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6章 殺人者，李牧也！

　　王珪剛到家中，正要派人去找王普，王普自己上門了。
　　王普喜氣洋洋，人還沒進大堂，聲音已經先進來了：“大哥，聽說今日朝議，李牧又跟人吵起來了？還惹到了魏公？哈哈哈，李牧這下有苦頭吃了，竟然敢惹魏公？”王普坐到王珪對面，幸災樂禍道：“魏公豈是他惹得起的，我看他這回怎麽……”忽然王普發現王珪的臉色不對勁，不由止住了話頭，問道：“大哥，妳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王珪看了王普壹眼，嘆了口氣，道：“小弟啊，妳從何處聽來這些的？”
　　“哦，我有壹個朋友也是禦史，他的弟弟在國子監讀書。今日朝議結束後，他來國子監尋他弟弟，我正好碰上，他知道我與李牧之間的仇怨，就講給我聽了，怎麽……難道沒這事兒？”
　　王珪苦笑壹聲，道：“所以妳很高興，幸災樂禍？”
　　“當然了！”王普笑了起來，道：“我跟他是對頭，他倒黴，我自然就開心，怎麽了？”
　　王珪又嘆息壹聲，看著王普道：“小弟啊，看妳這個樣子，我再想起李牧，心裏好不難受！妳說說妳啊，三十了，竟然不如壹個少年……不，不只是不如，簡直天地之別。妳啊、妳……唉，算了，不說了。”
　　王普頓時壹臉委屈，道：“大哥，妳這是怎麽了？還誇起李牧那廝了，妳不要忘了，妳弟弟我剛被他敲了壹筆竹杠！”
　　王珪不接這個話茬，問道：“妳覺得他得罪了魏征，就要倒黴？”
　　王普樂了，道：“大哥，妳在說什麽啊，魏征啊，妳、妳與他相識多年，又同是當年太子府舊屬，他的厲害妳還不清楚麽？李牧惹了他，呵呵……”
　　王普被自己的話逗樂了，但是幹笑了壹陣，見王珪也沒有笑的意思，不由十分尷尬，清了下嗓子，道：“大哥，小弟孟浪了。”
　　“妳確實是孟浪了，唉，也不怪妳，畢竟妳與他之間的差距太大了。”見王普又要反駁，王珪又道：“告訴妳吧，今日朝議之後，陛下召宰相，六部尚書，魏征和李牧，到太極殿議事，魏征旁征博引，把李牧在大殿上的發言駁斥個遍，就連我當時都以為李牧沒有反擊的余地了，但誰曾想，李牧竟然扳過來了，不但扳過來了，還罵魏征是三姓奴，是壹個沽名取直的小人，說他身無寸功，欺世盜名，妄自尊大。說他是壹個皓首匹夫，不配為大唐國公。說他是山東士族走狗、喉舌，不懂君臣之義，損公肥私……”
　　王普聽得咋舌，駭然道：“大哥，妳莫不是說笑吧，他、他敢如此說魏公？魏公沒有駁斥他？陛下沒殺了他？”
　　“呵！妳是沒有親眼所見，李牧這小子發起難來，根本不留任何余地，壹句話壹個陷阱，等妳察覺之時，已經深陷其中，反駁不得了。魏征是我生平僅見能言善辯之人，但在他面前，仍然不是對手，僅僅幾個問題，就把他給問住了，壹句話也答不上來，如何駁斥？最後逼得魏征沒轍，竟然跪下逼陛下，欲借山東士族之勢，逼陛下對李牧下手，真是壹點臉面都不要了。但他沒有想到，陛下也已經深惡他多時了，陛下盛怒，壹腳把魏征踹倒，還是趙國公與我等求情，否則今日，魏征就要挨陛下的揍了！”
　　王普訥訥道：“大哥，陛下為何如此維護李牧啊！”
　　“還能為了什麽，李牧此人，確實與眾不同！年輕，忠義，有才能，妳可知道，他來長安不過三月，竟然賺了七萬貫！而他把這七萬貫，全數都花在了工部。如此魄力，妳能做到麽？”
　　“七、七萬貫？”王普嚇得都結巴了，七萬貫啊，那是多大壹筆錢。他終於明白，李牧說沒有針對他是什麽意思了，七萬貫都不當回事的人，會針對他的兩千貫麽？
　　王普忍不住問道：“大哥，李牧如何了？”
　　“他？”王珪嘆了壹聲，頗為敬佩地說道：“這小子覺得自己受了委屈，當著宰相們和尚書們的面，向陛下辭官了！”
　　“辭官？”王普這下真的震驚了，這天下誰人不想做官？李牧已經是工部侍郎了，十七歲的工部侍郎，追溯古今，恐怕也只有十二歲拜相的晏子可以比擬了吧，就算是當今陛下，十七歲征戰天下時，也沒有如此的高度啊。而李牧竟然說辭就辭了，這個人……王普不知怎地，竟然覺得有點佩服他了。
　　“陛下同意了麽？”
