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恥下問

　　鄭小樓的心思很單純，他從來不在乎李素的名利與官爵，嚴格說來他算是江湖人，江湖人重情義輕名利，他們不在乎律法，他們輕賤生命，別人的或他們自己的。
　　“俠以武犯禁”，說的就是這樣壹群人，鄭小樓亦在其列。
　　願意跟隨李素，最初因為李素曾經的救命之恩，後來跟李素相處久了，鄭小樓漸漸發覺這個人並不壞，雖然小毛病有點多，但經常會有壹些令人稱奇的妙想，能做出壹些常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鄭小樓願意為李素做壹些事情，並且親眼見到這些事情多麽的神奇，比如昨夜自己親手弄出來的鬼火。
　　相比之下，王直顯然興奮多了，壹大早便從長安趕回太平村，看見李素便興奮不已。
　　“高家長子被嚇瘋了，真正瘋了！哈哈，真解氣！李素，這事妳幹得好，今日壹大早，滿長安的百姓都在說著高家的報應，都說高家當年幹了損陰德的事，而且恐怕不止芳林門這壹樁，這十多年來必然陸續還幹過不少，不然報應不會這麽重……”
　　李素淡然壹笑：“裝神弄鬼也不過是為了達到目的，我只要他們兩家不敢聯姻便好，其他的議論與我無關。”
　　王直的語氣仍舊充滿了贊嘆：“今日方知，原來鬼火居然能夠憑空造出來，李素，現在妳該告訴我了吧，鬼火到底怎麽造出來的？妳讓我兄長煮尿到底是何緣故？”
　　李素笑道：“鬼火其實就是尿裏提煉出來的，人的尿裏面有壹種東西，名叫白磷，分量很少，把尿煮幹後，鍋裏壹層白色的結晶的東西，就是白磷，白磷很容易點著，與沙子摻在壹起點燃後，火光慘綠慘綠的，夜裏看去就跟鬼火壹樣，咱們經常在墳頭看見的鬼火，其實也是白磷，人的骨頭裏也含白磷，人死以後肉身腐爛，骨頭裏的白磷便冒出來，稍遇高溫便燃起來，而且白磷分量極輕，風壹吹便到處亂晃，所以墳頭上經常能看見鬼火遊蕩就是這個緣故，經常有人說路過墳頭時鬼火跟著他跑，就是因為白磷燃燒時太輕了，人走路時難免帶起風，於是鬼火便跟著人跑，也是這個道理……”
　　王直和鄭小樓驚呆了，他們沒想到造出壹團鬼火居然有如此多的學問，看似詭異驚怖的事情，被李素這麽壹解釋，神秘恐怖的面紗瞬間被揭開。
　　王直怔忪片刻，嘆道：“李素，妳的學問真是……咱們從小壹起長大，也沒見妳讀過什麽書，為何妳什麽都知道，連鬼火這東西也被妳隨手造出來，嚇壞了全長安的人。”
　　李素板著臉道：“學海無涯，回頭是岸……我會告訴妳為了專研鬼火，我曾經在村子西邊的墳堆裏睡了半個月嗎？”
　　王直大吃壹驚：“真的？妳好厲害！睡墳頭妳不怕嗎？當初為何不叫上我們兄弟？”
　　李素嘆了口氣，這智商余額欠費不少了，看來自己胡說八道時的表情壹定很誠懇。
　　李素道：“鬼火的道理我說明白了，其實說穿了並不是什麽太高深的學問，不過有壹門學問我卻不太懂，所以我打算不恥下問……”
　　說著李素轉過頭，看著鄭小樓，悠悠地道：“鬼火容易造，但我想不通妳昨夜弄出的那個所謂的‘陰兵過境’是怎麽回事？只聞聲而不見人，這差不多是神仙法門了，連我也自問辦不到，妳是怎麽做到的？”
　　鄭小樓笑了笑：“天下並不止妳壹個聰明人，陰兵過境其實跟鬼火壹樣，說穿了壹文不值，昨夜我潛入高家後，預先便準備好了壹塊很大的黑布，將它掛在墻頭和樹林之間，與夜色融為壹體，然後我躲在黑布後，用兩塊特制的鐵皮在地上敲擊，發出的聲音與軍陣腳步聲壹般無二，當時壹片漆黑，黑布掛在夜色裏，誰能看得出這是布還是夜色？我躲在黑布後面發出腳步聲，他們當然只能聞聲而無法見人了。”
　　說著鄭小樓從懷裏取出兩塊鐵皮，李素接過來仔細端詳，鐵皮是尋常的鑄鐵所制，卷成壹個筒狀，中間是空的，往地上壹敲，發出轟踏轟踏的腳步聲，非常逼真。
　　李素不由嘆為觀止，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不容小覷，古代江湖好漢的智慧也不容小覷。
　　“七孔流血是怎麽回事？為何死在妳手裏的人全都是七孔流血，全身不見傷痕？”既然不恥下問了，李素決定再不恥壹次。
　　鄭小樓淡淡瞥了他壹眼，李素瞬間有種被蔑視的屈辱感。
　　“七孔流血就更簡單了，壹掌擊中他的心脈，將他的心脈震碎，自然會七孔流血，就算被官府仵作驗屍，無非也是被壹股莫名的大力而致死，能查出什麽究竟？”
　　李素恍然，這個，真值得被蔑視壹下，因為不是同道，這屬於專業技能，李素不會武功，震碎心脈這種事完全不是他的專業。
　　好了，疑惑解開了，李素頓覺豁然開朗。
　　接下來，要看李世民和高家的選擇了，裝神弄鬼之後，李素相信李世民和高家應該不會具有迎難而上的勇氣，除了朝堂的議論，民間的輿論，還有目前各種不服的世家門閥之外，還有壹個最直接的原因，——只不過壹樁很尋常的兒女婚事，他願意為了這樁婚事與天鬥嗎？看得見的敵人他可以輕松碾壓，鬼神呢？因果報應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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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正在李素的意料之中，李世民和高家果然不敢與天鬥，不僅僅是勇氣原因，還有利弊得失的衡量，這門親事已惹出了太多的麻煩，引得天下人議論紛紛，再壹意孤行可就真的收不住了。
　　高家驟變的第三天，高士廉托長孫無忌上表，言稱高家長子履行忽然犯疾，病情不見起色，若強與天家成親未免褻瀆天家聲名，故請解除高履行與東陽公主的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