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大閑人

賊眉鼠眼

歷史軍事

  大唐貞觀,天下靖平,山河壯麗,獨鐘李氏。   李靖北擊突厥,太宗東征高麗,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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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壹章 君子交易

貞觀大閑人 by 賊眉鼠眼

2018-8-21 10:23

  “國仇家恨”四個字說來很悲壯,可是若將它拆開來說便很掙紮了。壹邊是大義所趨,壹邊是放不下的執念,大義與仇恨交織,做出的選擇何其艱難。
  曹余表情很平靜,看不出他有多少掙紮的樣子,曾經的貞觀二年進士,如今的壹州刺史,壹個讀書人,當他穿上官袍,高坐明堂,以俯視的姿態看著堂下百姓生靈時,他已不再是純粹的讀書人了,做官有做官的規矩,要懂得權衡,懂得逢迎與妥協,就算這些都不懂,至少也該在表面上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李素從曹余的表情上看不出什麽,不過他很有耐心,有耐心是因為自信。
  來到西州多日了,這裏是壹片荒涼的大漠,也是弱肉強食最直接最血淋淋的地方,所謂的婉約和含蓄在這裏根本沒有市場,大西北糙漢風格大行其道,李素漸漸習慣了這裏的處事風格,而且也把這種風格學得爐火純青,上次集市殺人便是壹次牛刀小試,效果斐然。
  直來直去挺好的,大家都不必太費心思揣度,爽了大家勾肩搭背交個朋友,不爽了索性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在這裏,誰手裏握著刀子,誰便有發言權。
  所以曹余的態度對李素而言算是很重要,但也不至於太重要,曹余選擇摒棄私怨,與李素攜手抗敵自然再好不過,如果曹余仍無法釋懷二人之間的恩怨,選擇繼續與李素內鬥,把城池生死存亡之事放在壹邊,那麽,李素自然也不會對他太客氣,先把他幹掉再說。
  壹個敢壹口氣殺十三名官員立威的瘋子,絕不介意再多殺壹個刺史的。
  大敵當前,西州首先需要壹個令出壹門的統領,和齊心協力的團隊,內鬥是取死之道,所以李素今日來到刺史府,態度不卑不亢,卻多少帶著幾分淩人的強勢,逼曹余做個選擇,曹余的選擇直接決定著李素的選擇。
  李素提出摒棄前嫌,共同抗敵後,壹直靜靜等待著曹余的回答。
  曹余平靜地垂頭看著自己的指甲,仿佛指甲上長出了壹朵美麗的花兒,李素則饒有興致地打量刺史府前堂內的擺設。
  很有意思,這位刺史大人對西州百姓苛以重稅,三年來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二稅壹的苛政自大唐立國以來聞所未聞,按理說撈了這麽多錢,刺史府應該如宮殿般奢華才是,然而李素看到的卻是滿目蕭然。
  庭院裏光禿禿連棵小樹苗都看不見,前堂更是寒磣無比,穿著足衣踩在木地板上吱吱嘎嘎,顯然地板陳舊腐爛多年,堂冊掛著兩幅字畫,看落款卻是曹余自己所作,西側立著兩面麻紙屏風,屏風已然發黃,下面居然破了兩個洞,垂頭再看自己面前的矮腳桌,桌沿頗多掉漆之處,四個邊角被磨得毛毛糙糙,顯然也是用過多年的老物件。
  本來是無聊時隨意看看,李素卻越看越驚訝,隨即再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曹余壹眼,然後李素的神情陷入了深思。
  壹個名聲並不算好的父母官,任期內撈了那麽多錢,府裏卻過得跟被盜匪剛搶過似的,是財不露白,還是……府外養著小三?
  時間靜靜而緩慢地流淌著,不知過了多久,曹余終於開口了。
  “李別駕……”
  “下官在。”李素笑著拱手。
  “別駕所言大軍壓境,是否過於危言聳聽?”曹余冷冷道。
  李素眨眨眼:“要不,下官立個軍令狀?若數月之內西域諸國不曾聯兵攻打西州,下官願送上大好頭顱……”
  曹余渾身壹震,眼裏閃爍著不敢置信的驚喜目光:“李別駕果真願立此軍令狀?”
  “呵呵……”李素皮笑肉不笑,隨即臉色飛快板了起來:“不願。”
  曹余:“……”
  李素嘿嘿冷笑。
  想要我這顆頭顱很久了吧?偏不讓妳如願!回去躲在房裏畫小圈圈詛咒我吧,軍令狀是隨便立的嗎?雖然諸國聯兵攻打西州已是九成九可以確定的事了,但還是有微小的可能不會來,既然存在可能,李素就不會冒這個險,活了兩輩子,多麽奇葩的命格,應該珍惜啊。
  曹余失望地嘆了口氣,顯然沒把李素帶進坑裏令他頗為扼腕。
  說到底,曹余打從心裏不信李素的話,換了別人在他面前危言聳聽,早被他壹腳踹到城外冷靜反省去了,可是對李素,曹余不敢,不但不敢,表面上還不能露出看瘋子的目光,因為這家夥真是個瘋子。
  沈吟半晌,曹余終於表態了。