　　王珪搖搖頭，道：“看得出陛下確實是愛惜他的才能，哪怕他當面埋怨陛下，陛下也沒有懲罰他，只是讓他在府裏禁足而已。依我看啊，過不了幾天……”
　　王珪的話還沒說完，管家匆匆地跑了進來。王珪皺眉看過去，不悅道：“慌慌張張像什麽樣子，出了什麽事了？”
　　“老爺！老奴剛剛去西市采買，忽然見大街上的百姓都往大理寺跑，老奴好奇也跟了過去，您猜怎麽了？逐鹿侯帶人把大理寺的墻砸出壹個大洞，闖進去殺人，人頭都飛出來了，滿地亂滾啊！老臣打聽旁人，據說是因為那個禦史罵他老娘，他就把人給砍了！”
　　“什麽？！！”
　　大理寺。
　　大理寺作為大唐的最高法院，戒備算是森嚴了。今日發生這種事情，實在也是無奈，誰能想到會有人能砸穿墻壁闖入，這如何防得住？等守衛發現情況進來的時候，人頭已經飛出去了！當值的大理寺少卿孫伏伽，素以老成持重而聞名，但是遇到這樣的狀況，他也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好在隨後總管公公高公公就到了，金吾衛接管了大理寺，前前後後圍了壹個水泄不通。
　　高公公也很頭疼，他只恨自己沒能早來壹步，若是早來壹步，就算李牧身邊那個健奴有蠻力在身，憑借這隊守衛皇宮的金吾衛，也必然能夠阻止他們。可是當他來的時候，李牧的劍已經砍了下去，腦袋都掉下來了，還如何阻止？
　　李牧殺了人之後，也沒逃走，把趙元朗的屍體扔出去之後，他就直接坐在牢中了，李重義也沒走，包著他的巨斧，守衛在李牧身邊。
　　高公公看到這樣壹幕，也無話可說了。跺了跺腳，讓金吾衛列隊把窟窿擋住，便和孫伏伽壹起從監牢出來了。趙元朗的屍體，自有人收斂。但是這件事，卻怎麽也兜不住了。
　　百姓越聚越多，孫伏伽不得不派人去求屯衛相助，程咬金正準備下值回家，聽說了事情，帶著自己的親兵來了。禁軍列成隊，把百姓阻隔開來，百姓們是看不到現場了，但是早前看到的人，已經把整個故事說得繪聲繪色了，百姓們也不肯走，周圍堵得水泄不通。
　　李世民看到人頭飛出來的時候，心中全明白了。
　　人越聚越多，李世民只好先回宮。坐在太極殿的桌案之後，李世民心神不寧。他看向太極殿的門口，李牧從這道門走出去時候的背影，不斷浮現在他的眼前。李牧最後說了壹句保重，又跟唐儉交代了壹句什麽，他那時候應該就已經想好了，他不想活了！
　　李世民把李牧的兩道奏疏打開，奏疏上是滿朝文武只有李牧能寫出來的歪歪扭扭的字，李世民看著這些字，視線不由自主的越來越模糊。
　　這個臭小子的字，到底還是沒練出來，又偷懶……
　　想到這，李世民苦笑了壹聲，他發現，他無法說出這句話。李牧有偷懶過麽？他沒有！
　　他的那個工作室，李世民不止壹次地去過，每次去，都會發現多了很多東西，他沒有閑著。忽然耳邊響起李牧說過的話，李世民喃喃道：“不存蓄，不買地，不置宅……子時之前從不敢睡……”
　　“是朕讓妳失望了麽？”李世民眼含熱淚，咬牙道：“混賬小子！就算妳心中有委屈，妳私下跟朕說啊，壹個禦史，殺了就殺了，妳為何要親自動手！妳為何要如此沖動！難道妳以為，朕會不站在妳這邊，會去偏幫他們麽？！”
　　李世民把奏疏放了下來，他實在是無法看下去了。
　　“拜見皇後娘娘。”
　　殿外響起宮人的聲音，李世民擡手拭去眼淚，看到長孫皇後走了進來，起身道：“皇後來了？”
　　“陛下，我都聽說了。李牧這孩子怎麽……如此糊塗啊，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可如何是好？”
　　“還不是魏征那個匹夫！”李世民咬牙切齒，怒道：“李牧這小子，平日裏油滑是油滑了壹些，但是他所做的事情，壹樁樁壹件件全都擺在那裏，他做的東西，花的錢，給朕出的主意，沒有壹件是為了私利。哪怕他已心存死誌，臨走之時，仍然給朕留下了兩道奏疏，全了與朕的君臣之義。是朕辜負了他，朕如果當時堅定壹些，不聽魏征老狗的鬼話，把那個趙元朗砍了，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魏征匹夫，害我大唐賢才，若這次他們不肯放過李牧，朕必讓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