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七章：金水橋塌

　　宋清似乎是看出來賈璟是真的急了，於是攔住了拍案而起的吳逵，面色淡然的道：“我知道寧侯很急，可是寧侯何必如此著急呢？”
　　賈璟雙手叉腰的看著宋清道：“不急？還他媽不急？非得外面兒淹死幾百口子就不急了？”宋清聞言壹笑道：“就算是外面淹死了幾百口子，與妳我何幹啊？”
　　賈璟失神的看著宋清，宋清攤了攤手道：“寧侯，您是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您是主管天下兵馬大權的！神京城淹死人，關咱們什麽事？”
　　賈璟張了張嘴，卻無言以對，是啊，在這個時代，軍隊還是用來打仗作戰的，上戰場自然是沒什麽問題，是他們接受訓練的目的，但除此之外，幹他們什麽事？他們只負責打仗，淹死人關他們什麽事？
　　恐怕這個道理除了賈璟，全大燕的人都覺得沒什麽問題，天災人禍淹死人關軍隊什麽事？恐怕賈璟要是跟他們說，有壹支軍隊為了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為了壹句“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就可以用身體築成堤壩，就可以奮不顧身的跳進流湍，他們只會覺得是天方夜譚！甚至是覺得賈璟瘋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賈璟也懶得和他們多說什麽了，只是無語的搖了搖頭，宋清看賈璟不說話了，便笑道：“寧侯是剛從北城回來？年輕人還是敢打敢拼啊，不像我們老了，只敢坐在這裏喝茶，寧侯要不要來壹杯暖暖身子？”
　　賈璟皮笑肉不笑的道：“免了，賈某可無法坐視滿城百姓在風雨中挨餓受凍打哆嗦，兩位自己在這兒用茶罷！我麾下玉麟軍要進駐東城救災！”
　　吳逵沈聲道：“不可能！”賈璟冷冷道：“憑什麽？”吳逵冷冷的道：“當初分好的各自轄區各自負責，如今好端端的妳調麾下軍隊進駐我的防區是怎麽回事？”
　　賈璟不耐煩的道：“我沒說是去救災嗎？”吳逵冷冷的道：“誰知道妳做什麽去了？妳敢調，我就視妳為謀反！”
　　賈璟和吳逵冷冷對視許久之後才道：“五城兵馬司兼負維持維護五城安穩之責，我調五城兵馬司進東城！”說著也不等吳逵說同不同意轉身就走！
　　吳逵見狀也只能是冷哼壹聲，宋清呵呵壹笑道：“妳跟他壹般見識做甚麽？既然他想趟這趟渾水就讓他去，年輕人不都是這樣？”
　　吳逵並沒有說什麽，只是靠了回去，神色莫名的看著賈璟消失的方向。
　　賈璟出了五軍都督府之後便命令柳澤先壹步帶人去統治裘良，要是再不敢進入東城，就自己脫衣服滾蛋！
　　隨後便向著京兆府走去，壹進門便大喊道：“周駿飛！妳人死啦？老子叫妳這麽半天妳怎麽還不出來？”周驥的主簿見狀連忙抱著壹大堆卷軸跑了過來給賈璟見禮。
　　賈璟看著他火急火燎的樣子不由得皺眉道：“妳們大人呢？”主簿苦笑了壹聲道：“回侯爺正在裏面呢。”
　　賈璟聞言看向裏面沒好氣的哼了壹聲道：“這個時候還不趕緊快動身他喝茶呢？”說著便冷哼壹聲向著裏面走去，主簿原本想追上但是壹時手忙腳亂自己抱著的東西也不少，壹不小心就散落了壹地的卷軸，不由得急忙的躬身收拾。
　　賈璟壹推開門，便看到了周驥正趴在桌子上對著壹份地圖苦思冥想著，賈璟不由得上前道：“妳幹什麽呢？我叫妳那麽多回，妳聾了？”
　　周驥擡起頭看著賈璟道：“啊？妳叫我幹什麽？”賈璟壹看周驥頓時倒吸了壹口涼氣，不由得有些狐疑震驚的看著他道：“妳吸啦？”
