下。
　　賈母聞言頓時臉色就更加難看了起來，賈家人要見賈璟，居然要通過薛家人來去請……這多少有些難看了！
　　就連薛姨媽和寶釵聞言都是壹楞，隨後連忙幹笑著表示薛蝌也沒這麽大本事，他也是在璟哥兒手底下做事的，還是得聽璟哥兒的話。
　　元春卻笑著表示試試也好，現在能見到璟哥兒的人不多，或許出於公務方面，薛蝌能夠見得到璟哥兒也能幫忙勸勸呢，畢竟現在也沒什麽好辦法。
　　元春才不在乎什麽面子之類的，在宮中這麽多年，元春早就在骨子裏暗中帶著些宮中女子的手段性格了，只要能達到目的，什麽樣的仇怨不能放下？什麽面子不面子的，人沒事就行！
　　只要能抱住寶玉，別說是薛家這種親戚，就算是路邊的乞丐，該求人照樣得求！更何況薛家還不會在賈家面前拿橋呢！
　　果然元春這樣壹說，薛姨媽和寶釵也是不好拒絕，只能是表示盡力壹試，便吩咐人去請薛蝌說話，薛姨媽想要先走的計劃也自然而然的便落空了，只能是惴惴不安的坐了回去。
　　賈赦看著在下面哭著的賈璉也是沒好氣的道：“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壹點兒男人的樣子都沒有！滾下去罷！這裏用不上妳了！”
　　賈璉還巴不得這樣，抹了抹眼淚便起身走了，賈母見賈璉哭著去了的背影也是忍不住落淚道：“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喲！好好兒的壹個家怎麽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
　　眾人聽賈母哭的悲涼，也是忍不住跟著落下淚來，壹時間堂上不免哭聲壹片！
　　眾人正自悲傷之際，此時賈家的門口卻是接連奔過三匹駿馬！只見幾個青衣小帽的小吏手舉著令旗，壹手擎著卷軸，口中高呼著：“捷報貴府老爺賈諱環高中北直隸鄉試第二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
　　狂奔到賈家門口，翻身下馬便是對著榮國府門口的門子大喊道：“快請貴府賈老爺出來！恭喜高中了！”
　　榮國府的門子見他們狂奔而來正自害怕之時，又見他們居然張羅在門口不免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壯著膽子上前，那小吏這才向門子解釋道喜。
　　門子聞言不敢怠慢，連忙的便打發人帶著兩個小吏急匆匆的奔著榮禧堂而來！
　　口中大呼小叫著：“老爺！太太！喜事！大喜事啊！”說著便直接闖入了榮禧堂，誰知道壹擡頭差點兒沒嚇的兩腿壹軟跪倒在地！
　　只見滿堂的太太小姐們並二位老爺皆是看向了他，賈母更是頭疼的歪了過去，賈赦壹拍桌子呵斥道：“該死的奴才！哪來的什麽喜事？只教妳臉上生幾個天花痘兒，當場橫死了才是稀事！”
　　門子嚇得跪在地上磕頭討饒許久，隨後才委屈的道：“外面兒來了許多人，二話不說就在咱們家門口貼報，如今卻正要放鞭呢！”
　　門子話音未落，外面已經劈裏啪啦的放起了鞭炮！賈母聽得心中越發煩躁，這邊兒寶玉剛被人抓進去，妳們就放鞭？便呵斥道：“誰！不年不節的放什麽鞭？是看我活得好了？”
　　賈赦也是假模假樣的就要起來教訓外面的人，誰知道這個時候小吏們已經走到榮禧堂外面也不進來，就在外面齊聲拱手道賀討喜道：“恭喜貴府老爺高中！恭喜！恭喜啊！”
　　此言壹出，堂上眾人皆是面色壹變，賈母更是疑惑的看向鴛鴦道：“高中？誰啊？他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鴛鴦也是有些神情復雜的附在賈母耳邊輕聲道：“是咱們家的環三爺，今年剛剛考了秋闈了，許是中了！”
　　賈母頓時震驚了，誰？賈環？就那個龜孫兒她從小看到大的，那個鱉孫兒從小就是人憎狗嫌的，現在他中了？成舉人了？！
　　賈母頓時不知道心中是什麽滋味的道：“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麽差錯啊……”
　　賈赦原本難看的臉色也是瞬間壹振，連忙道：“對對對！出去問問，是不是弄錯了？”
　　賈政張了張嘴，原本興奮的神情也是頓時緊張了起來，門子不敢怠慢，看見這麽多主子都看著自己，便急忙的出去領著壹個小吏進來了。
　　小吏壹進門兒還是照常的跟之前的所有人家壹樣，喜笑顏開的拱手道喜，誰知道賈赦卻咳了咳道：“妳們是不是弄錯了？送錯人家了罷？”
