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跪下！

　　堂上眾人聽到賈母的哀嘆皆是感同身受的痛哭了起來，就連薛姨媽和寶釵這樣的局外人此時都不免被氣氛感染，體會了壹把大廈將傾之感，也跟著抹起了眼淚！
　　探春心中更是慘然，原來庶子在他們的眼中真的就這麽不值錢嗎？環兒就算是做了這麽多，做到了這種地步，還是避免不了被拋棄的命運，就算是環兒成了舉人，也比不過壹個壹事無成的寶玉？
　　探春心中的疑問快要將她掩埋，同樣的對同胞兄弟的擔憂，以及對自身命運的悲憤讓她失聲痛哭！
　　黛玉見探春如此，也是只能抱著她跟她壹起哭著，探春被黛玉抱著，心中防線徹底破防，在黛玉懷中便失聲痛苦了起來：“林，林姐姐！”
　　黛玉聽得心都快碎了，只能是輕輕的拍著她的頭，無言的安慰著她，畢竟事涉王夫人，她也不敢說些什麽……
　　賈政到底是什麽話也沒敢說出口，所以兩個錦衣衛互相對視了壹眼，其中壹個便出來道：“那就，請貴府上環三爺跟我們走壹趟罷！”
　　賈政還在猶豫，王夫人卻急忙抹了壹把眼淚道：“快！彩霞！快去把那個逆子叫來！”
　　王夫人身後的彩霞心中對賈環也是萬分擔憂，但是在王夫人嚴厲的眼神之中，也只能是艱難的邁著腳步點了點頭低著頭去了，只是心卻好似堵在了嗓子眼壹般難過！
　　賈環其實就站在門外和那些送喜報的小吏們寒暄著，彩霞有些艱難的叫了他壹聲，賈環回過神來，對那些小吏笑了笑，隨後便上前問彩霞怎麽了。
　　彩霞看著賈環成熟了不少的面龐，心如刀割的開口道：“太太請三爺進來說話。”
　　賈環雙眼微瞇，隱隱的從彩霞的懷中聽出了些許不對勁，他低著頭沈吟著抿了抿嘴，還是擡起頭笑了笑道：“好。”
　　彩霞的眼淚差點兒沒奔湧而出！好在強忍住了，急忙的轉過身去急匆匆的進去了。
　　而賈環也跟在身後，壹進門便要拜見賈母和賈政王夫人，誰知道王夫人壹個箭步便竄了上來“啪！”的壹巴掌扇在了賈環臉上！
　　賈環壹臉懵，但是還是急忙跪在了地上低著頭請罪，王夫人咬牙切齒的道：“都怪妳！妳個逆子！妳個賤種！”
　　賈政急忙上前拉開了王夫人，但是看向賈環的時候還是有些神情復雜，王夫人急忙轉過頭對兩個錦衣衛道：“二位大人，就是他！就是這個逆子！是他蠱惑慫恿寶玉做下那種事情的！我的寶玉我知道，他是老實孩子，他，他連踩死壹只螞蟻都不敢，哪裏敢做這種事情……”
　　王夫人說著就哽咽了起來苦苦哀求道：“二位大人明鑒！我的寶玉沒人教唆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他是被人陷害的！他平日裏很老實的！”
　　兩個錦衣衛其中壹個不耐煩的道：“孰是孰非不是妳說了算的，是我們說了算！”王夫人急忙點頭稱是。
　　其中壹個便上前沈聲道：“賈環！我問妳，可是妳教唆妳兄長賈寶玉偷窺軍機閣刺探情報的？”
　　賈環低著頭，大概的也知道了發生了些什麽，於是陳印了片刻之後淡然的擡起頭對那名錦衣衛道：“是！”
　　在場眾人皆是松了壹口氣，而賈探春則是當場大哭道：“環兒啊！”王夫人怕她壞事，於是冷冷的道：“三丫頭要是不行了就先回去歇著！”
　　探春捂著嘴不敢說話，只能是默默的哭泣著，但是同時今天所發生的壹切，也是在探春心中也是埋下了壹個不甘的種子！
　　那錦衣衛聽賈環壹口承認顯得很是意外，另外壹個急忙上前道：“賈環，這件事要是不是妳做的，妳盡管說出來就是，與我們在，不會有誰敢強逼著妳認下此事的！”