　　周驥壹楞道：“什麽吸了？”賈璟看著周驥壹臉古怪，只見周驥兩眼全是黑眼圈，面色蒼白，嘴唇幹燥爆皮，好像下壹秒就嘎嘣壹下噶了壹樣……
　　賈璟滿含深意的對周驥道：“福壽膏那玩意兒可碰不得啊！”周驥不由得滿腦門子問號：“什麽福壽膏？”賈璟又打量了他壹番道：“色是刮骨鋼刀……二八佳人體如酥，腰間仗劍斬愚夫啊，妳好好兒的前途光明的壹個有誌青年，可不能就因為這個毀了啊！”
　　周驥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詩不錯，不過妳胡說八道什麽呢？”賈璟上前道：“除了黃賭毒，我實在想不明白是什麽讓妳在短短這麽短時間變成這個德行？”
　　周驥翻了個白眼指了指面前的地圖道：“早八百年，我就知道有今天！喏！”賈璟看向桌子上的地圖有些奇怪的道：“這是什麽？”
　　周驥打了個哈欠道：“前朝留下的神京城地下排水管道圖。”賈璟看了壹眼頓時震驚的擡起頭看向周驥道：“這玩意兒妳都找的出來？”
　　周驥哼哼了兩聲道：“早直隸河南雨情不斷的時候我就料到了會有這麽壹天，妳看這裏。”賈璟聞言看向周驥手指的方向不僅倒吸了壹口涼氣。
　　“嘶！妳這是……”
　　賈璟震驚的擡起頭看向周驥，周驥諱莫如深的點了點頭，他手指的，赫然是皇城那壹片，而紫禁城的地下排水系統，在這張圖上被無必詳細的畫的清清楚楚！
　　周驥嘆了口氣道：“所以這張圖，我可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翻出來的！”賈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要是這玩意兒流傳了出去，周驥有壹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周驥對賈璟道：“說正事，妳看神京城這地形，西北高，東南低，南城和北城不用想的這次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沒跑了。”
　　賈璟面無表情的道：“妳想的太美了，我剛從北城過來，北城大多數房屋破舊老化嚴重，雖無內澇，房屋倒塌嚴重，很多人流離失所，我已經安排玉麟軍安置他們了。”
　　周驥楞了壹下，隨後壹拍腦袋道：“差點兒忘了這壹茬兒了！”周驥撓著腦袋趴在地圖上道：“那就估計只有西城受災比較輕，因為西城本身就是勛貴們聚居的地方，房屋比較結實，再加上地勢高排水系統完善，所以估計西城受災情況應該是最輕的。”
　　賈璟點了點頭，他修大觀園的時候就從山子野那裏了解了壹些，西城的勛貴家裏幾乎都是近幾年才剛剛修繕的房屋，而且用料大多昂貴，所以基本上不會有房屋倒塌的危險，再加上本身西城地勢就高，所以估計西城會成為唯壹壹個幾乎沒有怎麽受災的地方。
　　周驥繼續道：“東城南城應該是最嚴重的，其中東城還好些，多高樓，應該暫時沒有問題，南城的百姓，恐怕要暫時的遷移到別的地方。”
　　賈璟嘆口氣道：“最重要的還是要清淤排水，水不排走，接下來受損只會更嚴重。”周驥道：“我查了，這些地下排水的涵洞深埋地下壹丈深處，據說足有九尺之高，估計短時間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賈璟呵呵壹笑，前世某個城市花了數百億建海綿城市，地下管道高達四五米，不是照樣該內澇內澇？該發洪發洪？這玩意兒天災誰能說的準？沒準兒就真的超過了承受範圍了！
　　周驥摩挲著下巴道：“現在唯壹害怕的就是其中有的涵洞或許長時間未曾啟用，恐怕會沈積不少淤泥，若是堆積堵塞了涵洞，恐怕會是不小的麻煩。”
