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未完的離歌

　　我想留住馬伊可，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票已經在馬伊可手裏，她已經實現了考教師資格證的夢想，離開已經註定。
　　既然都要離開，為什麽就不能帶著最美好的壹面離去？
　　我拿著馬伊可的十字繡，又看到自己空空的兩手，馬伊可和我告別，她送了我她細心編織的十字繡，而資產不菲的我卻竟然沒有送她什麽東西。
　　那壹刻我忽然覺得有些慚愧。
　　就這樣看著馬伊可，看著她期待我說出“再見”兩個字的眼神，我突然臨時決定做壹件事。
　　我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對馬伊可露出了微笑。
　　“馬伊可，妳就要走了。我們也相處這麽長時間了，我知道妳的很多想法。妳要走的話，我能做的也只有祝福妳了。只不過我也夠馬虎的，今天什麽也沒帶，沒什麽東西可以送妳了。”我苦笑著撓了撓頭，說，“那我就給妳唱壹首歌吧。”
　　“唱歌？沒時間了，沒關系的，小東，妳的好意我真的心領了，我真的很感謝妳，沒有妳，我恐怕就沒有今天了。”馬伊可淡然地笑著，拒絕了我的好意，退了壹步，揮揮手，說，“這樣就夠了，我要走了……再見，小東。”
　　對我說完，馬伊可就拎起了手邊的包，緩緩地轉身，黑色的中長發在瑟瑟的秋風中微微飄轉，遮掩了她那纖細的身軀，緩緩地向著車廂走去。
　　而我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馬伊可漸漸走遠的身影，不知道該做什麽。
　　我該追上去嗎？
　　還是就這樣望著她離開？
　　我不知道，我只是站著，看著馬伊可走遠。
　　感覺到心裏有什麽東西，就要永遠地失去了。
　　壹陣秋風忽然吹過，前方馬伊可的中長發忽然被撩起，在風中散開，那朦朧的身影，在我看來卻忽然變得那麽的夢幻美麗。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馬伊可長發飄揚的那壹刻，數百天的時光，那些深藏在我記憶深處的記憶，忽然就在下壹刻喚醒。
　　那些天，我和馬伊可壹起牽著嘉琪的手在公園裏漫步的畫面。
　　那些天，我和馬伊可在雨中頂著包奔跑的畫面。
　　那些天，我和馬伊可在市區挑選服裝的畫面。
　　那天馬伊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埋頭哭泣的畫面。
　　那些天馬伊可和我在大廳裏看著電視嬉笑打鬧的畫面。
　　那個時候，我只是覺得自己很快樂，總覺得時間會那樣無休止地延長下去，卻忘記了有壹天自己會失去，直到現在，到了分別的壹刻，我才懂得了去珍惜。
　　但是，壹切都已經晚了。
　　當青春就這樣如水般流走，當歲月白了頭，我們還剩下些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馬伊可走遠，長發飄起的那壹刻，我又忽然想起了我記憶深處的另壹個女孩。那個女孩，曾經也是這樣在我的視線中漸漸走遠，消失在人海之中，從此再無音訊。
　　而這壹刻，同楊的畫面卻再壹次重現。
　　冥冥中，我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了。
　　我握緊了拳頭。
　　“等壹下！”
　　望著馬伊可的身影，我拼了命追了上去，秋風在我耳邊回旋，我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追了上去。
　　我知道，我不能就這樣望著馬伊可離開，我應該做點什麽。
　　聽到我的叫喊，已經走到了車廂門前的馬伊可轉過了身來，壹對美眸呆呆地望著我。
　　“怎麽了，小東，還有事嗎？”
　　“等壹下，聽我把歌唱完好嗎？”我氣喘籲籲地在馬伊可的面前停住了腳步，對她露出微笑。
　　“啊？”
　　“聽我唱完吧，如果不送妳什麽，我會後悔壹輩子的。”我抓住馬伊可的肩膀，對她微笑著說道。
　　馬伊可輕輕地嘆了口氣，看了看左側的車廂大門，無奈地道：“那好吧，妳唱吧。我聽著。”
　　在馬伊可的允許下，我深深吸了壹口氣，然後張開嘴唱起了那首我曾經深深喜愛過的歌曲。
　　“妳的心情現在好嗎。
　　“妳的臉上還有微笑嗎。
　　“人生自古就有許多愁和苦。
　　“請妳多壹些開心少壹些煩惱。”
　　我不覺得自己歌喉有多好，但是我盡著自己的最大努力唱著，在這告別的最後時刻，我壹定要留給馬伊可最美好的回憶，我不能有任何的悔恨。
　　否則，我會自責壹生。
　　聽到我唱歌，馬伊可只是呆呆地看著我，然後嘆了壹口氣，露出微笑，沒有說什麽，只是靜靜地聽我唱著。
　　“妳的所得還那樣少嗎。
　　“妳的付出還那樣多嗎。
　　“生活的路總有壹些不平事。
