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5章 絕情

　　“找到人了麽？”
　　李思文搖了搖頭，李重義也搖了搖頭，李牧看向蘇定方等人，均搖頭。李牧嘆息壹聲，咬了咬牙，道：“去把金長老找來。”
　　不多時，金長老來到，她仿佛壹點也不驚訝李牧會找她，只是眼神深處略顯忐忑，因為她不知道李牧會如何對待她。
　　李牧屏退了左右，問道：“金晨如今在哪兒，妳讓她來見我。”
　　“她已經走了。”金長老從袖子裏拿出壹個香囊，想要遞給李牧，李牧不接，道：“我早說過，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這種東西我不要她的。”
　　金長老把香囊打開，裏頭是聖火令，怪不得這香囊比正常的要大壹號。李牧看到聖火令，也沒有伸手去接，道：“這是妳們的鎮教之寶，跟我有什麽關系，不要！我要見她，我有話跟她說。”
　　金長老把聖火令收起，道：“她已經走了，我也不知她去哪兒了。侯爺不相信，老身也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李牧瞪眼道：“老太婆，妳是不是沒認清眼前的狀況，信不信我壹句話，就能把妳的族人殺光？妳以為我幹不出來？”
　　“侯爺不必說這種狠話，侯爺若是那樣的人，當日也不會救我們。老身也非故意不告訴您，實在是不知道。昨夜她是來找過老身，但也只是把聖火令交給我，讓我找機會交給侯爺，侯爺不要，老身就收著，其他的事情，老身實在是不知啊。”
　　李牧氣得臉色鐵青，深吸了口氣，壓住心頭之火，道：“那妳能不能告訴我，她、我、我跟她，我倆那個——”
　　金長老淡淡然看著他，似乎沒有聽懂。
　　李牧咬牙道：“我昨天喝醉了！我醒了發現我衣衫不整，我的意思是，她有沒有對我——”
　　“侯爺，您是男人，這話說反了吧？”
　　“我沒說反！”李牧吼道：“我說反什麽了？她以為自己長得好看，我就占便宜了？本侯沒見過美人麽？我娘子，我的小妾，我身邊的哪個女人比她差？妳知不知道在長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兒鐘情於我？我不是那樣的人妳知道嗎？我要是那樣的人，我壹天換壹個，壹年都不帶重樣的！現在是我吃虧了，我吃虧了明白嗎？”
　　見金長老無動於衷，李牧更氣，咬緊牙關道：“行，咱們先不說吃虧不吃虧的事兒，我總得知道發生沒發生吧？萬壹，她搞了什麽手腳，有了我的骨肉，我咋辦？我總得有個知情權吧？還有！昨天她……她對我不軌之時，可能被我的三夫人看見了，她必須得給我去解釋清楚，我三夫人的肚子裏，可是……我！”
　　“哎呀！”李牧急得團團轉，金長老還是那副沒有表情的表情，李牧氣急敗壞地坐下，看著金長老，道：“妳這個老太婆，就壹句話沒有想跟我說的？”
　　“實在是不知情。”
　　“好！”李牧把李思文吼了進來，道：“妳去告訴泥孰，把駱駝谷的那些閑雜人等，都給我趕到伊犁吃土去，死了活該，去！”
　　“大哥，這……”李思文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期期艾艾道：“這好嗎？都是無辜的……”
　　“滾！讓妳去妳就去，費什麽話！”
　　“欸欸欸……”李思文不敢違拗，連聲應著，轉身出去了。李牧看著金長老，道：“呵，好狠的心腸啊，壹點也不在乎妳的族人？”
　　“他們跟隨銀氏反叛，早已不算是隱族的人了。”金長老壹派氣定神閑的樣子，道：“就算侯爺把老身趕去伊犁，老身也是沒話可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侯爺總不能讓老身騙您吧。”
　　“行，妳行啊！”