　　賈家眾人皆是緊張的盯著賈環，賈環沈默了許久，隨後淡然的緩緩搖頭道：“不，兩位大人多慮了，沒人逼我，這件事就是我賈環做的，與我兄長無關。”
　　賈家眾人不由得狠狠的松了口氣，兩個錦衣衛無奈的對視了壹眼，這賈環這也太迂腐了罷！怎麽這麽點兒歲數，竟然這麽老朽……
　　賈環淡然的跪在那，面無表情的垂著頭，王夫人連忙驚喜的對兩個錦衣衛道：“二位也聽到了罷？他都主動承認了！妳們趕緊抓他回去罷！他被抓了，寶玉什麽時候才能被放出來？”
　　兩個錦衣衛冷笑道：“誰說要放賈寶玉了？這件事還沒調查清楚，我們暫時要收押他們兩個！”
　　王夫人問安面色壹僵，卻不敢對兩個錦衣衛說什麽，那兩個錦衣衛上前對賈環沈聲道：“賈環，跟我們走壹趟罷！”
　　賈環默默的點了點頭道：“還請容我與家人告別。”兩個錦衣衛不置可否，賈環先是對賈政磕了兩個頭，賈政難免心痛的伸出手：“環兒啊，妳……”
　　賈環只是對賈政笑了笑，隨後又是對賈母磕了兩個頭道：“不孝孫走了！老太太保重！”
　　賈母這麽大歲數了，哪裏見得了這個？心如死灰的躺在那裏，根本就不敢睜開雙眼看賈環壹眼，只能是痛苦的揮揮手，她知道賈家對不起賈環，但是她能有什麽法子？
　　她今天就算冒著所有人都不滿意的風險蹦出來保了賈環，後面賈環也沒好日子過了！王夫人不弄死賈環，都算是她吃齋念佛魔怔了！
　　所以賈母只能無力的看著這壹切，心中是真的萬念俱灰連立馬去死的心都有了！卻又不敢死，倆眼壹閉，看到榮國公跟他壹說賈家人現在這副推自己家人出去頂災，對外我唯唯諾諾，對內我重拳出擊的德行，怕是榮國公都恨不得直接壹道雷下來給兩府上殺個幹凈！
　　賈環給賈母磕完頭之後，又對著淚眼婆娑的看著他的探春笑了笑道：“姐姐代我去跟母親說壹聲罷，就說我……出去遊學了，這幾年怕是回不來了。”
　　探春聽他如此說，心痛的氣都喘不過來了，倒在黛玉懷內渾身無力的顫抖著，賈環也不忍見胞姐如此，急忙的含淚起身，強忍著哽咽對兩個錦衣衛道：“兩位大哥，請罷！”
　　兩個錦衣衛無奈的嘆了口氣，不安壹人壓著他壹邊胳膊，轉過頭對賈家人陰惻惻的冷笑道：“這個，我們就先帶走了，別急，妳們賈家人的屁股沒幾個幹凈的，等到我們審夠了，妳們就等著下壹個罷！”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帶著賈環去了，而這壹句卻讓賈家眾人臉色或是鐵青或是蒼白了起來！
　　賈赦大怒而起道：“他們這是什麽意思！這不是罵人嗎！他們這是咒誰呢？啊？什麽玩意兒……”
　　賈母無力的搖著頭，妳現在狗叫什麽？剛才人家倆在的時候妳怎麽屁都不敢放壹個？現在人家走了妳來勁了？
　　賈赦其實是真的又害怕又憤怒，不光是他，這堂上幾個人光明正大坦坦蕩蕩？誰心裏沒點兒鬼？除了賈家姊妹們之外，有壹個算壹個此時都是心虛的不得了！卻也只能是疑神疑鬼，因為他們除了等著人家錦衣衛來提人之外壹點兒辦法都沒有！
　　……
　　“在下翁秀明，見過寧侯！見過任三公子！”
　　賈璟躺在小榻上，手中隨意的翻著壹本話本兒，而任元川冷笑著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畢憲陪著笑坐在另壹邊。
　　賈璟聞言並沒有說什麽，任元川便接過話來道：“起來罷，妳……就是那個老王八蛋的兒子？”
