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最後壹個白馬義從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by 非玩家角色
2019-2-5 14:28
劉表病故,庶子劉琮繼任荊州,不出壹月曹操果真南入。劉備率軍屯兵樊城,可他卻不知道劉琮已經命人向曹操投降。直到曹操的軍馬到了宛城,劉備才收到了劉琮派人傳來的消息。
有口卻難言胸中積郁,憤慨之下,壹劍斬了劉琮派來的使人,率軍到了襄陽城下質問。卻只看到壹面冰冷冷的城墻,和拉開了弓箭的士卒,劉琮根本就不來見他。
劉備茫然地看著那城墻上的士卒,那些士卒的弓箭對著他,似乎他如果不走,下壹刻就會萬箭齊發。
他還記得劉表對他說的話,若是妳願意,望妳助琮兒壹把,但如今已經不是他願不願意的事了。
城下,劉備點了點頭,小聲地,像是自己同自己解釋了壹句:“這是亂世。”
說完拉過了自己的馬,領軍撤走。
劉備撤走之時,荊州人士多有棄劉琮相隨,到了最後相隨的百姓足有十萬余人。
“劉備領百姓東去?”曹操坐在自己的帳下,聽到驍騎的來報,低下眼睛,看著桌面上的地圖。
沈吟了半響,說道:“虎牢關時,我就知他不是池中之物,在徐州未能留下他,實在是失策。”
帳坐著眾人,曹操將手中的地圖收起,又笑了笑:“不過領著十萬百姓,他以為他能走多遠?”
確實如此,如果劉備只是帶和軍馬撤走,要追上他是不容易。
然而現在帶著十萬百姓,日行恐怕也就十余裏,輕騎壹兩日就能趕上他們。
壹旦被追上,十萬百姓不成戰力反而會成了拖累,壹沖就會潰散,軍陣都不能成,必敗無疑。
劉備明知如此,還帶著百姓撤走,這般做法也不知道是仁是智。
可這也是讓曹操對他另眼相待的原因,如此魄力不是尋常人能夠有的。
曹操坐直了身子,擡起了眼睛。
“那便追,這次定不會再叫這劉備走了。”
夜裏。
劉備令軍馬停下,在路邊修整。百姓之中多有婦孺,行了壹天的路已經走不動了,也沒有辦法繼續趕路。而這壹天,他們也只行了不過十裏而已。
壹堆篝火被點起,劉備皺著眉頭坐在篝火邊,從襄陽撤到此處已經是七日了,可他們根本沒有走出多遠。曹軍或許早已經抵達襄陽,若是來追,快的話幾日應該就能趕上他們。
他擡起頭去,借著火光,看向遠處路上星星點點的篝火,和正縮在篝火邊的百姓,無奈地嘆了口氣。
嘆氣聲中,壹個人在劉備的身邊坐下:“主公在嘆息什麽?”
劉備看去,是壹個身穿著白色衣袍的青年,面色松開了壹些,但還是帶著愁容說道。
“孔明,我在想,此去是否真的能夠安然帶著他們抵達江夏。”
被叫做孔明的青年人微微壹笑,答道。
“如果主公覺得事不可為,棄他們而去不就好了?”
劉備壹怔,苦笑著擺了擺手:“孔明,妳知我不會如此。”
蜿蜒著的道路上,壹簇簇篝火延伸向遠處,壹簇的火焰雖不明亮,但是連成壹線,卻照亮了整條道路。
望著綿延遠去的火光,劉備說道。
“他們既然信我,敢舉遷相隨,我為何不敢同他們走壹遭?”
曹操東追劉備,同時又擔心劉備會先壹步直取江陵,特讓顧楠同郭嘉帶著數千騎軍奔襲江陵,若是劉備攻城就在其之前將其攔下。
臨走前,顧楠特地找到了曹操帳下領虎豹騎壹軍的曹純,同他說了壹句話。
若曹操讓他去追劉備,勿信疑軍。
曹純似懂非懂,但是也全先應了下來。
黃昏將至,風聲獵獵,席卷在道路上就像是壹陣陣哭嚎壹般。荊州的百姓跟在劉備的軍馬之後,腳步緩慢,多日趕路已經讓他們精疲力竭。
走在前面的劉備突然聽到了壹陣聲響,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周圍的山道上出現了壹面面旗幟。旗幟在風中扯動得作響,壹個曹字遮住遠處昏沈的天光。壹同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行軍之聲,此來至少萬余人。
曹操坐在壹架車駕上,看向下面的荊州百姓和劉備兵馬,站起了身,披在背後的紅色披風隨風而動。
平定了這荊州,剿滅了這劉備,天下不遠矣。
他擡起了自己的手,風聲裏,發出了號令:“入陣!”