　　李牧又把李思文喊過來，道：“把這個老太婆，還有她的族人，還有駱駝谷的那些人，全都給老子押起來。沒有我的話，壹個也不許放走，不許給吃的，不許給水喝，違令者斬！”
　　“大哥，可是有很多老弱婦孺——”
　　“我的話妳沒聽清楚嗎？！”
　　“聽清楚了。”李思文不知李牧為啥生這麽大的氣，但他知道李牧是真的發怒了，不敢再問，出去辦事了。金長老看著李牧，李牧也看著她，好半天，金長老才道：“侯爺才是真正的狠心之人，您就壹定要把事情做得這麽決絕麽？”
　　“老子最討厭的就是被別人強迫做事情，她先是綁架我的人，再是用道德綁架我去做事，現在還給我來壹個不清不楚，當我是什麽？我告訴妳老太婆，我不管妳們隱族是什麽規矩，女尊男卑還是男尊女卑的，在我這兒，就得聽我的規矩！想讓我按照妳們的想法做事，萬不可能。跟我耍心眼，可以，隨便妳們，但老子沒心情跟妳們玩了，我說到做到，殺，太痛快了，也太殘忍了，我不忍心，我就餓著妳們，餓死壹個埋壹個，我也很好奇，人在餓了的時候，到底會不會易子而食！”
　　“妳的心怎麽這樣狠！”
　　“來人，把這老太婆帶走！”
　　禁衛把金長老帶走，李牧也跟了出去。衙門外的街道上，蘇定方帶著他手底下的兵正在趕人，把金長老從駱駝谷帶來的隱族眾人，都趕出了城外。城外有李思文帶領的騎兵攔截，把這些人都圈在了城墻下的壹個角落裏頭。
　　傍晚時分，澤陂也把駱駝谷的人送了過來。這些人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什麽東西都沒有。夜裏冷風漸起，沒有東西可以禦寒，只好三三兩兩擠在壹起，哀嚎之聲隨處可聞。
　　城墻上火把通明，李牧披著熊羆大氅註視著城外的慘狀，臉上面無表情。李績和侯君集都來過，但都勸說無果。李牧像是鐵了心，壹定要把這些人置之死地壹樣。
　　“來人！”
　　蘇定方來到跟前：“末將在！”
　　“把人群中的男丁叫到壹邊，每個人給壹把鐵鍬，讓他們在旁邊挖坑。”
　　蘇定方懵道：“侯爺，為何要挖坑？”
　　“傳我的話，明日午時之前，必須挖出長三丈，深三丈的巨坑出來，挖不完，斬百人。明日黃昏之前，若本侯想見之人再不出現，本侯就把這裏的人全埋了，無論男女老少，壹個都活不了！”
　　“侯爺！”蘇定方撲通跪在地上，叩頭道：“侯爺三思啊，這——此非仁義之舉，恐有損侯爺名聲！”
　　“本侯乃‘血手人屠’是也，要個屁的名聲？與其擔憂什麽時候會出事，不如都殺了幹凈，壹了百了！去傳令，難道妳要違抗本侯？”
　　“末將不敢！”蘇定方還想再說什麽，但見李牧鐵青的臉色，還是沒敢說，跑到城外傳令出了。
　　不壹會兒，在哭嚎聲中，隱族的男丁們開始挖坑了。也有狗急跳墻想要反抗的，但哪裏是圍繞在周圍的大唐鐵騎的對手，被抽了幾鞭子之後，都老實了下來。
　　看著越來越深的坑，隱族眾人仿佛都預感到了自己的命運壹般，都放聲大哭了起來。時不時有咒罵李牧，咒罵金晨的聲音，但旋即被越來越大的哭聲淹沒了。
　　“放了我的族人吧，我在這兒。”
　　忽然，壹個聲音在李牧身後響起。李牧回頭壹看，竟然是他身邊的壹個護衛，長著濃密的胡須，但他的聲音卻是金晨的。李牧冷笑了壹聲，伸手去抓這個人的臉，果然被他撕下來壹張薄薄的面具下來。
　　李牧把面具扔掉，看著眼前的金晨，道：“妳的易容術可真是進步神速，這才多長時間，早已經青出於藍了。”
　　“妳早就識破我了？”
　　“我也是剛剛想明白的。”李牧看著金晨的眼睛，道：“今天我見到的金長老，應該是妳吧？”
　　金晨沒有說話，似是默認了。
　　“其實我沒有看出來，只是在妳剛剛站出來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了妳和今天我見到的金長老的壹個共同點。無論是這禁衛，還是今天我見到的金長老，妳們的眼神是壹樣的——金晨，妳到底想做什麽？”