　　賈璟聞言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那怎麽辦？下去看看？”周驥沈思了片刻後道：“要不還是我自己下去看看算了，太危險了……”
　　賈璟站起身就往外走道：“少放屁！還能有多危險？既然打定了主意了咱們就盡快動身！要不壹會兒果真下大了，才是真的在涵洞裏面等死了！”
　　……
　　永熙帝站在殿外居高臨下的看著紫禁城內的景象，此時宮內沒有壹個人在走動，只有永熙帝本人站在高臺上看著屬於自己的江山，下面是屬於紫禁城獨有的“千龍吐水”的壯觀景象。
　　壹旁的戴權上前道：“萬歲爺，天涼了，要不咱們還是回去等罷？”永熙帝擺了擺手，戴權不敢多說的彎腰候在壹旁，永熙帝又呆呆的看了片刻，才對戴權道：“谷王進宮沒有？”
　　戴權看向後面，壹個小太監微微點了點頭，戴權這才對永熙帝道：“回陛下，谷王殿下已經進宮了。”
　　永熙帝沈默著點了點頭，有過了許久，戴權這才對永熙帝道：“陛下，谷王殿下已經到了。”永熙帝沈吟了片刻，隨後才開口道：“叫他過來。”
　　戴權應了壹聲，隨後輕輕的退了下去，過了沒壹會兒，戰戰兢兢的李鋼這才走了過來，永熙帝瞥了他壹眼，眼神之中難免的有些失望。
　　不過永熙帝還是很快調節好了這份情緒對李鋼輕聲道：“朕有兩件事囑咐妳去做。”李鋼聞言連忙躬身道：“請父皇吩咐！兒臣必然竭盡所能！”
　　永熙帝冷冷的看了他壹眼，隨後道：“出京去壹趟金陵，把這份旨意交給江南總督鐘朝。”李鋼微微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連忙點頭道：“兒臣遵旨！回去之後便立刻啟程！”
　　永熙帝點了點頭隨後又輕聲道：“第二件事，妳母後前幾天跟朕提起，王妃自幼進宮，很久沒有跟娘家聯系了，這不好，妳走之前，把王妃送回賈家罷。”
　　李鋼眨了眨眼睛，滿心的疑惑，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道：“兒臣知道了，回去就辦。”永熙帝不知道是因為站在外面太久，還是別的什麽緣故，面色微微有些發冷，轉過頭去只是冷冷的丟下了兩句道：“去罷。”
　　李鋼連忙躬身道：“兒臣遵旨！這次兒臣定然不會辜負父皇的信任！”永熙帝沒有說話，甚至連神色表情都沒有壹絲壹毫的變化，李鋼興沖沖的退下了，永熙帝的眼睛終究是不由自主的看了壹眼李鋼的背影，最後只能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李鋼走在紫禁城內，滿心都是疑惑，這個時候父皇調自己出京做甚麽？要知道現在可是十分危險的時候，李鋼的幕僚們也有不少推測出了現在的局勢，即使如此緊張，難道不應該是自己留下來大展宏圖的時候嗎？
　　難道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想到這裏李鋼微微的好像有點兒釋然了，壹定是如此！不然為什麽還特意囑咐我把王妃送回賈家？肯定是父皇得到什麽消息了，是有人要對我不利？
　　李鋼面色壹冷，要對自己不利的人想想可就太多了，他李鋼這段時間也沒少得罪人，再者說就算是不是旁人，自己的這幫親生兄弟們怕是也都恨不得弄死自己！
　　李鋼想著想著，竟也覺得有了那麽幾分涼意，於是李鋼摟了摟肩膀嘆了口氣，想著還是趕緊回去罷，回去再想這些也不遲。
　　李鋼走到金水橋前，只見下面金水河滾滾河水暴漲，不由得擡起頭看了壹眼仍舊暴雨不止的天空，壹旁的給他舉著傘的小太監，也提醒道：“王爺，雨天路滑，您小心腳下。”
