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嘔血

　　不，這不是林妹妹……林妹妹才不會說出這樣的混賬話！
　　寶玉震驚中帶著傷心的看著黛玉，到底是從小壹起長大的兄弟，雖然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
　　黛玉七八歲進了賈府，那個時候雖然是承蒙賈母和賈璟的照顧愛護，但是要說天天在壹塊兒的反而是寶玉！
　　賈璟年幼之時長於宮中，等到略微大了壹點，也不過是在外面做事的時候多，在家的時候少，故而若是論起來，黛玉和寶玉在壹處的時間，反而是要比跟賈璟在壹起的時間嫦娥多！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黛玉雖然也親近寶玉，卻從始至終都是把寶玉當成自己的親哥哥的，反而是不常見的賈璟更能給她壹種仰慕的戀人的感覺。
　　這在心理學和生物學上是有科學依據的，人類為了避免近親相交對基因的影響，天然的對從小壹起長大的異性無感，這也是為什麽大多數青梅竹馬都勝不過天降的原因……
　　就算是在原著中，黛玉也大概是在情竇初開的壹段時間裏離開了神京回家奔喪，在揚州住了壹段時間之後回到了賈府，兩個小兒女長時間未見，才生出了愛情。
　　此時的黛玉在賈璟沒離開神京的時候，其實也是對這些沒什麽感覺的，是不懂這些的，是在賈璟寫了壹首詩造成了壹個美麗的誤會，兩人又兩年未見，黛玉才在思念之中逐漸的明白了自己對賈璟的心意，從壹個妹妹的角色逐漸的轉變為了喜歡仰慕賈璟。
　　黛玉此時呵斥寶玉，也完全是處於壹個至親的角度在勸寶玉能走上正路，但是在寶玉的眼中，黛玉這是被賈璟“汙染”了，原來的黛玉是何等的潔白仙子，如今居然也會從嘴裏說出這樣的話了！
　　即使如此，寶玉也舍不得黛玉……
　　“這話原不該我說，只是我也是為了妳，妳如今年歲也不小了，也該找些正經事了，果然還能靠著老太太和舅媽他們養妳壹輩子不成？如今家裏的兄弟們都有了著落了，偏就妳還是長不大……”
　　他看著黛玉的臉，突然出聲打斷黛玉坐到了她的床上急切的道：“顰兒！妳，妳不要說這些了好不好？我求妳……妳不要……”
　　黛玉看到寶玉坐到了自己床上頓時罥煙眉便倒豎了起來，壹整晚身體上的折磨和內心的難過在這壹瞬間終於爆發了！
　　黛玉冷冷的伸出手對寶玉道：“妳給我出去！”寶玉不肯，居然還想伸出手來抓住黛玉道：“妳怎麽會變成這樣！壹定是三妹妹和璟，和他們讓妳這樣的對不對？這壹定不是妳自己的想法對不對？妳告訴我啊！”
　　這個“顰兒”兩個字從家中姊妹的口中說出來黛玉並不覺得有什麽，賈璟也壹直叫她顰兒，但是妳是這個時候從寶玉嘴裏說出來，下雨卻忍不住的惱怒和惡心。
　　於是黛玉轉過頭去看都不想看寶玉壹眼，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出去！”寶玉急了，雙手抓住黛玉的肩膀搖晃著她道：“妳怎麽會這樣？把我的林妹妹還給我！還給我！”
　　黛玉昨夜染了風寒，本身就在生著病，現在又被寶玉弄得煩不勝煩，於是伸出手打落寶玉的手怒道：“妳瘋了？妳給我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妳了！紫鵑！把他給我打出去！”
　　聽到動靜趕過來的紫鵑壹楞，不過也大概的明白了發生什麽事了，於是只得為難的上前道：“寶二爺，請您出去罷，我們姑娘還沒起身呢。”
　　寶玉看著騙過了頭去不看他的黛玉，陡然悲從中來，哀婉的道：“我知妳不理我，我只說壹句話，從今後撂開手！”