　　“我喜歡——”
　　“我不喜歡妳，我甚至有點厭惡妳！妳到現在為止，做的每壹件事都很愚蠢。或許妳自己覺得自己很聰明，可是在我眼裏，妳就是愚蠢，妳還不如什麽也不做！”
　　“我是真的喜歡妳！”金晨忽然變得勇敢，打斷李牧的話，用更大的聲音喊出來：“我知道自己很愚蠢，但是我不知道怎麽做啊！我沒有離開過駱駝谷，我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應該怎麽處理，先教主並不喜歡我，沒有人教過我應該怎麽做。我只是做了我覺得我應該做的事情，我到底做錯了什麽？這次也是，我想把自己交給妳，哪怕我知道妳不喜歡我。我想把聖火令給妳，我想讓妳念在、念在咱們之間壹點點的情分上，好好安置我的族人，這是我唯壹能為他們做的事情，我又錯了嗎？”
　　“呵！”李牧被氣笑了，道：“妳的意思是，妳喜歡我，所以把自己交給我。可是妳又說，想讓我好好安置妳的族人，那我可以這樣理解嗎？妳用妳自己，交換我好好安置妳的族人？”
　　金晨慌亂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妳就是這個意思！”李牧把金晨的話噎了回去，指著她道：“妳這個蠢女人，哪怕妳不是這個意思，妳這樣做了，我就不可能不那樣想！妳這樣只會讓我更討厭妳，讓我非常厭惡！”
　　“我……”
　　“妳見過我的夫人們，妳可知道，我最喜歡她們中的誰？”
　　“是……是巧巧夫人？”
　　“對，是巧巧！當然是巧巧！”李牧正色道：“巧巧在我的夫人當中，文采，相貌，城府，心機，都不是最出眾的那壹個。但我卻最愛她，知道為什麽嗎？”
　　金晨眸子裏蒙上了壹層水霧，道：“我怎麽會知道，我要是知道——”
　　“我告訴妳……”李牧認真道：“沒有任何復雜的原因，很簡單，非常簡單。因為她最愛我，她的眼裏，她的心裏，全是我。我喜歡的，她不喜歡也不會去討厭，我不喜歡的，她壹定不會去做。因為她知道我會因此不開心，而她心疼我不想看到我不開心。”
　　“可是妳呢，妳明知道這樣做我會不高興，但妳不在乎，妳就是想這樣做，妳覺得妳這樣做了，證明了妳對我的愛，我也會因此感覺到妳的愛，然後再去愛妳、妳覺得這樣不荒唐嗎？”
　　“我對妳或許有那麽壹絲的情，但是妳做的種種事情，讓我對妳愛不起來！”李牧說罷，不再看她，過了壹會兒，有些悵然道：“我還是喜歡那個麗春院裏，給我端來壹碗粥的妳，可惜啊，那不是真的妳——”
　　“我可以——”
　　“妳走吧。”李牧打斷金晨的話，忽然悶哼了壹聲，嘴角留下壹絲血跡，金晨看到了，呆住了，她抓過李牧的手腕，發現他脈搏煩亂，喃喃道：“妳、妳廢了內功？妳就這麽討厭我嗎？”
　　“妳的族人，我會好好的安置。學了妳們聖火教的武功，我也還給妳。咱們，此生別見了。”
　　“妳就這樣恨我嗎？”
　　“沒有愛，哪裏來的恨。妳想多了，走吧……”
　　李牧抹掉了嘴角的血跡，佝僂著下了城墻。李重義走過來，擋住金晨的視線，低頭註視著她：“我大哥說，讓妳走。如果妳不走，我就劈了妳，妳走不走？”
　　金晨忍住眼淚，轉過身，壹步壹步的往前走，兩個人在城墻上，背對著，壹步壹步漸行漸遠。李重義看著金晨，眼中殺機迸現，忽然，李牧叫了他壹聲，李重義無奈地嘆了口氣，應了聲，跟了過去。
　　城墻下，蘇定方已經喊住了挖坑的人，讓他們把坑又填上了。並讓夥夫生火，給他們取暖做飯，還告訴他們，明日便會尋地方安置他們。眾人死裏逃生，都興高采烈，剛剛罵李牧的人們，又開始歌頌起他的功德來。
　　回到府衙，李思文端來了姜湯給李牧驅寒，問道：“大哥，妳打算如何安置這些人？”
　　李牧想了想，道：“明天我去高昌，把他們都帶上，在高昌找個地方安置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