　　翁秀明低著頭躬身壹禮道：“翁福言，便是家父。”任元川嘿嘿壹笑道：“妳小子還挺有本事啊？居然能搭橋搭到我們面前！”
　　畢憲聞言連忙笑道：“都是認識，他苦苦哀求末將帶他來見見三公子，我拗不過他，只能是帶他來見見您，好歹給他個開口陪罪的機會不是？三公子您說呢？”
　　任元川看了畢憲壹眼笑道：“成！我就給老畢妳這個機會，我爹這段時間也沒少有地方用到妳，我該給妳這個面子！”
　　畢憲連忙笑道：“三公子能給末將這個機會，末將就已經是受寵若驚了，可談不上什麽面子！”任元川笑了笑，隨後看向翁秀明道：“按理說呢，看在老畢的面子上，放妳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爹壹馬也不是不可以……”
　　畢憲連忙道：“壹切都按著三公子您的意思來！您只要出了這口氣，我們怎麽都行！”
　　任元川聞言摩挲著下巴看向翁秀明道：“果然嗎？”翁秀明連忙道：“只要寧侯和三公子高擡貴手，放過家父壹馬，您只管提出條件，我羅幫敢說半個不字，立馬叫亂刀砍死！”
　　任元川壹拍桌子道：“好！”隨後打量了壹翻翁秀明道：“妳比妳那個廢物爹有意思多了！來人！先去錦衣衛衙門把他爹給我放出來罷！”
　　翁秀明聞言連忙九十度鞠躬大聲道謝道：“多謝三公子高擡貴手！”任元川冷笑不語，過了沒壹會兒，被打的都快沒有人形的翁福言便被拖了出來。
　　翁秀明見狀連忙上前攙扶住，連忙打量著翁福言，擔憂的道：“爹，您沒什麽事罷？”翁福言強撐著看著翁秀明輕聲道：“明兒？妳怎麽在這兒？”
　　翁秀明無言的搖了搖頭，示意翁福言不必多說多言，隨後便從懷中掏出了壹大沓子銀票，恭恭敬敬的對著賈璟躬身道：“玉帥，這裏是三百萬兩白銀，已經是我羅幫的全部身家了，現在奉與玉帥！留著玉帥打賞手下的兄弟。”
　　賈璟聞言這才瞥了壹眼翁秀明，卻也沒有多看，只是點了點下巴道：“我倒是無所謂，只要小川能咽得下這口氣就好，這是妳們和他的事情。”
　　翁秀明聞言將手中的銀票放在了賈璟身前的矮幾上，隨後對任元川道：“三公子，您看，我們父子是不是可以先行離去了？”
　　任元川冷笑壹聲道：“走？哪那麽容易！姐夫！這口氣我可咽不下去啊！”賈璟聞言也不擡頭，只是看著話本兒隨意的道：“隨妳，現在拉下去砍了都無所謂。”
　　賈璟此言壹出，門口的幾個親兵頓時將門口堵住，冷冷的看著翁氏父子二人，翁秀明見狀壹急，連忙對任元川道：“三公子，只要您能出了這口氣，您就說罷，要我們羅幫做什麽？”
　　任元川把腳搭在桌子上，聞言不耐煩的道：“誰要妳們羅幫做什麽？妳們羅幫是個屁啊？我都不認識什麽狗屁羅幫！我要他們做什麽幹甚？這件事就是妳爹和我的事兒！就這麽簡單！”
　　翁秀明聞言眉頭緊皺，察覺到任元川怕是來意不簡單，於是小心翼翼的道：“所以您的意思是？”
　　任元川冷笑道：“要我消氣也容易，我不要妳們的臭錢！真當有點兒錢就天下無敵任妳們亂闖了？老子壹文都不要！老子最不差的就是錢！老子要面子！妳這個混賬爹在老子臉上扇了兩巴掌！這個臉我要找回來！”
　　翁秀明心裏咯噔壹聲，果然任元川冷冷的道：“讓這老小子給我跪下來先磕三個響頭說句爺爺我錯了！然後給我奉茶陪罪！不然的話，今天休想走出這個門兒！”
　　翁秀明聞言頓時為難了起來，看向了翁福言，翁福言雖然被打的很慘，但是此時還是強撐著咬牙低著頭悶聲悶氣的道：“做不到！”