　　黛玉聞言微微蹙眉，嘆了口氣回頭看了壹眼寶玉，知道他是小孩子脾性，便要不理他，卻聽他說“只說壹句話，從此撂開手”，知道這話裏有文章，卻又忍不住好奇便瞥了他壹眼冷冷的道：“有壹句話，請說來。”
　　寶玉卻又死皮賴臉的道：“兩句話，說了妳聽不聽？”黛玉聽他如此說，忍不住壹陣無語的搖了搖頭，對紫鵑道：“送他出去……”
　　紫鵑剛要上前，寶玉卻著急的急忙喊道：“既有今日，何必當初！”
　　黛玉聽見這話，由不得看向他蹙眉道：“當初怎麽樣？今日又怎麽樣？”
　　寶玉看著黛玉由不得落下淚來：“當初姑娘來了，那不是我陪著頑笑？憑我心愛的，姑娘要，就拿去，我愛吃的，聽見姑娘也愛吃，連忙幹幹凈凈收著等姑娘吃！壹桌子吃飯，壹處玩耍！丫頭們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氣，我替丫頭們想到了！”
　　黛玉聞言不由得嘆了口氣，寶玉從小的確是對她多有照顧，她便也耐下心思想著再勸勸寶玉，他到底是孩子樣子，好好說便是了……
　　誰知道寶玉緊接著伸出手懊惱的捶著腦門兒痛哭的道：“我心裏原是這樣想的，咱們姊妹們從小兒長大，親也罷，熱也罷，和氣到了兒，才見得比人好！”
　　寶玉伸出手看著黛玉壹臉驚怒傷心的道：“如今誰承望姑娘人大心大，不把我放在眼睛裏，倒把外四路的什麽璟二哥……寶姐姐放在心上！倒把我三日不理四日不見的！我又沒個親兄弟親姊妹！雖然有兩個，妳難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我也和妳似的獨出，只怕同我的心壹樣！誰知我是白操了這個心，弄的有冤無處訴！”
　　黛玉聞言頓時心中大怒，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就是個見異思遷的？是個攀附權貴的？黛玉想要張口叱罵他，誰知道急怒攻心，身上本就有病根兒，聽完寶玉這番話，壹時氣血上湧，只覺得頭昏腦脹，胸口壹陣發悶！
　　黛玉指著他顫抖著手，卻又咳嗽個不停說不出話來，紫鵑也顧不上趕寶玉出門兒了，連忙的上前扶住黛玉替她撫著後背，誰知道黛玉用絹帕捂著櫻桃小口壹陣揪心的咳嗽之後，打開絹帕，上面赫然是壹抹殷紅！
　　紫鵑頓時大驚，帶著哭腔的對黛玉道：“姑娘！姑娘您怎麽了！”寶玉看到黛玉如此也是呆住了，黛玉兩眼壹翻便暈死了過去，壹時間屋裏頓時亂作壹團！
　　襲人聽到紫鵑的哭喊也是跑了進來，看到黛玉嘴角帶血的暈倒在了床上便也是壹驚，隨後急忙上前查看黛玉的情況，發現黛玉只是暈過去了之後，便急忙拉扯著紫鵑道：“姑娘沒事！妳快起來！咱們先去告訴老太太！”
　　紫鵑這才回過神來，勉強鎮定了下來，帶著哭腔點頭道：“對對對！去找侯爺和老太太！去找侯爺來救姑娘！”
　　紫鵑說著便手忙腳亂的爬了起來便拿著黛玉的絹帕向著外面跑去，襲人起身看了寶玉壹眼，無奈的搖了搖頭，急忙出去叫春纖和雪雁照顧好黛玉，自己也急忙的追著紫鵑去了。
　　那邊賈母等人壹團和氣的送走了諸多親戚下去用飯歇息，賈璟則帶著薛蝌起身告辭，只說要去拜訪談復。
　　賈母聽說是要給薛蝌的父母請來治病，便也不強留了，只是到底是仍舊舍不得寶琴，留了薛夫人和寶琴說話，賈璟和薛蝌去請談復。
　　兩人剛剛出了榮慶堂，便見紫鵑哭著跑了過來，賈璟見狀不由得十分驚異的道：“紫鵑？妳，妳這是……”
　　紫鵑看到賈璟頓時就是兩腿壹軟跪在了地上，賈璟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她道：“妳這是幹什麽？怎麽了？有話好好說，這是幹什麽？”
　　紫鵑搖著頭大哭著舉著絹帕給賈璟看道：“侯爺！快救救姑娘罷！姑娘，姑娘嘔了血了！”