　　小吏聞言壹楞，打開了自己手上的卷軸，壹字壹句的看了半天隨後道：“這裏不是賈諱環老爺家？賈環老爺不是榮國府子弟嗎？這上面寫的是如此啊……”
　　小吏這般壹說，眾人便是確認了，但是隨即也是表情各異，壹時間堂上居然還有些詭異的沈默，弄得小吏都有些撓頭，不會真的送錯了罷？送了這麽多年的喜報，多少人家看到這個消息都高興的手舞足蹈喜笑顏開，畢竟寒窗苦讀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痛苦！
　　而中了舉人基本上就是已經是超脫了平民階層，正是邁入了鄉紳階層！只要成為了舉人就基本上意味著有資格做官了！基本上所有人在中了舉人之後，在吏部都會被掛上號，如果哪裏的官員有了空缺就會讓妳補上。
　　當然了，基本上輪不到妳……且先不說多少進士同進士出身的等著安排，就光說多少有關系的大官兒都等著安排自己家子弟呢，所以基本上輪不到妳。
　　但是這卻也意味著妳已經有資格做官了！就算妳不想做官也沒關系，壹個舉人的身份已經足夠妳躋身地主階層了，妳只要中了舉，就有大把的人上趕著給妳送錢送地！
　　因為舉人本身有很多福利，就算是沒人給妳送錢送地，朝廷每個月都會固定的給妳發放米銀，足夠妳壹輩子混吃等死了！舉人和窮秀才之間的鴻溝就體現在這裏。
　　所以多少人窮極壹生都在試圖跨越這道鴻溝，通過知識改變自己的階層和命運，但是很遺憾，這些人當中僅僅只有十分之壹或許能夠跨過這道坎兒，剩下的或許窮極壹生，從青絲白面考到蒼顏白發，都或許考不中！
　　這就是為什麽範進在得知自己中舉之後會當場瘋了的原因……
　　所以小吏見多了多少得知自己中舉之後興奮的人，甚至是脫了衣裳狂奔的都不是沒有，然而這壹家子居然如此詭異的保持著安靜，弄得小吏都有點兒心虛，不會真的送錯了人家了罷……
　　其實探春肯定也是興奮的，甚至恨不得跳起來歡呼，但是看看四周的情況，探春還是選擇了強忍在心裏。
　　賈政心中也是十分復雜，他多希望今天這個消息傳來的是給寶玉的！但是不可能，而且賈環也是他的兒子！今天發生的壹切讓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壹個兒子入獄，另壹個兒子卻高中了！
　　賈政不由得萬分慨嘆落淚道：“往後，就只環兒壹個兒子罷！寶玉……唉！”此話壹出口，頓時王夫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暗中都快把牙都咬碎了！心中更是恨的妒火越發熾熱！
　　甚至王夫人都開始覺得，會不會是賈環妨兄！不然為什麽寶玉這邊剛入獄，那邊賈環就高中了！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趙姨娘這個賤婦接下來壹段時間會怎麽在自己眼前得瑟！
　　賈母心中也是萬分復雜，自己討厭的孫子今天高中了出息了，而自己最喜歡的孫子今天卻給家裏惹了大麻煩，入獄了……
　　小吏這個時候提醒道：“還請讓賈環老爺出來接榜罷！”眾人這才從呆若木雞之中回過神來，賈母擺擺手道：“那就叫環哥兒出來接個榜罷，去外面，不要再吵到我了……”
　　賈赦巴不得這樣！他剛剛因為賈寶玉那個小王八蛋惹禍而幸災樂禍呢，誰知道立馬二房這邊又出了個舉人老爺！我呸！他賈環還成了老爺了！我從小看著他長大的，跟個猢猻穿上官袍似的！妳也配！
　　這也就是賈璉跑的快，不然現在要是還在這裏的話，賈赦弄死賈璉的心都有了！
　　於是壹看賈母的不喜，便是急忙揮手打發小吏出去了，賈母卻還記得正事，雖然心中不喜這個孫子，但是該有的也不該少，畢竟都是榮國公的子孫，故而便命人給小吏發賞錢包紅包。
　　原本按理說這樣的大喜事，府上的下人們也絕對是少不了壹份賞錢和主子壹塊兒高興高興的，但是賈母哪裏還有這個心情？
　　雖然都是自己的孫子，但是壹個進了大牢了，沒準兒還要拖累家裏，壹個則是為家族爭光了，成為了賈家繼賈敬賈珠之後第三個靠自己努力考上的讀書人，這種差距壹時間叫賈母有些難以接受……
　　賈母只能是盡快打發了這些人走，總歸是個眼不見心不煩就是了……
　　誰知道正在那個小吏要出去的時候，卻見兩個錦衣衛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壹臉肆無忌憚的四處打量著，賈家人看到他們二人自然是不免緊張了起來！
　　要說勛貴們看到穿這壹身的不緊張那都不可能……
　　賈赦賈政互相對視壹眼，隨後賈政便硬著頭皮起身拱手道：“二位……大人，不知道光臨我賈府所為何事？”