　　“請妳不必太在意灑脫壹些過得好。”
　　我對著馬伊可輕輕地哼唱著，馬伊可也只是靜靜地聽著，壹對明亮的眸子看著我，眼神迷離，而我也只是看著她，隨著歌詞的漸漸深入，漸漸的，我終於看到她的眼角多了壹點晶瑩的東西。
　　“隆隆隆隆……”
　　就在我唱到壹半時，火車即將發車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隆隆的聲音震耳欲聾。
　　聽到火車要發動的聲音，馬伊可也是嚇得回過了神來，著急地對我說道：“要發車了，小東，我真的要走了……謝謝妳的歌，妳唱的很好聽……壹直以來……真的謝謝妳，我很高興能遇到妳。”
　　馬伊可拿開了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深深地看了我壹眼。然後把票給了站在車廂門口的檢票員後，就跳上了車廂。
　　“小東，再見……”
　　馬伊可走上了車廂，檢票員看了我和馬伊可壹眼，沒有說什麽，也跟著上了車廂，然後關上了車廂的大門。
　　看著依舊在車廂的大門後面隔著窗戶望著我的馬伊可，我還是呆呆地站在車廂外，隔著窗戶望著馬伊可，唱著那首還沒有唱完的歌。
　　隆隆聲中，火車緩緩啟動了，龐大的黑色車身漸漸向前行駛，我後退了兩步，但是卻還是望著馬伊可上的那壹節車廂。
　　我看見，隔著略微反光的車窗，馬伊可依舊望著我，但是卻已經是用手掩嘴，淚流滿面。
　　原來她剛才是忍著沒有在我面前哭出來。
　　看著這壹幕，我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重錘重重地敲了壹下，那壹刻我忽然知道了馬伊可對我的心意。
　　我真是太蠢了。
　　不知道哪裏來的動力，又或者是那時候我因為太過自責失去了理智，我忽然奮起奔跑，追著火車的尾跡，伴隨著火車行駛的車廂狂奔起來！
　　我已經三年沒有哭了，經歷了那麽多的是是非非，我早就以為我看淡了壹切，早就不會哭泣了。
　　但是那壹刻，眼淚還是止不住地順著我的眼眶流了出來。
　　我邊跑邊哭。
　　原來三年來，我壹直都沒有改變，我還是我。
　　壹邊望著隔著車廂越來越遠的馬伊可的臉，我壹邊狂奔著，嘴裏卻始終唱著那首馬伊可沒有聽完的歌。
　　“生活的路總有壹些不平事
　　“請妳不必太在意
　　“灑脫壹些過得好
　　“祝妳平安
　　“祝妳平安
　　“讓那快樂
　　“圍繞在妳身邊
　　“祝妳平安
　　“祝妳平安
　　“妳永遠都幸福，是我最大的心願。”
　　歌唱完的那壹刻，我終於停下了疲憊的雙足，那時候我的雙眼早已模糊，但是我還是隱隱看見了馬伊可隔著車窗的破涕為笑的臉。
　　我想，她是聽到了我的歌了吧。
　　最後的壹剎那，我很欣慰，因為我看到的是馬伊可對我的微笑。
　　是最美好的回憶。
　　那也是我看到的馬伊可對我的最後壹次微笑。
　　“馬伊可，祝妳幸福。”
　　望著火車遠駛的方向，我擦幹眼淚微笑著，喃喃地對馬伊可祝福著。
　　真心誠意地祝福著。
　　在火車那頭的城市，馬伊可開始了她新的生活，也將在那裏度過她那余下的壹生。
　　從那次分別之後，我們之間偶爾還會聯系，但是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我們之間的聯系終究還是漸漸減少了，直到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和她終於失去了聯系。
　　直到三年後，壹個日未落的黃昏，我偶然收到了她發給我的喜訊，欣喜地告訴我說。
　　她結婚了。
　　那天，我關上了手機，壹直望著黃昏的落日，惆悵了很久很久，直到日落月出。
　　初中，我錯過了壹段美好愛情。
　　高中，我錯過了壹段美好愛情。
　　而現在，我還是錯過了壹段或許能伴隨我壹生的美好愛情。
　　從那以後，每當我來到火車站，當我看著車廂上進進出出的人流時，我就會想起那天和馬伊可分別時的場景，我會想起那天馬伊可對我的最後壹次微笑，也會想起那天我追逐著火車時的瘋狂，更會想起那幅至今我仍舊好好珍藏著的“壹生平安”清秀字樣的十字繡。
　　還會想起，那首還沒有唱完的歌。
　　這就是我和馬伊可之間的故事了，到了最後，我們也沒有在壹起，或許我們都曾經喜歡過對方，都在對方落寞的時候給了對方鼓勵和勇氣，給了對方活下去的信念和祝福，但是我們終究沒有在壹起。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結局了。
　　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這壹段故事，每當我想要形容這個故事時我都會覺得語言貧乏，但是我想，也許梁靜茹的那首《兒歌》的壹段話已經唱出了我的心聲吧。
　　沒結果的故事才最美。
　　最不容易讓人遺忘。
　　那就像是生命裏的點綴，留在那壹天閃亮。