　　任元川聞言頓時勃然大怒的將腰間的繡春刀拍在了桌子上：“做不到？妳他媽說什麽？做不到就去死！”
　　任元川話音未落，賈璟便輕輕咳了兩聲，門口的親兵頓時抽出刀來滿面兇厲的闖了進來，翁秀明見狀大急的看向畢憲道：“畢大人，您看這！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畢憲聞言眉頭緊皺不耐煩的道：“既然任三公子都這樣說了，那妳們就順了他的心意讓他高興高興就是了！”
　　翁秀明心中頓時涼了大半，人家畢憲肯給妳搭個橋，幫妳說兩句話就了不得了，現在明顯是不想查收妳們之間的事情了，並且任誰都看出來了，任元川這是真的惱了！
　　翁秀明回頭看了壹眼自己老爹，只見翁福言顯然也是怕了，但是到底是老江湖，並且還是闊過發達過，縱然是嚇得不得了，面上卻還是強撐著，就是不肯丟了這口氣丟了這個面子！尤其是還是在自己兒子面前！
　　翁秀明見狀連忙的拿過壹旁的茶盞雙手捧著急忙叫停道：“且慢！三公子！家父腿腳不好，您也看到了現在他連站著都成問題，實在是跪不下了，這樣！我子代父受過！給您磕頭陪罪好不好？”
　　任元川雙手叉腰聞言伸出手撫了撫發髻怒道：“怎麽妳跟妳爹壹個德行……啊？老子說壹就是壹說二就是二！妳以為妳是誰！妳以為妳爹是誰？妳們算個幾把！妳們在我眼裏還不如壹條好狗！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以為妳們夠資格和我討價還價？好！妳不是要代父受過嗎？來！”
　　任元川勃然大怒的大踏步上前，抄起壹旁的坐地大瓷花瓶就砸在了地上，大花瓶頓時碎做了壹地的碎瓷片！
　　任元川上前指著他的腦袋道：“跪下來給我磕頭認錯！三個響頭！跪完了從這裏給我爬著出去！妳就可以帶著妳那個不知死活的爹走了！”
　　翁秀明看著滿地的碎瓷片，沈默了許久，任元川怒喝道：“來啊！妳不是牛逼嗎！”
　　翁秀明沈默了許久，看了翁福言壹眼，翁福言瞪著他，翁秀明突然猛的跪倒在地！壹瞬間雙膝便被鋒利的瓷片刺的鮮血淋漓！
　　翁秀明壹瞬間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冒了出來！他咬著牙忍著劇痛，大聲的回道：“請任三公子恕罪！”
　　說著就要在翁福言怒其不爭的眼神之中壹個頭磕在碎瓷器上，正在這個時候，賈璟的聲音卻淡淡的響起：“行了。”
　　翁秀明的額頭就快砸到了瓷片上了！聞言猛的睜開雙眼，大口的喘著粗氣！
　　賈璟合上了話本兒，坐了起來看著翁秀明，過了許久才輕聲道：“是條漢子，有點兒意思……”
　　隨後又伸了個懶腰對任元川道：“小川，這件事就這麽算了罷，人也教訓的差不多了，放他們壹馬罷。”
　　任元川其實在翁秀明跪下來的時候也是忍不住震撼了壹下，有這麽壹出，也算是氣消了大半，聞言自然也就是順坡下驢了。
　　賈璟用話本兒敲著大腿道：“還挺有本事，人也找得到，財也用得出，膽子毅力都不小……是個人物。”
　　翁秀明整個人都疼的直發抖，卻還是強撐著拱手道：“玉帥謬贊了！”賈璟笑了笑，打了個哈欠揮揮手道：“帶著妳爹走罷，往後做點兒正經營生，少摻和這些事情了。”
　　翁秀明聞言這才松了口氣，急忙顫抖著起身對賈璟和任元川道謝之後，攙扶著翁福言便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