　　李鋼嗯了壹聲，便向著金水橋上走去，誰知道兩人剛剛走到金水橋正中，那腳下的金水河中忽然壹聲悶響，隨後是好大的壹團浪花湧上，頓時嚇了李鋼壹跳！
　　連忙的抓住了小太監，驚恐的道：“那，那是什麽？”小太監也是恐懼的搖了搖頭，李鋼看著半天沒有動靜，便試探著上前去看，只見下面仍舊是奔湧暴漲的金水河，絲毫沒有看到任何其他的變化。
　　李鋼不由得松了口氣，便上前倚著欄桿向著下面張望著，突然不知道什麽東西打在了他的臉上，李鋼嚇得壹躲，卻還是被臉上崩了壹道口子。
　　李鋼不由得“嘶！”了壹聲，伸出手指在臉上壹抹，顯然是被什麽東西劃了壹道口子，李鋼楞神的看著手指上的鮮血納悶兒，後面的小太監卻經叫了壹聲。
　　李鋼壹楞，隨後低頭看去，只見自己身旁漢白玉的欄桿上，居然出現了壹道道蛛網壹般觸目驚心龜裂的痕跡！李鋼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立馬回頭大吼道：“快救本王！”
　　話音未落，只聽的轟的壹聲巨響！金水橋側面居然崩塌了！而谷王李鋼剛好站在上面！李鋼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完，便隨著碎石掉落下面奔湧暴漲的金水河中！
　　……
　　賈璟壹腳蹬開了那酷似現代下水井蓋壹樣的東西，隨後向後面壹伸手，周驥道：“怎麽了？”賈璟回頭看了他壹眼道：“火把啊，這種地方誰知道地下有沒有通風口？我下去人沒了怎麽辦？”
　　周驥無奈的看了他壹眼，隨後向後面伸了伸手，兩個衙役連忙的將手中的火把遞給了賈璟，賈璟接過之後向下面壹照，只見下面水流大概只是沒過腳踝的深度，賈璟不由得松了口氣。
　　兩個人之前查看的幾條涵洞壹打開幾乎就全都是奔湧的地下暗河，現在外面下著雨，自然而然的下面涵洞肯定都是地下暗河。
　　賈璟把火把丟了下去，等了壹段時間，發現火把沒有熄滅，這才放心的跳了下去，隨後對上面道：“下來罷！應該沒事！”
　　周驥聞言接過火把便跳了下去，賈璟拿出地圖來看了看道：“之前咱們查看的幾條涵洞幾乎下面都是暗河，那幾條估計是沒什麽問題了，接下來只有這麽幾條需要查看。”
　　賈璟遞給了周驥看，周驥點了點頭道：“咱們盡快罷，不然壹會兒這裏我覺得怕是也要漲起來。”賈璟也是點了點頭，隨後兩人就開始向前走去。
　　四周都是用磚石壘成的涵洞，幽長靜謐，看起來也還堅固無比，周驥道：“這涵洞是用三層石磚鋪制的，壹層疊壹層，彼此交錯開來，這樣能避免漏水，又能保證堅固。”
　　賈璟點了點頭看著四周的工藝，也是不由得感慨古人工藝的精妙絕倫，這樣的下水道涵洞，甚至在唐朝時期就有出土，當時的萬城之城長安，地下涵洞龐大錯綜復雜。
　　所以很多所謂“歷史虛無主義者”吹噓工業革命時期的倫敦，清末的紐約，實在是有些可笑，因為屬於中國人自己風格的城市未必就比這些蒸汽都市低等多少！
　　賈璟和周驥走著走著，周驥擦了把汗道：“現在到哪兒了？”周驥是文人，不會看地圖，賈璟打開地圖看了看道：“差不多該到皇城腳下了，前面應該就是排進金水河……噓！”
　　周驥楞住了，賈璟突然神色緊張的看向前方，周驥見狀也是有些戒備的看向前方，賈璟壹只手舉著火把，另外緩緩的將手放在腰間的刀柄上。
　　周驥猛的瞪大了眼睛，前面……前面居然傳來了壹陣低聲交談之聲！
　　周驥頓時渾身冷汗都冒了出來，在這建成了數百年之久，除了自己之外甚至沒幾個人知道地圖的地方，居然出現了竊竊私語的聲音！而且聽起來似乎還不止壹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