　　賈璟聞言大驚失色，心裏咯噔壹聲，怔怔的看著紫鵑手中捧著的絹帕，那上面壹抹刺眼的殷紅晃著他的眼……
　　裏面也是頓時慌亂了起來，賈母急急忙忙的便在鴛鴦的攙扶下走了出來，賈家姊妹們也是急忙焦急的走了出來，眾人看到紫鵑手中的染血絹帕，皆是大驚失色。
　　賈母當場痛哭失聲：“我的玉兒啊！這是又怎麽了啊！”賈家姊妹們也是嚇得捂著嘴，緊接著也是落下了淚來，王夫人則是念了句阿彌陀佛，閉上了眼睛擋住了嘲諷的視線。
　　賈璟腳下壹軟，薛蝌連忙上前攙扶住賈璟道：“二哥！二哥！妳怎麽了？”賈璟急促的呼吸著，顫抖著手拿過絹帕，難以置信的看著紫鵑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怎麽就……”
　　紫鵑咬著唇角搖著頭，這個時候襲人也火急火燎的趕了來，看到紫鵑在那裏跪著也是落下淚來急忙上前攙扶紫鵑。
　　聽到賈璟如此問，襲人搖了搖頭哭道：“誰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姑娘昨兒夜裏不知道為什麽在外面淋了壹夜的雪，染了風寒，原本今兒早上好些了，誰知道，誰知道……”
　　襲人暗戳戳的看了壹眼王夫人，隨後低頭抹淚道：“誰知道方才寶二爺去了，不過說了幾句話，姑娘就開始嘔血！現在已經是，已經是……”
　　說著兩個丫鬟泣不成聲抱頭痛哭，王夫人頓時表情壹僵，震驚的睜開雙眼，賈家姊妹們聽說裏面有寶玉的事兒也是忍不住面面相覷。
　　賈母卻是咬牙切齒的道：“這個寶玉！他老實了這麽幾天，這又是幹什麽！好好兒的說話就說話，怎麽又起了這起子事兒！這個孽障啊……”
　　賈璟牙關緊咬，聞言額角狠狠的跳動了兩下，甩開薛蝌，闊步流星的便朝著瀟湘館的方向而去！
　　賈母見狀大驚失色的道：“快！快去兩個人攔著啊！要不然璟兒能打死那個孽障！快去啊！”說著對著王熙鳳頓了頓拐，壹時間被驚住的鳳姐兒楞楞的點了點頭，連忙的便追著賈璟去了。
　　賈母則是哭著頓了頓拐杖道：“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啊！這舒心日子攏共也沒過了幾天，這兩個玉兒湊到了壹起又是鬧起了這種事兒了！我只求現在就兩腿壹蹬，也看不到了，再不管這些事兒！讓妳們該怎麽鬧怎麽鬧去！偏又死不了！”
　　老太太到底是疼寶玉的，畢竟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親孫子，所以還是為他開脫了幾分，雖然黛玉也親，但是跟寶玉比起來，那自然還是寶玉更重要壹點……
　　王夫人也是連忙垂淚道：“定是那孽障又惹了大姑娘了！我早數次教訓他了，偏不長記性！這下子可惱了他哥哥了！這孽障可活不成了！”
　　賈家姊妹們聞言不由得壹陣遍體生寒，王夫人這話，和直接罵黛玉惹是生非沒有教養有什麽區別？倒是替寶玉免了頓打了，置本就失怙的黛玉於何地？
　　王夫人不敢惹賈璟，也沒必要惹賈璟，賈璟作為兩府話事人，現在不管是對外還是對內，都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這點事王夫人壹介內宅夫人完全撼動不了的事實。
　　王夫人不是蠢貨，作為大家出身掌管壹府的夫人，她不會蠢到跟賈璟作對，只要賈璟沒有根本傷害到寶玉的利益，那麽拉攏賈璟她還來不及！
　　畢竟對壹個隔著壹層的舅舅王夫人都能放心放權培養，更何況是同族兄弟？賈璟生發了，還會缺寶玉的壹場造化？
　　所以王夫人從未與賈璟產生過齟齬，就算是現在，王夫人也不會不想不敢跟賈璟作對，自然是只能把矛頭對準了沒有勢力托庇於賈家的黛玉身上了。