　　兩個錦衣衛看了壹眼小吏笑著道：“看來貴府上今天是有大喜之事啊！貴府上環三爺大登科，可喜可賀啊！”
　　賈家人聞言頓時噤若寒蟬了起來，人家連妳們家誰中舉了都知道，看來是研究惦記了賈家有段時間了啊！
　　其實賈家現在多少有些草木皆兵了，因為人家報喜的人在門外已經升掛起來報帖，上面已然是寫上了是賈環高中了，錦衣衛最起碼的賈家人都有誰都是什麽身份來之前便調查清楚了，這才能說出是環三爺高中，倒並非是對賈家早就惦記上了……
　　不過此時賈家人難免的有些驚弓之鳥，以為這兩個錦衣衛是來者不善敲打賈家，賈母心中萬分悲憤，賈家什麽時候受過這等屈辱？老國公在時，賈璟在時，誰敢對賈家如此不敬？大搖大擺的就闖進了賈家的榮禧堂！明目張膽的敲詐威脅賈家人！
　　賈母心痛的閉上了雙眼看向了另壹邊，這下才是徹底的意識到了，賈璟對賈家確實是太好了！好到大家都以為有沒有賈璟都壹樣！以為就算是離開了賈璟，賈家還是能安心的享受這榮華富貴！
　　賈政則是更加的惶恐的對兩個錦衣衛拱手強笑道：“兩位太客氣了，犬子也是運氣使然……”
　　兩個錦衣衛笑了笑，另壹個似笑非笑道：“那看來貴府上寶二爺似乎就沒有他兄弟這般好運氣啊！”
　　賈政聞言笑容壹僵，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兩個錦衣衛對視壹眼，其中壹個便站出來道：“我們哥們兒此來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來通知貴府上，貴府的寶二爺事兒發了！最起碼年前是不用指著回來了！”
　　王夫人聞言頓時號啕大哭了起來，賈母也是無言的搖著頭落淚，賈政則是慌張的道：“我，我們乃是功勛之後，我賈家可是三公壹侯，為大燕出過力的啊！怎麽能……”
　　其中壹個錦衣衛好奇的打斷道：“三公壹侯，和您有關系嗎？”賈政頓時被懟的啞口無言，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麽道理，對啊，他祖宗和他爹牛逼，甚至他侄子牛逼，跟他有什麽關系？跟案犯賈寶玉有什麽關系？
　　那錦衣衛冷笑道：“不怕老實告訴妳們，賈寶玉的案子大了！我們剛剛抓到了幾個和懷德郡王府有關聯的瓦剌探子，供出了他們在我們錦衣衛內部有個裏應外合的內奸！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查驗軍機閣，正好逮住了他！”
　　賈家人聽得心都懸了起來，賈政急忙道：“犬子我是知道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說他什麽都可能，絕不可能是瓦剌探子啊！兩位不要冤枉了我們啊！”
　　那錦衣衛冷笑道：“原本這些事是不該告訴妳們的，但是賈寶玉在裏面吃了苦頭，卻不肯開口，妳們若是誰知道誰可能跟瓦剌探子有關，趕緊提出來，不然的話，我們可就只能從賈寶玉的身上下手了！”
　　“別！別！！！”
　　王夫人大叫著急忙站了出來，兩個錦衣衛的視線不由得被吸引了過去，王夫人大叫道：“我知道那個探子是誰！”
　　賈家人頓時壹驚，王夫人感受到眾人的視線之後也是不由得猶豫了壹下，還是咬牙壹字壹句的道：“是賈環！”
　　賈家人聞言皆是大驚失色，賈政則像是第壹次認識王夫人壹般，顫抖著手指向王夫人道：“夫人，妳！”
　　賈政剛要說什麽，壹個錦衣衛卻擋住了他的視線看向了王夫人道：“夫人您說是誰？”
　　王夫人不敢看賈政的眼睛，只能是偏著頭有些不自在的故作鎮定道：“就是賈環！”
　　兩個錦衣衛互相對視了壹眼，其中壹個陰測測的道：“夫人，您不是拿個庶子出來擋災糊弄我們罷？人家堂堂的舉人老爺，前途光明，會做這樣的事情？”
　　王夫人聞言頓時壹慌，卻還是壹口咬定就是賈環所為，賈寶玉是被他蠱惑的才會這樣做的：“二位不信的話，賈環就在外面！妳把他叫進來壹問就是了！”
　　賈政張了張嘴，心中想要阻攔，卻還是十分猶豫，壹個是前途光明的庶子，壹個是鋃鐺入獄的嫡子，用庶子換回嫡子……
　　其實很多人家都有這種操作，以至於基本上高門大戶內基本上都形成了這樣的潛規則了，庶子就是來為嫡子擋災的！所以此時的賈政居然真的猶豫了！
　　賈母見狀，忍不住發出了壹聲哀鳴：“老國公啊！賈家怎麽會變成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