  “西州不太平,三年來也有過幾次被敵人攻打的經歷,每次人數大抵只有數千,在本官謀劃統領下,皆有驚無險,若說將來會有超萬的敵軍入侵攻打西州,老實說,本官是不信的,只不過凡事皆有可能,或許被李別駕言中也未定,身處這個不太平的城池,本官也不敢說得太肯定……”
  曹余說著話,身子忽然挺直了壹些,神情浮上幾分凜然之色:“無論是真是假,西州刺史府上下同心同德才是正道,本官也是讀聖賢書出身的進士,這個淺顯的道理本官自然明白,非常之時,本官願拋開與李別駕的私人恩怨,共同抗敵,本官且與李別駕做個君子之約,誠如李別駕所言,若諸國聯兵攻打西州,妳我齊心協力拱衛西州城防,如若敵軍未來……”
  曹余望向李素的目光多了幾分厲色:“如若未來,李別駕這些日子在西州的所作所為,本官便不得不奏報長安,那時,還望李別駕莫怪本官,領著騎營自回長安靜待陛下處置吧。”
  李素臉頰抽了壹下。
  話說得含蓄,意思聽懂了。
  如果敵軍來了,那麽壹切好說,大家同進同退擊敵便是,如果敵軍沒來,速速滾回長安去,莫在這裏給本刺史大人添堵了。
  李素很無語,這真是壹計不成,又生奸計,軍令狀沒把他帶進坑裏,緊接著就想把他趕回長安去,長得如此英俊風流,又是名滿長安的翩翩名士,為何在西州竟如此不受待見,會讓名士很受傷的……
  “便依曹刺史所言,敵軍若來,妳我同心同德抗敵,敵軍未至,下官自回長安。”李素很痛快地答應了這樁交易。
  曹余不放心地補充道:“領著妳的騎營回長安。”
  李素瞥了他壹眼,小心眼的家夥!
  “好,領著騎營回長安。”
  曹余大悅,起身走到李素面前伸出了手掌。
  “作甚?”李素皺眉看著他。
  “擊掌為誓。”
  李素露出難色:“不必了吧?說實話,大家不是很熟,這種太親密的接觸……”
  曹余不滿道:“李別駕並無誠意?”
  “好吧……”李素咬了咬牙,面現悲壯之色,伸手朝曹余的手掌輕輕擊了三下。
  擊掌過後,曹余徹底放了心,臉上露出得意的笑。
  這幾年戍守邊陲,西州兩個折沖府對西域諸國還是很關註的,三年裏派出了不少探子深入諸國都城內打探各種消息,沒有靈通的消息渠道,曹余也不可能守住西州三年,品行好壞姑且不說,能在西州刺史任上壹做便是三年,在群狼環伺的環境裏保住城池未陷,曹余終究有幾分本事的。
  而近來數月,折沖府探子匯集起來的種種消息顯示,西域諸國並無大規模的兵馬調動,而且諸國朝中也沒聽到任何針對西州的聲音,但凡大軍出動,少說也要提前數月調集糧草,馬匹等輜重,還有各部兵馬的集結,重臣們商議出兵戰略等等,壹場戰爭不會毫無預兆地突然來臨,終歸有跡可循的,事先沒有任何跡象和征兆的戰爭簡直聞所未聞。
  所以曹余現在很得意,他覺得自己贏定了,換句話說,李素滾定了。
  壹場彼此心知肚明的政治交易成交了。
  曹余神情松快了不少,甚至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李別駕,妳我有約在先,既有約章,便不可反……”
  話沒說完,曹余忽然頓住,接著臉色變得很難看。
  李素這豎子,剛與他擊過掌,此刻正壹臉嫌惡地用壹塊白色的方巾沒命地擦著手掌,摩擦,摩擦,似魔鬼的那啥……
  太過分了,本官有那麽臟嗎?
  “李別駕!”曹余忍不住怒喝,臉上露出憤怒之色。受侮辱了,傷自尊了。
  “在,在……”李素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太冷了,搓搓手……”
  沙漠大白天熱得跟蒸籠似的,這豎子連編個借口都不肯認真編。
  曹余深吸壹口氣,現在他只想趕緊送客。
  “別駕若無他事,那麽……”
  “有事,還有事。”李素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壹疊紙,遞到曹余面前。
  曹余接過掃了壹眼,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紙上寫的東西很眼熟,卻正是李素剛來西州上任時曾向他提出發展西州的幾點方略,從招商到募兵,再到修城墻,壹個字都沒變過。
  “曹刺史是真正有見識的讀書人,想必深知未雨綢繆的道理,信不信外敵攻打是壹回事,但既然有了這個說法,便要當成真的來對待,照下官這幾點方略施之,無論敵軍來或不來,對西州終歸不是壞事。曹刺史您說呢?”
  曹余擰眉沈吟不語,神態卻與上次不同,這次他的神態不再是敷衍和輕蔑,曹余第壹次認真地將目光放在這份沈甸甸的方略上,認真地思索李素的每壹句話,權衡著這壹步走或不走的得失。
  看著曹余沈吟的模樣,李素笑了。
  仍是當初壹字未改的方略,仍是刺史府的前堂,仍是同樣的兩個人,可是今時今地,已非昔時昔地。
  上任西州不到壹個月,誠如曾經自己所言,他李素發出的聲音,將會被整個西州官民駐足,認真傾聽。
  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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