戰鼓壹瞬間敲響,劉備還沒有來得及號令兵馬列陣,身後的百姓就已經亂了起來,兵馬分散在百姓之中壹時間根本無法布陣。
奔馬聲如雷動,戰鼓聲似在天中沈沈,曹軍壹舉沖了下來,見到身披軍甲之人就揮刀斬落。
而百姓則是亂做壹團,四下奔逃。
劉備的耳邊嗡嗡作響,幾乎聽不到兩旁的聲音,他只知道壹隊人馬向他沖來,手中的刀刃閃爍著明晃晃地白光。
“大哥。”壹個很輕的聲音似乎在遠處叫到,這是劉備耳中聽到的第壹個聲音。
隨後各種聲音壹瞬間又壹次湧入了耳朵裏,紛雜不止。
“大哥!”那個聲音再壹次在壹片亂聲中響起,這壹次很近,就在他的身邊,他過了頭來。
是張飛站在他的身邊,提起手中的長矛便是將壹個沖來的曹軍刺落,對著劉備吼道:“大哥快走!”
說著,壹手拍在劉備身下的戰馬上,戰馬立刻跑了起來,帶著劉備遠去。
見到劉備走遠,張飛才咬了咬牙,看著陣中,恨恨地揮了壹下自己手中的長矛跟著撤走。
四下都是哀嚎聲、哭喊聲,夾雜著慘叫,馬蹄踏過,車輪滾滾,戰鼓作響。
奔逃著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裏去,或許只是本能,叫他們逃出去,逃出這個地方才能活下來。
四亂的人群中,有那麽壹兩個人跌倒在地上,但是不會有人去拉他們,甚至沒有人去看他們壹眼,只有腳從他們的身上踩過,很快他們就沒有了聲響。
失了主人的戰馬慌亂地橫沖直撞,撞到了壹個半大的孩子,馬蹄踩在孩子的胸口,孩子抽搐了兩下就不再動彈。依舊是壹片亂聲,四周沒有半點改變,只是多了壹個女人的哭喊。
壹切都應了那句話,這是壹個亂世。
“噗呲!”長槍刺入曹軍的胸口,壹個白衣將領從紛亂中殺了出來,身上白色的衣甲沾染了壹點血色。
頭看去,他沒有找到劉備,也沒有找到劉備的家小。
手握緊了自己的長槍,正準備再殺去,突然聽到了壹個喚聲。
“將軍,將軍。”
白衣將領順著聲音看去,看到壹個人穿著劉備軍的衣甲,正倒在地上壹臉痛苦的神色。
“妳怎麽在此處?”
那個士兵捂著自己的腿,吃力地說道。
“將軍,我是替主母趕車的士卒,方才曹軍出來,馬受了驚把我從車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腿。”
白衣將領的眉頭壹皺連忙問道:“那主母和公子呢,妳可見到了主公?”
士兵咽了壹口口水。
“主母和公子被馬拉著沖進了曹軍裏不知去向,主公被張將軍掩護著去了東邊。”
將領沈默了片刻,跳下馬來,將士兵拉到了壹個樹叢裏說道。
“妳好生在這裏待著,說不定能躲過曹軍。”
說著牽過馬,轉身向著山路中的壹片紛亂裏提起了自己的長槍。
“將軍。”士卒楞楞地看著那白衣將領:“妳,還要去?”
山中的風聲就像是陣陣哭嚎在耳邊作響,混雜著亂軍裏的聲音,曹軍四處追殺著劉備的殘軍,百姓中拋男棄女而走者也是無數。
“主母和公子還在曹軍裏,我自當去。”
白衣將領翻身上馬,提起自己的那桿長槍。
“可將軍,曹軍有數萬。”士卒說道。
將領頭看了士兵壹眼,突然問道。
“妳可知白馬義從?”
士兵答不上來。
白馬義從當年名震塞外,白馬浴血,三千騎軍可叫鮮卑烏桓不敢入境。
可如今,只剩下他最後壹個人。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
將領說了壹句士卒聽不懂的話,這是白馬義從的呼號,曾經響徹塞外。
而劉備,就是他認可的義。
話音落下,將領兩腿壹夾馬腹,白色的戰馬飛奔了起來,白色的披風卷起,露出那亂世之相。
呼號猶在,卻不見當年,白馬義從。
但是只要這胸中義勇猶在,白馬義從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