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0章 摳門

　　工部距離皇城有些遠，因此李牧來到太極宮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中午了。
　　早晨因為著忙去工部辦事，李牧沒吃幾口東西，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有點餓了。李世民匆忙找來，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若是奏對的時間太長，也不知道能不能給口飯吃……
　　李牧腦袋裏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人已經到了殿門口。高公公早在這兒等著了，見到李牧過來，趕緊湊到他旁邊。李牧下意識往後退了壹步，雖然他對高公公這個人沒什麽意見，但是太監身上那股尿騷味他是非常煩的，不過今天卻讓他非常意外，高公公的身上，竟然是香的。
　　李牧趕緊把後撤變成伸手，握住高公公的手晃啊晃，笑道：“沒想到高公公也是我家店鋪的客人呢，這香水用得可好？”
　　“好好好……”高公公敷衍了壹句，道：“侯爺，這些事情先不忙說，咱家等在這裏，是為了給妳提個醒，今日陛下的心情可不算太好，壹直沈著臉。具體的事情咱家不太清楚，抓耳音聽到幾句，說是與西邊有關。上午的時候，陛下讓咱家去傳旨，召見了長安縣令王仲遠，還有兩個胡人，剛剛孫神醫來過，卻不知所為何事，陛下屏退左右，咱家也趕了出來。”
　　也是巧了，高公公說的這兩件事，李牧全都知道。但他仍然是壹副好奇的樣子，作勢要細問，高公公卻道：“來不及了，咱家知道的就這麽多，侯爺快進去吧。”
　　說完，就把殿門打開了。李牧只好邁步進去，同時對高公公小聲道：“等會還有些事情討教。”
　　高公公壹楞，他自己都不知道，李牧會有什麽事情討教他，點了點頭，道：“咱家在門口等侯爺就是。”
　　李牧邁步進殿，李世民聽到腳步聲，擡起了頭，看到李牧，招了招手，指了壹下桌案前的錦墩，道：“坐吧。”
　　李牧也不客氣，在錦墩上坐了。從上午李世民見的這幾個人來看，這個錦墩壹定是孫思邈坐過的。王仲遠那廝，可沒有這麽大的面子。
　　“知道朕叫妳來所為何事麽？”
　　李牧心中腹誹，這叫什麽問題？妳叫我來，我怎麽會知道妳要幹嘛？這就如同上小學的時候，老師叫去辦公室壹樣，他先不說什麽事，上來先問‘知道為什麽叫妳來麽？’，先詐壹下，這時候心理素質不好的孩子，就會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都說了，老師則從容應對。
　　李牧顯然不是小學生了，他壹臉無辜地搖了搖頭，道：“臣不知道。”
　　李世民嘆了口氣，道：“孫神醫走了。”
　　李牧大驚，道：“神醫不是留下給皇後治病麽？為何忽然走了？”
　　“神醫說，他查遍了古籍，終於找到了治療皇後頭痛癥的方法。但是藥方中需要壹味千年雪蓮，世上難尋。為了徹底解決皇後的病癥，神醫決定去采藥。但此行九死壹生，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壹定。朕心中覺得非常愧疚，若是為了皇後的病癥，害了神醫的性命，朕此生必定寢食難安。”
　　李牧偷偷撇嘴，暗道，妳會在乎就怪了！還有孫思邈這個老頭，撒謊真是張口就來啊。明明是為了自己煉丹修仙，卻說是為了皇後尋藥，更令人無語的是，看李世民這樣子，竟沒有半點懷疑，反而壹副感激涕零的樣子。
　　李牧忍不住道：“陛下，也可能是神醫在長安待膩了，想換個地方，隨口說的托詞——”
　　“說的什麽話！”李世民怒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神醫醫術無雙，德行也是有目共睹，他怎麽可能撒謊騙人？妳或許不知道吧，神醫臨走的時候，還特意囑咐他的徒弟，要把妳給他的千兩黃金都買成藥材，周濟窮苦百姓，這等高風亮節之人，豈會是妳口中那樣？”
　　“……”
　　李牧徹底無語，心想這人啊，怎麽就是吃這壹套呢？面子工程，就這麽重要麽？孫思邈不過是把自己給他的壹千兩黃金拿出來而已，慷慨也是慷他人之慨，有什麽值得誇耀的？反觀自己，不知道貼進去多少錢了，到現在也沒博壹個好名聲出來，這公平嗎？
　　不過他也沒說什麽，各人的行事風格不同，孫思邈也未必是沽名釣譽，也許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為了給自己離開長安，找壹個合適的托詞而已。