　　果然賈母聽她如此壹說，生怕賈璟壹怒之下把寶玉打壞了，急忙的便腳步蹣跚的拄著拐向著瀟湘館的方向趕去。
　　那邊賈璟沈著臉火急火燎的跑到了瀟湘館，迎面便是寶玉呆呆的站在那裏，雪雁和春纖同仇敵愾的瞪視著他不許他靠近黛玉。
　　寶玉見到賈璟便怯怯的低聲道：“二哥……”
　　賈璟沈著臉上前，壹巴掌便扇在了寶玉臉上！寶玉驚呼壹聲被扇倒在地，臉頓時腫脹的更高了，賈璟沈聲道：“滾出去！”
　　寶玉失落的低著頭，賈璟急匆匆的走到了黛玉床邊，看到黛玉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賈璟不由得心中壹陣絞痛，他急忙坐在床邊，握住黛玉冰涼的小手輕聲的道：“顰兒，我來了，顰兒……”
　　黛玉迷迷糊糊的居然真的睜開了雙眼，看到賈璟的壹瞬間，委屈便沖上了心頭，鼻子壹酸，便落下淚來：“哥，哥哥……我……”
　　賈璟把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聲的安慰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妳好好休息，我去請醫生來，等妳養好了身子再說好不好？”
　　黛玉嘴唇顫抖著抿在壹起，隨後緩緩的閉上雙眼，壹顆晶瑩淚珠自臉龐滑落，如果妳安慰過人就知道，壹個人越是在最脆弱的時候遇到了自己信任親近的人，就會越發的委屈，要是自己壹個人反倒是不會哭了。
　　因此黛玉委屈的撅著小嘴兒輕聲哭泣道：“我想回家了……”
　　賈璟被她這樣弄得心都快碎了，他在她的指尖輕輕吻了壹下，輕聲道：“好，等妳養好了傷，哥哥就帶妳回家好不好？誰也不帶，就帶著妳，咱們回揚州去，好不好？”
　　黛玉撅著小嘴兒壹面伸出手擦了擦眼淚壹面點了點頭委屈的：“嗯！”了壹聲，賈璟把她的手賽回了被子裏掖好了被角，隨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並不是特別熱這才放下心來。
　　這才想起來怪她，不免有些責怪惱怒的道：“好好兒的，為什麽要糟踐自己的身子？”黛玉垂著眼簾不答，賈璟微微有些傷心的道：“昨兒我哪裏惹了妳了不成？為什麽要這樣？妳若是有個三長連短，我……”
　　賈璟不知道他會怎麽辦，他會很傷心，但是也只能是傷心罷了，現在的他擔負著太多人的希望和責任，做出傻事是不負責任的，也辜負了很多人，他不敢也不能為黛玉做甚麽……
　　黛玉聽他這樣說，原本冰冷的心也逐漸湧起了壹股暖流，無言的落下淚來，賈璟嘆了口氣，輕輕的拍了拍她道：“妳好好休息，我去找大夫來，往後有什麽事，不要自己憋在心裏壹定要跟我說，可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
　　黛玉含著淚微笑著點了點頭，賈璟對壹旁抹著眼淚的春纖和雪雁道：“照顧好妳們姑娘，不要讓她再做這種事了。”春纖連忙點頭道：“侯爺快去罷，我們知道的。”
　　賈璟點了點頭，出了門便見寶玉垂頭喪氣的捂著臉站在那裏，賈璟心裏又是升起壹陣怒火，不過並沒有對他說什麽，只是冷冷的道：“等我回來再處理妳的事情！”
　　寶玉嚇得壹哆嗦，低著腦袋動都不敢動，賈璟則是對著壹旁的薛蝌道：“走罷，快去快回。”
　　薛蝌點了點頭，看了寶玉壹眼，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麽也沒說，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之後跟在賈璟身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