　　見李牧閉口不言了，李世民以為他知錯了，語氣也緩和了壹點，道：“妳啊，不要總用惡意去揣度別人。這世上高潔之士很多，妳還年輕，要虛心學習才是。”
　　李牧趕緊點頭，道：“陛下說的是，臣慢慢改。”
　　“神醫交代妳印書了？”
　　“是的。”這事兒沒啥值得隱瞞的，李牧老實說道：“之前就說好了的，印《千金方》五千本。”
　　“印壹萬本吧。”
　　“……”李牧眨巴眨巴眼睛，腦海裏冒出的第壹個念頭就是，這錢誰出？他這麽想，也這麽說了。李世民不悅道：“妳怎麽這麽摳門，妳不要忘了，神醫救過妳的性命。妳現在的生意日進鬥金，多印五千本書而已，這點錢算什麽？”
　　這話李牧就不愛聽了，我日進鬥金我就該花大頭錢吶？
　　李牧哼了壹聲，道：“陛下，神醫救過臣的命不假，但是神醫也說過，醫者救人，不以金錢為論。況且臣也報答了神醫，他人診金，不過幾百文，至多也不過壹兩貫，臣給了壹千兩黃金，這可是壹萬貫，不少了吧？印書的事情，也是臣主動提及的，五千本，也不少了。陛下金口壹開，說多印五千，臣也不敢說什麽？只是這是陛下的心意，臣不敢搶陛下的風頭，這錢還是從內帑出好壹些。”
　　“妳這小子！”李世民本就是故意詐李牧壹下，心裏想著，若是李牧答應了，就撿了個便宜，若是不答應呢，那就再說。已經想到李牧會不答應的情況了，心裏還是想再努力壹下，故作不悅道：“這是在與朕討價還價麽？”
　　李牧把臉壹板，道：“臣不敢，但是臣以為，陛下更不該欺負人。”
　　李世民無奈苦笑，道：“好吧，朕說不過妳，那就從……”
　　‘內帑’的‘內’字都說了壹半了，李牧忽然又打斷李世民，道：“陛下若是想讓臣出這個錢，臣也可以出，不過臣有壹件事，想請陛下準許。”
　　聽到李牧這樣說，李世民也好奇他想要什麽，道：“還說不是跟朕討價還價？也罷，說吧，先說好，朕可不壹定答應。”
　　李牧換上壹副笑臉，道：“不是多大的事情。情況是這樣，工部的改革進行得不錯。現在又建立了工廠，需要的工匠越來越多，臣想請陛下發壹道旨意，若是有手藝，想謀壹份前程的人，可以來到工部應聘，待遇從優。還有就是，招了這麽多工匠，得給他們安排地方住，因此臣打算轉過年來，把工部的堆料場挪到城外去，倒出來的空地，再興建壹坊。就這麽點事，陛下覺得如何？”
　　“這……”李世民琢磨了壹下，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工部的情況，李大亮會定時寫奏折匯報給李世民。許多細節，李牧都不壹定知道，但是李世民卻清楚的很。工部轄下的工廠，正在生產貞觀犁，人手著實不夠，李牧的要求也很合理。至於興建街坊的事情，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工匠來自五湖四海，在長安沒有地方住，安置壹下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李牧這麽認真地提出來，作為交換條件，這是為什麽呢？他該不會是想，讓民部出這份錢吧？
　　想到這，李世民警惕地看著李牧，道：“事情可以答應，旨意沒有問題，但興建街坊的錢，民部不會出。”
　　李牧高興道：“沒關系，民部不出就不出。”
　　李世民看到李牧的樣子，更覺得有詐，眉頭壹蹙，補充道：“內帑也不出，妳自己想辦法。”
　　李牧用力點頭，道：“陛下放心，臣就算砸鍋賣鐵，也絕對不向民部伸手，更不會動陛下內帑的錢！”
　　李世民長出壹口氣，道：“這樣就好，李牧啊，不是朕摳門，實在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這天下百廢待興，用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朕捉襟見肘，妳能多幫朕分擔壹些，朕的壓力就減輕壹些，朕知道妳吃了虧，但是妳要相信朕，早早晚晚，總不能虧待妳就是。興建新坊的事情，妳可便宜行事，雖然朕不能給妳錢，但是如果有為難的地方，朕還是會給妳提供方便的。”
　　李牧正經起來，道：“有陛下這句話，臣就放心了。臣致力於工部的改革，就是為了給朝廷減輕負擔。臣心中有壹個夢想，臣要把花錢的工部，變成賺錢的工部。陛下拭目以待，用不了多久，工部就能給國庫掙錢了。”
　　李世民笑了笑，道：“朕倒是不指望工部能掙錢，妳招這麽多工匠，不給民部添負擔，朕就已經十分欣慰了。先不說這個了，朕派人找妳來，是有件事要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